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修士而言,斷根舌頭,不過是尋常皮肉傷。一顆下品回春丹入口,就能重新長好。
但有了這個下馬威,往後一路,兩個男修都不敢再開口。戰戰兢兢地前行,顯然對那悶頭趕路的女修頗為懼怕。
相比之下,坐在青藤蒲團上的楚慎行顯得尤為散漫。
他不急不緩地往前追,同時,也是在等那位程道友的回信。
能讓對方生出交托幼女的心思,兩人關係應該的確不錯。
但也有另一種可能:他和“程道友”實則是萍水相逢、點頭之交。隻是對方對楚慎行的品行頗為信服,又要仰仗他的修為,於是開口求助。
楚慎行越想,越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才是真。
畢竟他數來數去,隻找到三枚“程道友”的信符,想來對方那邊也相差無幾。一旦信符用完,兩邊就無法聯絡。因此,“程道友”才久久不回信,多半是在好生斟酌。
這也能解釋,為何對方從前未想到找他幫忙。
楚慎行盤著腿,手肘落在膝蓋上,下巴則搭在自己掌心。
另一隻手敲一敲自己的腿。
他覺得無聊。
這樣等待,終於,心念一動。
是“程道友”的信符飛來,對方言辭懇切,說:“如此——楚道友大恩大德,程某實在無以為報。”
楚慎行隱約覺得這話耳熟。
好像自己曾經聽很多人說過。
楚慎行略感遲疑。哪怕為了食人血肉,而偽裝成正道修士,但倘若連行俠仗義、幫扶弱小之事都做過不少,又如何能覥顏自稱“魔修”?
往後,那位程道友又講了許多。大致是說他實在汗顏,分明是這樣的家事,卻不能親自前來。楚慎行聽了會兒,更覺得無趣。他總覺得,自己身邊應該有……
什麼?
青藤從蒲團上、從各處溢出,在楚慎行身邊繁茂滋長,緊密交纏。
唯獨缺了什麼。
可楚慎行並不記得。
這讓他心中升起一點煩躁。
這期間,“程道友”總算說完話。
是要楚慎行務必留意安全,莫要勉強行事。他自己也知曉道理,無論楚慎行給出一個怎樣的結果,“蘭曲程家”都有重謝。
簡直字字泣血。
一麵是被擄走的妻子,一麵是嗷嗷待哺的幼女。聽“程道友”話中意思,他背後還有一整個家族要看顧。想來,攔著“程道友”的人不在少數,如今知曉楚慎行的存在,那些人有了極好的借口。
等對方最後的聲音也散去,楚慎行靜坐少頃,決定:這樣下去不行。
他得給自己找些事做。
神識鋪開,可以抵達的最遠處,依然杳無人煙。
不知道這一女兩男三個修士要趕去何處。
但要讓他這樣待著,時時上心盯梢,在楚慎行看,實在太過耽擱。
他起了念頭,在腦海中構思,有了一個簡單的機關製作思路。
不必有太多作用,隻要可以盯著前麵幾人,再拖著青藤蒲團跟上即可。至於楚慎行自己,可以在這段時間中入定修行,或者琢磨其他機關陣法,不至於白白浪費時間。
考慮著這些,他精神微振,開始在自己的芥子袋裡找尋材料。
先找到一隻被雷劈散的機關金烏。
楚慎行心中微喜。
他把機關金烏拿出來,此時沒有啟動,於是一隻手就能拿上。神識掃過金烏整體構造,楚慎行一邊驚歎其構築精妙,一邊想,其中的確有很多零件可用。
但在真正預備將金烏拆開時,他卻又驟然浮起一點抗拒的念頭。
這讓楚慎行眼皮一跳,開始重新端詳手中機關,心想:難道這對“我”來說,是極為珍重的東西?
那倒是不值得拆掉了。
等到把引路機關做好,可以順便將這金烏修一修。
楚慎行放下機關金烏,重新開始找尋。好在芥子袋中各樣天材地寶的確很多,東拚拚西湊湊,不過半天,就有了一個雛形。
他將新機關定成鹿的形狀,青藤纏著鹿頸、鹿身,像是尋常牛馬拉扯。先往機關鹿上套了隔音、隱匿陣法,之後,再一點點嵌入其他靈陣。
楚慎行對這些駕輕就熟,並且越來越沉浸其中。等到機關鹿徹底做好,上麵除了他原本需要的引路功能外,另能悄無聲息地攻擊、製服一些品階較低的妖獸,搜集它們身上的靈寶。哪怕對上築基期修士,亦能一戰。
他從中察覺樂趣,開始篤定,自己應該是一個器修。
至於丹田中那把劍,楚慎行也能坦然相對,覺得這再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