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先說：“咱們過去的一路上, 肯定也會遇到一些異獸。”
張興昌心想：哦咯！果然。
秦子遊：“我們並不是需要‘換一個目標’、‘冒著失去分數領先的風險’，隻是，嗯，換一條路線。”
張興昌麻木：我就知道。
程雲清含蓄地：“如果後續有隊伍要追上來, 咱們可以隨時調整方案。”
張興昌：不, 並不能。
他看明白了三個哨兵的想法, 把唯一的希望, 寄托在另一個向導身上。
然而在視線轉過去之前，張興昌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楚慎行未有參與話題的意思。他僅僅是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笑, 看著秦子遊。
秦子遊分明是與他並肩，身體卻仿佛靠在楚慎行身上。
他身上的適應服看起來還算平整, 隻是袖口若有若無地冒出一點藤葉的影子。
張興昌麵無表情，想：他們兩個是在玩什麼奇怪的扮演遊戲嗎？
扮演“雖然我們已經是這種關係了但你依然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走神, 其他同伴三言兩語, 確定彼此的想法。
到最後，他們的目光一起落在張興昌身上。
秦子遊笑一下，叫：“興昌？你覺得呢？”
張興昌緩緩歎一口氣。
他說：“我們現在還有多少毒囊？”
秦子遊說：“三個。”
張興昌說：“三個毒囊, 可以對應三個無盔獸。”
楚慎行說：“接下來一路, 哪怕遇到無盔獸，也暫時不要用上。”
張興昌點頭。
441小隊達成共識：三個毒囊，意味著他們接下來還能獲取1500積分。
這是他們的底牌。
如果其他隊伍始終與他們保持著一千分以上的距離，他們就不會動用。
如果被逼近、甚至被超過了——那這就是他們拿到第一名最後的保障。
講好之後，五人再度上路。
從他們如今所在, 到s級異獸領地, 要經過兩個補給點, 差不多四天路程。
這一路, 很大程度上, 的確是“觀光”。
從前在學院中，他們曾穿著特殊設備、在層層保護之下，見過作戰室裡的s級異獸。
隻是那個時候，s級異獸因為長久的關押，已經十足虛弱。
到如今，他們要麵對的，是真正的、生活在它誕生星球上的強悍怪物。
441小隊對此期待有之、緊張有之。
他們的行動軌跡，一如既往地落入其他隊伍眼中。
這自然又引起了一番討論。
普遍看法是：441隊似乎是覺得分數足夠用，所以接下來一路，就要完全隨心行事。
這對排在後麵的隊伍來說，自然是機會。但高達五千以上的積分差距，依然是一道難以跨越的橫溝。
楚慎行等人知道自己會成為其他人的話題中心，隻是並不在意。
他們規律地趕路、休整。如此過了四天，經曆了兩個補給點。期末考試進入最後的收尾階段，993小隊顯然運氣不佳，目前為止，僅僅拿到一萬三千分，依然遠落於441隊之後。
不會對他們的排名造成威脅。
而在這天早晨十點，441小隊與考場之中唯一一個s級異獸領地之間距離不足十公裡，解鎖了該異獸資料。
與此前不同的是，無論八腳獸還是無盔獸，它們出現在照片上時，都僅僅隻有一個異獸的身影。
這一次，楚慎行點開照片，看到的卻是一片“烏雲”。
秦子遊抽了口冷氣。
幾個少年圍繞圖片，七嘴八舌。
張興昌先小聲罵了句臟話，才說：“這是？”
白皎：“s級異獸是結群行動。”
程雲清：“看起來的確……”
【卡俄斯電翼獸】
基本概述：體型小，以電為翼，結群攻擊。
武器：電擊，螯牙。
飛行速度：200kh
秦子遊：“不好對付。”
白皎突發奇想：“之前說的，殺死一個s級異獸可以拿到1000分。既然它們是結群行動，那麼隻要遇到一群，就是上萬、十萬分？”
在場其他人：“……”
程雲清給他潑冷水：“咱們沒辦法應對這種結群異獸。”
白皎倒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略有遺憾，歎一口氣，不多糾纏，瀟灑道：“那接下來，咱們就折返了？”
