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宇逼問他:“軟軟,你說,我們究竟是不是道侶?你若說‘是’,咱們便向師門稟明,辦一場合籍之禮。你若說‘不是’,”鄭宇說出這話,心如刀絞,但還是咬牙開口,“那咱們——咱們便一刀兩斷,再無乾係!”
他話音落下,白軟軟看著他。
鄭宇兩手捏成拳狀,因氣因悲,眼圈有一點紅色。
白軟軟看在眼裡,有些心軟。但他又覺得,自己還是得要強調底線。
他溫柔地對鄭宇說:“鄭郎,你我便像是現在這樣,不好嗎?”
鄭宇一愣。
他不明白。
白軟軟說:“現在這樣,你高興,我也快活。”
鄭宇聽著,覺得自己仿佛想明什麼。
他麵色沉沉,望著白軟軟。
到底還是不甘心,於是最後詢問一遍,“軟軟,這麼說來,你是不願意當我的道侶了?”
白軟軟半歎半笑,說:“你這麼說,便沒有意思了。鄭郎,你可還記得,當初你我是怎麼‘開始’的?——是你趁人之危,是你強迫於我!”
鄭宇聽到這裡,閉了閉眼睛。
再起身,他已經有了決意,快步走出,再不回頭。
白軟軟看著他的背影。
過了許久,終於輕輕“嗤”了聲,心想:真是個不懂事的東西。
沒了鄭宇,往後,白軟軟日子照過。
吳秀群等人發現鄭宇不再在他們麵前出現,有所疑問,來問白軟軟。
白軟軟說:“吵了個架,沒事。”
吳秀群等人端詳他,白軟軟笑道:“你們可彆這麼看我。哦,是不是還想問,我和鄭宇是什麼關係?”
吳秀群等人點頭,白軟軟便半真半假,說了自己和鄭宇的“開始”。聽到一半,吳秀群等人已經義憤填膺,說:“誰給他的臉?!”
“就是,他竟然敢這麼對你!”
白軟軟隻做無意,笑道:“無妨。”
吳秀群等人就歎,“軟軟,你實在太心軟。”
心軟嗎?
白軟軟想。
他隻是習慣了。
他依然是歸元劍峰的弟子。往後一段時間,白軟軟半推半就,和吳秀群這些人也發生了關係。
他欣喜於自己的“萬人迷光環”依然□□,偶爾看他們爭風吃醋,也當是樂子。
至於鄭宇。半年之後,他托人給白軟軟送來一個儲物戒。白軟軟打開看,見其中靈丹靈植皆備。鄭宇還附信,說這是自己給白軟軟的賠禮。
白軟軟看了,更是厭煩。
他厭煩,恰逢吳秀群推門進來。
白軟軟抬頭去看,見吳秀群興衝衝地告訴自己,他尋來一個雙修功法。
白軟軟立刻有了興趣,詢問詳情。
吳秀群賣了片刻關子,才在白軟軟的催促聲中,神神秘秘說,這個雙修功法,可以幫助雙方修行。
隻是吧,吳秀群又說:“軟軟,你境界更高,從中得到的收益,興許不及我等。”
白軟軟皺眉,抓住重點:“你們要采補我?”
吳秀群一愣,立刻否認,“怎會!你不過是受益少些,可畢竟……”
白軟軟看他片刻,說:“給我看看。”
吳秀群便把功法拿給他看。
白軟軟看著看著,覺得他倒是不曾欺騙自己。
隻是,他拿著這功法去找修為更高的人雙修,不是更好嗎?
白軟軟振作精神。
他慢慢覺得,過去一段時間,自己實在太墮落,竟然就被吳秀群他們這些煉氣之人纏住。
他告訴吳秀群,自己要再研究一下這功法,確定功法是否真正安全。吳秀群聽了,露出理解目光。
白軟軟留了吳秀群一夜。第二天起,他開始琢磨自己的“目標”。
他十分樂觀,決定:應該先定一個小目標,比如,築基後期?
