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惶惶喚:“楚仙師!”
他要回頭。
日影劍在秦子遊腰間顫動,這一刻,雪亮劍鋒出鞘。等到聲響,秦子遊腦子一“嗡”,他最清楚,自己並沒有喚動日影。如此一來,定然是——
楚慎行:“放開他。”
少年心尖狂跳!
劍柄空空,無人來握,劍鋒卻架在鬼娘子頸上。
清冽嗓音傳來,聲音遙遙。這是他的劍,可如此聽楚仙師的話。
是因為楚仙師修為高於他太多嗎?
還是話本裡那些名劍認主的故事都是假的,或者日影隻是尋常凡劍,哪怕加了二階玄星石進去,也萬萬算不得什麼“靈器”,所以它並不認主……
秦子遊想回頭去看。
楚仙師此刻在哪、離自己多遠?
不等他動作,鬼娘子驀然抬手,直接扼住少年脖頸。
她指甲上畫著鮮紅的蔻丹,襯著少年人白皙皮膚,溫溫柔柔地笑一笑:“小郎君莫怕。”
手指又冰又涼,摸秦子遊時,秦子遊隻覺得整個脖子都浸在冰裡。
這讓他有些難捱,嘴巴微張,想要喘氣。
楚慎行上前!
可他無論如何行走,是縮地成寸還是禦風而行,竟都不能拉近自己與秦子遊之間的距離。
楚慎行眉尖攏起,確定了,這宅子的確是活的。
他前行多少,屋子就要擴大多少。
鬼娘子雪白的頸上架著劍,但人質在手,她絲毫不急。這會兒手往上撫摸,指尖搭上秦子遊麵頰,歎道:“好俊俏的小郎君。”
那遠處仙師果然投鼠忌器。
溫娘子眼中似有悲意。
她喃喃說:“我正不知如何處置梅師弟,你們兄弟就撞上門來。如此,恰好。”
秦子遊瞳孔一縮:師弟?什麼師弟?難道是床下那……對,這樣一來,說得通,她先前的確提過——唔。
“天要亮了。”
最終,鬼娘子這樣輕輕念了聲。
一片藤葉從秦子遊腰間掉下,幽霧自鬼娘子身畔浮起。秦子遊嗅到,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鬼娘子架住少年的腰。
她朝楚慎行盈盈一拜,像是勝利者的嘲諷,隨後撩起袖子,鮮紅的衣袂一卷。
日影劍破裳而來,將鬼娘子衣袖撕碎。但這點空隙裡,長夜結束,熹微浮出。
楚慎行回神,發覺自己竟站在林間。
宋宅、鬼娘子、床底下的郎君,還有……秦子遊。
全部不見蹤影。
天光散落,旭日初升。
原本空去許多的經脈再度被靈氣充滿,楚慎行重回半個金丹修為。而他麵前,是整整一片枇杷樹。
林風吹來,枇杷葉“沙沙”作響。靈氣在天地間流轉,又有一種特殊的“氣”,徘徊於林中,似霰似瘴。
楚慎行端詳其中布局、走向,漸漸明白過來,冷笑一聲。
原來如此。
一根根青藤自他身畔繁茂滋長,藤根原本隻淺淺紮入底下,這會兒愈來愈深,要將整片枇杷林撅起!
繞在林葉間的鬱鬱鬼氣在此刻仿若具現化,朝楚慎行衝來。這一刻,楚慎行像是又聽到了賓客的喧囂聲,加上幾句勸酒。還有隱隱約約的、像是從什麼地方截出來的話,由不同人說出,此刻一股腦地被堆到楚慎行耳邊,要他:“大郎,這與你何乾?”
“大郎,你便速速離去吧,此處無你的事。”
“怎麼就無我的事了?”楚慎行唇角扯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宋安都沒把秦子遊如何,倒是在這區區魍魎之地著道。子遊如今,恐怕心情鬱鬱,覺得自己做錯選擇……
他哪裡有錯。
是楚慎行給了他底氣,讓他覺得一切可行。又是楚慎行未看出整座宅子原先是“一體”,讓兩人無法接近,被女鬼拖到天亮,一切消散。
青藤愈來愈深,終於,藤蔓觸碰到什麼東西。
那是兩個並在一起的棺材。
青藤將棺材卷起,破土而出。原先雖然急切、但還算友好的聲音在此刻變化,成了:“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嗓音尖銳,似氣急敗壞。
楚慎行“嗤”了聲,“而今倒是怕了?晚了”
“仙師,”又換了溫軟腔調,“這實在趕儘殺絕,望仙師留上一線……”
楚慎行不耐煩,“閉嘴。”
那聲音一瑟,果真不再開口。
青藤開棺。
棺木不知埋在地下多久,這會兒木色沉沉,可未有腐朽跡象。
兩塊棺材蓋被青藤搬走,楚慎行神識掃過。見床下的青灰色衣裳修士獨睡一處,紅裳鬼娘子和一具骨架在另一棺。
這裡麵,偏偏沒有秦子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也是熬夜冠軍江江嗎!
好困啊,又是困到寫不出小劇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