張興昌聽到這話，原本還有些緊繃的心情一點點舒緩。
“對，”張興昌興致勃勃，“之前不是看到學長、學姐分享嗎？考試結束回學院的飛船上，就可以提前走人。”
白皎笑道：“你們暑假有什麼打算？”
張興昌：“我之前和爸媽講好，應該會找一個旅遊星玩兒上一段時間。”
白皎想一想，轉頭看程雲清，“咱們呢？”
程雲清：“我應該會在家裡的植物園幫忙。”
白皎聽了，目露遺憾，長長地歎一口氣。
他們講話的語氣已經輕鬆下來。收好電子地圖，就原路返回，預備去往早前出來的那個補給點。
離考試正式結束還有二十四小時。聯邦時間下午四點，五人正式進入補給點內。
五點鐘，441小隊利用現有材料，做出一副紙牌，打發時間。
六點鐘，秦子遊靠在楚慎行肩膀上，手指從自己手上的牌身上慢吞吞撥過。
張興昌：“……楚慎行，他看你牌！”
話音一出，秦子遊坐直身體，輕輕咳嗽一聲。
白皎、程雲清看來，楚慎行倒是不急、不氣，語氣平和，問：“子遊？”
秦子遊給自己澄清：“是不小心。”
這話聽起來像是狡辯，但又的確是真。
他原本的目的，僅僅是靠著自己的竹馬。可惜這麼一來，兩個人挨得太近。雖然秦子遊已經非常、非常小心，但他嗅著楚慎行身上淡淡的洗發水味，有點心猿意馬。
不由自主，又湊近一些。
這麼一來，楚慎行手裡的牌一下子映入眼簾。
秦子遊登時反應過來，挪開視線。
結果他挪開視線的動作幅度太大，落在張興昌眼中，成了“秦子遊偷看牌”的鐵證。
張興昌起哄：“那就是承認了！”
秦子遊：“……真的是不小心！”
張興昌斜眼看他，秦子遊轉頭，眼巴巴看楚慎行。
他們原本也隻是閒來無事。993小隊的分數遲遲沒有上升，往下，734隊、謝湘湘隊分數倒是咬得很緊，卻隻是在b級異獸領地。至此，441小隊可以肯定，自己的確“高枕無憂”。
程雲清笑眯眯說：“既然犯規了，咱們之前說好的‘懲罰’是什麼？”
秦子遊歎口氣，放下手中的牌，去一邊做俯臥撐。
等五十個俯臥撐做完，他重新回到隊友們當中。
這一次，秦子遊吸取教訓。
雖然依然很想和楚慎行親近一點、黏黏糊糊，但當下場景中，他還是“忍痛”放棄，留在離楚慎行有一人距離的地方。
五個少年再洗牌、發牌。
這一次，發牌恰好輪到楚慎行。
張興昌摩拳擦掌，預備大乾一場。
可等牌發下來，落在自己手上，他微微咂舌。
——能爛成這樣，好像也算是極限概率了。
他心有所感，看一眼楚慎行。
楚慎行八風不動，朝自己微笑。
張興昌眯一眯眼睛，“哼哼”地笑了兩聲：果然。
一局牌下來，他無力逆轉頹勢，理所應當成了要去做俯臥撐那個。
張興昌也不在意。這點“懲罰”，對他們五人而言，都是玩鬨性質居多。
隻是他回去的時候，借口說要休息，先拆了物資包裡的新營養棒。
幾個人咬著營養棒，紙牌慢慢放在一邊，再說起之前聽過的種種傳言：下學期會有什麼課程，哪些教官不再會給他們帶課……說著說著，沒有了“打牌”的考量，秦子遊果然又靠回楚慎行身上。
楚慎行起先扶著秦子遊肩膀，往後，手向下滑去，扣在自己竹馬腰間。
張興昌、白皎眼角抽了抽：沒眼看，真的沒眼看。
整整一個考試月，441小隊都保持著每天睡六個小時的作息，今晚倒是例外。
考試會在明早八點結束，屆時，會有最接近的探查機器人出現、將學生們送回十個臨時基地。
畢竟還是考試期間，再沒有其他娛樂項目。
在紙牌被覺得無趣後，秦子遊慢悠悠打一個嗬欠。
楚慎行低聲問：“困了？”
秦子遊：“有一點。”
如果他們還在野外，那秦子遊不會這麼放縱自己。
可還是那句話：對於學生們而言，補給點總是安全的。
兩人聲音雖輕，卻並未有意隱瞞。
其他人聽到，白皎道：“那就睡吧——唔，我也有點瞌睡。”
說著，伸一個懶腰。
小隊五人收拾了紙牌。既然有條件，就奢侈一把，仍然各自洗過澡再上床。
燈光熄滅下去，秦子遊窩在楚慎行的懷抱中，很快進入夢鄉。
或許是過去整整一個月的疲倦感湧上。如今身在夢裡，他也覺得身上沉重。心頭掛念的，照舊是分數、異獸。
最先那會兒，他好像依然待在卡俄斯星上。但很快，畫麵一轉。
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哦，我抽到去一個森林星考試。
