“莫要鬨了!”閻溫躲著十九手裡的小黃, 伸手在自己臉上蹭了一下, 蹭了一手濕黏的口水, 轉身就跑。
十九手裡掐著小黃, 攆在閻溫的身後。
兩人繞著桌案跑了好幾圈,閻溫惱怒的嗬斥了幾聲,奈何他臉上的笑意太過明顯,因此顯得他的話毫無威懾力。
終於十九將閻溫給堵到了屋子角落, 閻溫走投無路, 隻得將麵前一人一狗一起抱進懷裡,用力禁錮住,這才算是緩過了一口氣。
才剛剛洗漱好的臉上, 濕黏的口水風乾之後,臉上緊繃的很難受。
笑鬨間他的頭發扯散了,頭頂的發簪不見蹤影。一頭墨發披散著,眯著眼睛靠在牆上,氣喘籲籲道,“莫要再鬨了,否則就將小牌子還給我……”
十九被閻溫結結實實的抱著, 若不是中間還擠著一個狗子不斷蹬動,有些破壞氣氛, 她簡直美得冒泡,閻溫主動, 十九連做夢都沒敢這麼想過。
本來她還想質問兩句小牌子的事情, 但一聽閻溫說要收回去, 立刻將嘴閉上。
仰著小臉,默默伸手環住閻溫的腰身,和小黃兩個,老老實實的窩在他的懷裡。
今晨的陽光格外的耀眼,從大敞的窗扇爬進來照射在相擁一起的兩人一狗身上。
閻溫背靠著牆,閉上了眼睛,不知是剛才笑鬨致使他過於疲憊,還是此刻陽光照射在臉上,格外的溫暖,他保持這種姿勢很久都沒動,腦子裡麵一片空白。
沒有被販賣到不知處的百姓奴隸,沒有暗潮洶湧的朝堂爭鬥,沒有水牢中冰冷沉重的刑具,隻有此刻懷中兩隻加一起也不堪一抱的小東西。
閻溫從沒嘗試過這種感覺,從沒像此刻這樣,似乎那一切顛沛流離,都離他無限遙遠,似乎他可以就此停止,不需再披風冒雪,煢煢獨行。
他在陽光中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垂頭看向十九,嘴角弧度始終未曾垂下,將手臂收的越發緊了。
十九枕在閻溫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暗自咬著舌尖,一遍遍的同自己確認,此刻的感覺不是假的,絕不會是假的。
閻溫並非木石人心,至少此刻,他對自己是在意的,甚至是喜愛的,她能感覺的到。
門外,來找閻溫報告的單懷,被喜全拉住沒讓進屋,屋內兩人享受著這難得的溫馨,仿佛真的是一對相愛的情人。
隻不過老天爺刻薄的很,不肯給兩個風雪夜歸的可憐人多一點想擁慰藉的時間。
閻溫正閉著眼放空,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熱流,淡淡的腥臊味鑽進鼻翼——小黃尿了。
它大概是被越抱越緊的兩人給擠到了,本來隻是吭哧,吭哧了幾聲見兩人毫無放開它的意思之後,索性原地釋放。
小黃是個小公狗,肚腹貼在閻溫身上,這一泡熱騰騰的鮮貨,絲毫也沒有糟踐,都順著閻溫的胸膛,灌到他的前襟。
十九正享受這得來不易的擁抱,卻冷不防陡然被連人帶狗甩出去,一人一狗一塊兒在地上翻滾了一下,才爬起來。
狗子對人類的情緒最為敏感,小黃一見大事不好,直接夾著尾巴跑了,可憐十九一臉狀況之外,上一秒還賽神仙一般的被情郎摟在懷中親熱,下一秒就被甩的滿地打滾,一爬起來,情郎麵容扭曲,眼神看著像是要吃人。
“來人,備浴湯!”閻溫再沒看十九,轉身朝著裡間走。
十九不明所以,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袍,將脖子上的鏈子塞回衣襟,然後也跟在閻溫的身後進了裡間。
“大人……”十九不知道閻溫為什麼突然撒火,跟到裡間,見閻溫正伸手要解腰封,但是手懸空在腰封的扣子處,好一會兒都沒下手。
十九以為閻溫這是避諱她,轉頭朝外走,尋思著等會兒再問怎麼回事兒。
“站住!”閻溫叫住十九。
十九頓時站定,又轉過來繞過屏風,站到了閻溫的麵前。
“伺候我更衣。”閻溫說。
十九眉梢一跳,以為自己幻聽,閻溫竟然要她伺候更衣?還有這種好事兒?