……
……
白軟軟回到歸元宗時,楚、秦二人歸攏了從攻略者那裡得到的所有信息。
秦子遊聽了師尊那個“‘係統空間’就藏身於‘係統’之中”的猜測,說:“這麼一來,師尊怕是不能直接吸納‘係統’的力量。”
話音中多有遺憾。
楚慎行失笑,又說:“倘若真的能打開三千世界與外間的壁壘,子遊,你想做些什麼?”
秦子遊聽著,想到白軟軟描繪中的諸多畫麵。
按照白軟軟的說法,他所經曆的所有文明,大致分為兩種。
其一,就是像碧元大陸這樣,以生命自身的力量作為發展根基。
除了他們這般“修真”文明,另有“魔法”文明等。
饒是楚慎行,聽著白軟軟的話,也有些大開眼界之感。
其二,則是依靠外物,作為發展根基。
也就是“科技”。
秦子遊說:“若是以自身力量為依仗的世界,便似碧元,似這三千大陸。若有修行天分,便能登天梯、踏仙途。可若是沒有這般天分……”
他說到這裡,楚慎行明白:“你想去‘科技’世界。”
秦子遊一笑,說:“那攻略者說,‘科技’世界之中,千千萬萬常人,皆能借由‘飛機’之力翱翔於天,亦有‘高鐵’之力日行千裡,著實可歎。”
楚慎行思路漸深,“‘靈氣’催動你我修行,‘飛機’、‘高鐵’二物,則另有其他力量推動。”
秦子遊聽著,發呆,暢想。
師徒二人已經從白軟軟用靈筆繪製中的場景中,看到那些不可思議的場麵。但如今,他們還是有許多事難以想明。
可惜的是,在問詢白軟軟時,白軟軟隻說“不懂”。
他並非什麼科學家、發明家。此前做任務的經曆中,倒是遇到過此類任務。但那時候,白軟軟麵對係統的種種推薦,始終踐行“買買買”政策。
楚慎行聽著,想起宋安曾經告訴自己,“係統商城”之中,有頗多課程。隻要付出少部分積分,就可以學習。
或者,也可以選擇付出更多積分,直接掌握課程內容。
白軟軟選擇了後者。
他很無辜,說:“我有多餘的積分啊,為什麼不用?”
想到自己被關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間,必須學完課程內容才可以離開,白軟軟就覺得崩潰。
他理直氣壯,楚慎行與秦子遊聽著,了然。
秦子遊此前對白軟軟的評價十分精確。
此人胸無大誌,好在沒有害人之心。因為後者,秦子遊留他一命。但同樣的,因為前者,在師徒二人看來,白軟軟失去“係統”之後,恐怕便要止步於當下。
給他能用到化神期的身體,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以楚、秦師徒如今的修為,這已經是他們手上品質最差的東西。
白軟軟不知這些。
在他與鄭宇“恩義兩絕”的時候,在他開始搜尋新目標的時候,楚、秦師徒做著一件此前從未做過之事。
在秦子遊想來,在沒有了魔族威脅之後,修士們如今的日子已經說得上“過得極好”。
雖然依然有小範圍的、與妖族的摩擦,但畢竟不似從前那樣,動輒屍山血海。
而修士的日子們好了,秦子遊的視線落在更多地方。
他看到了苦耕的百姓。
看到爭奪一棵樹、一棵草的凡人。
世間仍有頗多苦難。
秦子遊心知肚明:自己見了一個人、兩個人——一個國家的人,一個小世界中的人,可以幫他們、救他們。
但對於三千世界,總是有心無力。
可白軟軟“畫”出的圖景,讓秦子遊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如果凡人們可以利用外物力量,有自己的發展——甚至,像是白軟軟說的那樣,建立起屬於凡人的“文明”。
想到這裡,秦子遊心緒微蕩。
他眼中有灼灼光彩。
楚慎行看在眼中,微微一笑。
隻是笑過之後,麵對“係統”,他們還是覺得難以找到一個切入點。
好在無論是楚慎行,還是秦子遊,都明白,此事急不得。
他們身在靈舟中,不去留意外間風雲變幻。轉眼,又過了百年。
百年之後,靈舟消失在天際。歸元宗主陸璿有所察覺,抬頭看去一眼。
依然是如常藍天。
他重新看向,麵前的白皎,問他:“那被妖族擄走的,是你峰弟子?是什麼修為,平日有何表現?”