年輕的哨兵行走在繁茂蔥蘢的林間。
他心頭有一些詫異，想：我的隊友……
但很快，秦子遊夢裡的邏輯浮現出來：他和隊友短暫分散。接下來，他要一個人生存三天。
這並非難事。
秦子遊按部就班，擊殺異獸，取得分數。
等到天色暗下去，就在樹枝上架起一個粗略的平台，靠在上麵，勉強當“床”。
他烤著異獸肉，看著自己增加的分數，知道這麼下去，自己多半能拿到第一。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他卻總會想：楚慎行呢？
他現在怎麼樣了？
夢裡的星球溫暖、乾燥，與尋常森林星不同。
秦子遊擔憂之後，或許是環境太舒適，他很快能放下心。簡單收拾過之後，就準備休息。
林子裡的光線徹底變得昏暗。按說總該有零碎聲響，但秦子遊身側，卻似萬籟俱寂。
他閉著眼睛。
夢好像在這一刻中斷。不知過去多久，他終於聽到了其他聲音。
很熟悉。
輕輕地摩挲，慢慢地纏弄。
順著他的腳踝往上，湊近衣服。
秦子遊驀然睜眼。
他依然在夢裡，在那一片叢林之中。
他成了一片藤枝的獵物。
藤枝纏繞著他的身體，觸碰著那些禁忌的地方。
肆無忌憚，篤定他無法反抗。
秦子遊想要掙紮、叫喊，但是藤枝像是早有預料。
它們蔓延進他的嘴巴，不僅堵住他的聲音，還過分地侵入他的喉嚨……
秦子遊低低地“唔”了一聲。
現實之中，一切寂靜。
黑暗遮掩了少年麵上的潮紅，遮掩了他顫抖的身體。
楚慎行睜開眼睛。
精神屏障之內，隻有他能“看”到，秦子遊身上正在慢慢發生的變化。
他微微笑一笑，撥弄著少年的頭發，愛憐的、親昵地親吻對方。
最初自然是額頭。但這天晚上，也許因為考試即將結束，一切都顯得順利。接下來的暑假，也有許多值得期待的地方——總之，楚慎行稍微放鬆了一把。
他的手指摩挲著竹馬的嘴唇，看著探入其中的藤枝。
這之後，楚慎行懷著許多心情，抬起秦子遊的下巴。
他們兩個之間，有了第一個真正的親吻。
這個吻中，秦子遊身體的顫抖似乎平息了。
楚慎行意外。
他做好了竹馬醒來的心理準備，可秦子遊並未睜眼。
少年在夢裡，沉入了更多、更深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身上正在發生什麼。
但他也忽然意識到：我的期末考試場地是卡俄斯星，“混沌之星”。
他在其中生活了一個月，日日夜夜都與自己的隊友們、都與楚慎行在一起。
他們一同行進，一同斬殺異獸、獲取分數。
這是一個夢。
有了這個念頭之後，秦子遊看著纏繞在身上的藤蔓，有了不同心情。
他帶著無法言說的羞恥、無從說出口的心動。他想要發出一點聲音，又怕這樣的聲音成為夢囈。所以，他看著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藤蔓，在心裡問：是你嗎？
是楚慎行嗎？
他喜歡楚慎行，他不止想要當楚慎行的“竹馬”，還想與他有更深刻的、更無法剝除的綁定。
他不知道自己看楚慎行的目光是何時出現不同，但秦子遊知道，自己夢到楚慎行、夢到楚慎行的精神體，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他放鬆下來。
羞恥之下，另一種心情緩緩浮現。
是躍躍欲試，是渴切不已。
藤蔓仿佛察覺了他的配合，跟著溫柔許多。
秦子遊沉浸在這樣的夢中，又遺憾：隻有藤蔓啊……
他想要看到楚慎行。
身體像是飄蕩在無名的海裡，起起伏伏。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意義。在秦子遊恍惚地睜開眼時，他甚至花了一點時間去想：這裡是——
是卡俄斯星。
大約是因為前麵的夢，他覺得身上又酸又軟。
夢裡所有被藤蔓“照顧”過的地方，這會兒都留有餘韻。
一切靜謐，隻有他清醒。
他舔一舔嘴唇，覺得喉間發乾、發燥。
與之一起的，是身上熱度。
他感覺到了楚慎行搭建出的精神屏障，有些讚歎，又有點不可思議。
楚慎行是一個向導。
楚慎行這會兒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