她心裡歡喜,臉上裝的乖巧,欣然應了聲是,而後伸手摸向閻溫的腰封……
狗尿新鮮出爐,這一會兒的功夫還沒徹底失去熱度,觸手溫溫的,十九動作一頓。
“大人這是……”十九抬頭看閻溫,閻溫麵無表情的說,“你聞一下。”
十九也沒多想,抬起手指就湊到鼻尖嗅了嗅。
腥臊味衝進鼻腔,閻溫嘴角重新勾起來,很快被他壓下,佯裝生氣“怒喝”十九,“看你乾的好事,當初許你將那黃狗帶進宮,隻是看在你夠乖,現在那畜生竟敢在我身上撒尿,我待會兒就命人將它抓來下湯鍋。”
十九聞言立刻有點慌,莫名有種兔死狗烹的悲哀,想到和小黃相依為命的那段時間,立馬開口求饒,“大人莫要跟一條狗見識,我這就為大人更衣,明日我就將它好好教訓一番,大人你……”
十九話說一半感覺到什麼,猛的抬起頭,果然閻溫嘴角的笑意未來得及及時壓下去,跟十九對個正著之後,索性也不掩飾了,放肆的笑了起來。
十九照著閻溫的胸膛拍了一下,正好拍在被尿濕的那一片,“啪噠”一聲響,閻溫的臉色立刻又不好了。
“趕快伺候我更衣!”
十九嘖了一聲,心說這老東西真是蔫壞,自己不想摸狗尿,就要她幫著脫衣服。
等到上身外袍和中衣都脫下去,十九的手伸向腰帶,卻被閻溫給按住了。
“大人?”十九一臉純真麵露疑惑,心中其實正在嘖嘖有聲,有能耐褲子也讓她幫著換啊……
不過十九也就敢想一想,從善如流的鬆手,眼睛偷偷的朝著閻溫的胸膛上瞟了一眼,被閻溫催促著朝外走。
喜全很快命人備好了浴湯送進來,閻溫重新沐浴洗漱,結束之後,十九已經跪坐在軟榻邊的小案上,等著他一起用早膳。
閻溫的頭發帶著水氣,披散在背上並沒有束起。
十九一時間多看了幾眼,被閻溫按住了頭,壓向小桌案。
命令道,“快吃。”
十九垂頭唏哩呼嚕的吃,閻溫已經對她這種吃相免疫,兩人很快沉默而和諧的吃完了早膳。
喜全進來收拾小桌案,十九蹲在地上給閻溫穿靴。
單懷這才從外間進來,站在門口躬身要說話,被閻溫打斷,“去裡間。”
單懷垂頭應是,閻溫穿好了靴子之後,拍了一下十九的頭,將她朝著門的方向推了一把。
“我有些事要處理,今日你先回去。”
閻溫的語氣沒有驅趕的意思,幾乎是在同十九商量,十九受寵若驚,點頭如搗蒜,乖乖的朝著門口走。
青山看到十九這麼快從內院出來還挺驚訝,快步跟上她,十九見他眼神疑惑,微笑著解釋,“大人說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要我回鳳棲宮。”
青山方才確實看到了單懷,想來閻溫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處理。
十九頓了頓又說道,“大人今日沒有趕我,”她放緩了步子,走在青山的身側,“他向來都是直接趕人,從未像今日一樣好聲好氣,青山,你說他是不是對我心更軟了一些?”
青山想到閻溫那個狗脾氣,由衷的點頭,“大人對陛下一向不同。”
十九一路都美滋滋,回了鳳棲宮之後,也是時不時的就坐在那裡傻笑。
青山見她這樣子不由得感歎,年輕真好,年輕總是能夠因為一點點小事而驚天動地。
年歲大了就不同,歲月賜予你沉穩,同時也剝奪了你輕易就能夠歡喜的能力。
十九隻因為閻溫的一個態度轉變就開心了一整天,連夜裡做夢都是閻溫對她溫溫柔柔的笑。
第二天一大早,又提著食盒去找閻溫,可這次被擋在了內院的門口。
十九又傻掉了,以為閻溫再度出爾反爾,心都涼掉了一半,喜全卻急匆匆的從裡頭跑出來,拉著十九到旁邊,解釋道,“是大人叫人攔你的……”
喜全神色複雜,見十九情緒低落,臉上出現受傷的神情,忍不住解釋,“水牢中……抓進來了幾人,大人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在水牢中,確實是沒有時間,並非故意不見你,你且乖乖的回去等著,大人一閒下來我便派人通知你。”
十九也不知是何德何能,身為傀儡,身無長物,嘴倒是會說,可也沒故意討好過誰,卻沒多久的功夫,就將閻溫身邊的兩大心腹都弄的“背叛”。
現在閻溫身邊的人,都已經開始主動要給十九報告閻溫的情況,也不知喜全這一番話,若是閻溫聽了會是什麼心情。
十九也不是不懂事的,一聽閻溫是真的忙,不是故意不見她,心中的那點小情緒頓時就沒了,擔憂的問道,“從昨夜就一直在水牢,大人可是又親自動手了?今早有沒有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