白皎回答:“回稟掌門。那弟子如今百歲,修為在築基後期。平日表現,仿佛與其他弟子多有牽扯,鬨出過幾次事端。再詳細的,我就不知曉了。”
陸璿皺眉。
白皎沉吟片刻,透露:“那弟子,與當年的‘宋安’,略有相仿。”
陸璿聽著這話,瞳孔微微收縮。
他問:“此話怎講?”
白皎大致講明:從當初蔣文林將白軟軟一事報予自己開始,到自己聽從楚慎行吩咐,勿要對此插手。往後,白軟軟經曆種種,自己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璿說:“怎麼不早些告訴我這些?”
白皎無辜,“掌門,你這百年中,總是閉關。”
陸璿看他,到最後,歎一口氣,說:“這麼講來,倒是不必歸元出手了。”
陸璿的確不知道“白軟軟”是什麼狀況。可這麼多年下來,他依然對當初宋安鬨出的情況心有餘悸。
他最後和白皎確認:“既是與‘宋安’一般的人,那他所附身之人……”
白皎說:“掌門莫要憂心。早在百年之前,我劍峰新入門的弟子中,就多了一個‘白郎’。”
陸璿聽在耳中,放下心來。
他們再談起其他。
這幾年,對歸元而言,也算有許多動蕩。
先是他們聽說,辭去陣峰峰主之位、在外遊曆的趙開陽被妖族捉住,險些被妖族生吞,好不容易遞回信來,求師門救他一命。陸璿看在眼中,頗為頭痛,到底還是聯絡妖皇,想要問明狀況。
這一聯絡,被派去遞信的弟子反倒被扣住。
消息傳出,人族世界大為震驚,隻當妖皇想要撕毀這來之不易的和平,向人族世界開戰。
可不多時,又傳出新的消息:原來那個被扣住的弟子,原先就有妖族血脈。隻是此前始終生活在人族大陸,甚至與另一個人族修士結為道侶、有了孩子……血脈始終不曾被激發。可等她到了妖族大陸,見到妖皇,便被引動血脈中的共鳴。
隻可憐了那等待道侶歸來的歸元弟子。
出去的時候,道侶還是人族女郎。回來時,卻是一個妖族郎君。
這話,還是程雲清講給白皎。她說得繪聲繪色:“我聽說啊,這對道侶,是在你前一屆入宗。”
白皎聽到最後,隻有一個感受:還好自己的道侶是確確實實的女郎。
否則的話,其中變化、刺激實在太大,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
有了這一遭風波,人們對趙開陽的關注就少了很多。好在私下裡,趙開陽還是被送了回來。
隻是有了心魔。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妖族世界經曆了什麼。總歸回來之後,趙開陽的修為一路下墜,竟是短短時日之中,就恰如凡人。
哪怕是□□之下,他也要時不時大喊一句:“我可是歸元宗的趙峰主!你們若敢吃我,便是與整個歸元作對!與楚尊者作對!”
白皎和程雲清去看過趙開陽一次,對於現狀,也頗覺無力。
至於他和陸璿說起的、被擄走的弟子,則是在趙開陽被送回那日失蹤,而其失蹤之所,有妖族留下的氣息。
在白皎和陸璿講話的時候,白軟軟已經抵達妖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