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魔修(2 / 2)

這個動作出來,魔修們詫然。

“徐師兄,這……”

雖說不知道這靈酒是否真的和那小劍修說的一樣有奇效,但有一點是真。

盒子裡的藥粉,對血癮的壓製,所有人都能看到。

倘若他們喝了這藥,往後不算是魔修。那他們來這裡,又究竟算是什麼?

徐若青笑了聲,搖頭,說:“你們啊,實在是不懂變通。”

幾個魔修看他,徐若青已經輕輕鬆鬆,將藥粉摻入靈酒。而後,又將酒水倒入杯盞之中。

他端起酒盞,抿過一口,倒是不覺得裡麵有什麼奇特滋味。

但是一口下去,身體浮現出的疲憊,卻做不了假。

徐若青若有所思,其他人也有所驚詫。

雖說這不過是為了博取楚慎行師徒的信任,來演的一出戲。但當下狀況,還是讓他們心頭多了幾分不同。

再說另一邊。

秦子遊離開這座小院之後,腳步在洞府中隨意點了數下,就出現在一座屋前。

他一笑,推門走入。

楚慎行正在其中,卻並不像是秦子遊此前所說那樣,是在“閉關”。

他神識清明,如今立在窗前,背手作畫。

窗口敞開,外間天光透入。

眼見徒兒走來,楚慎行麵色不動。

秦子遊湊近了,他餘光已經能看到徒兒的發旋。

秦子遊看著紙上圖景:一樹,一桌,兩個人。

一人在桌邊,另一人則在樹上。

前者在桌邊,不知是喝酒還是喝茶。後者倒掛在樹上,頭發垂下,落在前者肩頭。

秦子遊看過之後,笑一聲。

楚慎行將人摟住,下巴搭在徒兒肩頭。

另一隻手仍然握著筆,筆尖卻不是墨水,而是靈氣。

他在紙麵上描過數筆,紙麵上的畫麵又有變動。

原先掛在樹上的少年不慎跌下,掉到桌邊人的懷中。

秦子遊輕輕“呀”了聲,楚慎行聽到輕輕的吞咽動靜。

他低笑一聲,問:“那群魔修如何?”

楚慎行的語氣平緩冷靜,秦子遊便也定一定神,向師尊彙報:“看起來還算老實,不過……”

秦子遊一頓。

他看著畫上場景:少年被桌邊人抱著,放在桌上。

這是與他記憶裡完全不同的圖景。

秦子遊眼神發飄。

楚慎行問:“不過?”

秦子遊再定神,回答:“有什麼事,能是必須當麵對師尊說?隻怕是另有目的。”

楚慎行:“所以,你讓他們七天之內喝完藥散?”

秦子遊:“嗯哼。”

楚慎行又是一笑。

他隨手扯開桌麵上的紙,上麵的兩個人影便淡了下去。

桌麵空空,秦子遊立刻想到很多。

楚慎行好整以暇,卻是說:“子遊,你不妨猜猜,他們能有什麼目的?”

秦子遊失望:啊?還要繼續說這件事兒啊?

但楚慎行問了,他便思忖:“既然來了此處,要麼,是真的一心向善。要麼,就是一意從惡。”

這些年來,楚慎行的存在,已經引起了頗多魔族上者注意。

他們把楚慎行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秦子遊想一想,忽而笑了:“興許是要抓我。”

楚慎行眼睛眯了眯,沒說什麼。

秦子遊倒是愈發覺得有這個可能,說:“誰都知道,師尊最愛重我。”

楚慎行聽徒兒語氣輕快,帶著任誰都能聽出的一點恣肆得意。

楚慎行縱容,說:“不妨看看。”

秦子遊笑道:“好,總歸過些日子,就能知曉。”

兩人並未講明,可雙方都能知曉話中機關。

徐若青等人頗為耐心,雖說抱著探究目的,但並不顯露於形。

他們每日安然喝酒、服藥。轉眼七天過去,身子愈疲。

幾個魔修開始憂心,怕自己是中了正道修士的計謀。徐若青倒是不以為意,認為當下狀況,才算尋常。

他們服藥,原先也是為了不讓楚、秦師徒察覺異樣。如今身體出現不同,自然更要表現出來,好讓洞府之中可能存在的窺探目光看清:我們果然是來做正事的,而非再懷揣其他目的。

但他也不是一意沉靜。

再過兩日,身子仍然虛軟。徐若青便想辦法聯絡秦子遊,欲問他,自己與諸位一同“逃出”的師弟師妹身上狀況有無不對。

言語麵目之間,都是作為“大師兄”,對所有人的拳拳關愛。

看到這裡,秦子遊有些許遲疑,覺得自己是否想錯。

不過很快、很快,他們就會知道答案了。

這夜,徐若青沉沉入睡。

這也是魔修們身體虛弱的一樣鐵證。

在此之前,他們何曾見過需要睡覺的聖人境修士?可到現在,每日十二時辰,倒有大半,都意識昏昏。不隻是誰先睡下,醒來之後,倒是耳聰目明了少許時候。

徐若青也有意拿這話問秦子遊。秦子遊聽了,告知他們:“這也是常事。若徐道友是分百次服用那藥粉,便不止於此。隻是如今一次服用太多,經脈之中有了衝撞——不必憂心,再過些時候就能安好。”

徐若青聽了,口中道謝。

秦子遊便笑一笑,再度離開。

話雖如此,在察覺自己似乎開始做夢時,徐若青還是陷入了新一輪的驚詫。

他已經有上千年不曾記得“做夢”是什麼滋味了。到如今,他看著身側小橋流水,像是又回到了太真門。太真門的青山綠水,他的師弟師妹,一幅幅畫麵,在徐若青身側閃過。

他心有所感,往山上去。

走到山巔,卻見一個人影已經坐於此處。

徐若青怔忡,看那人影正坐在一處石上。

徐若青心頭狂跳,走上前去。

竟是楚慎行!

不過——他抱著試探的目的來,如今夢中出現此人,好像也很應當。

徐若青想到這裡,便聽到一聲低笑。

“試探?”楚慎行有些玩味地看他,問,“而後呢,你又要做些什麼?”

徐若青瞳孔一縮。

周遭的山水綠樹開始坍塌,破碎。

好像隻是一個眨眼,他身側就隻剩下一片茫茫白色。再有,就是仍然坐在僅剩石塊上的楚慎行。

楚慎行讀著徐若青此刻思緒,慢條斯理,說:“要知曉此地禁製分布?好讓‘魔尊尊者’派刺客前來?……哦,果真是要捉去子遊,威脅於我。”

說前半句的時候,他的語氣還很平常。但到了後麵,徐若青聽著聽著,頭皮發麻,渾身戰栗。

他分不清楚。

當下一切,究竟是自己的夢,還是楚慎行當真侵入了自己的識海?

可如果是後者,他為何一無所覺?

此前無數次聽說楚慎行厲害,可到這一刻,徐若青終於明白,這人是何等可怕。

他思緒又是一亂,睜開眼睛。

徐若青從榻上坐起。

他的本命靈劍被從丹田召出,被徐若青握在手中。

徐若青目眥欲裂,卻隻得眼睜睜看著“自己”行動。

他用這把劍,刺穿了所有前來魔修的丹田。

到最後,劍尖指向他自己。

直到靈台破碎的一刻,徐若青依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唯有一點能夠肯定:之前“夢境”裡的,恐怕真的是楚慎行其人。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楚慎行能輕而易舉讀他思緒?

為什麼楚慎行可以操縱他行動,而他無半點反抗的力氣?

徐若青無法想明。

正如當年的金極真君也無法想明,不知自己為何會敗在楚慎行手下。

也像是過往二十年中,每一個心懷不軌、卻又喝下了紫清藤粉的修士一樣,被楚慎行窺見所有思緒,又被`操控動作。

……

……

對楚慎行而言,這同樣是一件意外、難以想明的事。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何時有所覺。

就像是當年宋安作亂,在“係統”的幫助之下,塗抹過楚慎行的記憶。可楚慎行從昏迷中醒來,依然能聽到道侶的模糊思緒。

在某一日,楚慎行隻覺得識海之外一片繁聲。

他花了一些時候分辨,而後慢慢意識到,那似乎是此前喝下過藥粉的魔修的心音。

他用藤枝殺過許多人,也曾用藤枝救過許多人。

“救人”之前,楚慎行不曾料到,每一個服下藥粉的修士,都仿佛成為了藤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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