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壁盯著底下人乾活,心裡一壁生了幾分佩服——看來這位顧賢儀是個通透的主兒。
要知道,太後原本是有意給她臉色看的。太後位高權重,要壓製這樣的人都不必費什麼力氣,幾份封賞頒下去,獨一人沒有,六宮就自會知道太後的意思。
可她,硬就將太後這關給過了。
“都仔細著些,彆磕了碰了。”嬤嬤最後又叮嚀了他們一句,就先行離了庫,轉身回正殿。正殿裡仍沒讓旁的宮人進去,太後看見她,抬了抬眼:“墨竹,如何了?”
“太後娘娘慧眼識人。”竹嬤嬤上前,一直行至檀木椅側邊,壓音稟說,“墨鵑果然是被雲和郡主籠絡了,剛才奴婢跟她原都在外守著,她聽見您和顧賢儀說的那些,臉色明擺著不大對。奴婢估計那些話不日就要被傳進千福寺裡,那邊自會知道。”
太後緩緩點頭:“待這事了了,你就尋個由頭,讓墨鵑出宮養老吧。她也跟了哀家幾十年,好不容易兒孫滿堂,哀家不想為難她。”
“太後娘娘寬仁。”竹嬤嬤躬身,想了想,又說,“隻是……奴婢不明白,您何苦把那番話說給雲和郡主聽?她現在心氣還高,心裡想著後位,也就不肯入宮。您這番話傳過去,她萬一放下身段肯以嬪妃身份進宮了……”
“哀家就是想讓她進宮。”太後眉心淺擰著,搖著頭歎氣,“如今她是舒坦,千福寺裡安安穩穩住著,皇帝卻要月月這樣奔波,她不心疼哀家還要心疼。還是進宮來吧,進宮來擱在眼皮子底下,踏實。”
墨竹聽得不禁也歎了一聲,心下唏噓不已。到底還是太後用心良苦,南宮敏那個小賤|人為了一點名利情愛,是什麼大局都不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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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送進紫宸殿中的綠頭牌就要添上六位新嬪妃了。阿詩這三天閒的沒事乾,就私下裡拉著顧清霜開賭局,賭皇帝第一天翻不翻她的牌子。
阿詩說:“皇上慣以深情自居,我押他必要先翻姐姐的,不然對不住前些日子的情分。”
說完往桌上放了一錠銀子。
顧清霜托腮:“本朝孝字當先。穎宣儀是太後做主留下的,皇上無論如何都該先見她。”
說完,也往桌上放了一錠銀子。
阿詩便拉衛稟來將銀子暫管,免得她們哪一方耍賴。衛稟聽罷經過就皺眉,也摸出一錠來放在桌上:“哪有押自己不被翻的?娘子這賭得不吉利。臣也押阿詩這邊,給娘子加加砝碼。”
顧清霜撲哧一笑:“那就都放在那邊的抽屜裡把。知曉結果這些,咱誰也彆開那抽屜。”
結果到了那日晚上,三錠銀子各回了各的口袋,誰也沒贏。
因為皇帝突然又到行宮見雲和郡主去了。
宦官之間總是消息靈通,衛稟打聽之後就來回話:“聽聞是雲和郡主染了風寒,高燒不退,直燒得說胡話。皇上一聽說趕過去了,還帶了數位太醫一道。”
跟著又笑意複雜道:“臣回來時經過雅玉宮,聽那邊的宮人說穎宣儀氣得直哭。原是榮妃娘娘早已提點過她,說皇上多半要先傳她侍寢,她早早就準備妥當了,不料竟是這樣。”
顧清霜無奈喟歎:“我若是雲和郡主,就不來這一出。”
新嬪妃已進宮,皇帝早見晚見都是要見的,她偏在這首日鬨出這麼一場,除卻又多得罪了一個人外,再無其他意義。
不過說起得罪人,倒原也是雲和郡主拿手的。宮中爾虞我詐雖多,像她這般把滿後宮都得罪了個儘、還要上趕著將新宮嬪那份也補上的,也屬實少見。
然而三日後,卻有消息石破驚天地傳來。
“皇上封了雲和郡主從一品妃位,已著禮部安排了冊禮,不日便要進宮。”
“聽聞皇上原有意冊封貴妃,但太後不允,這才放到了妃位上。”
從一品的妃位,總共就隻能有四人。從前便有榮妃、晴妃、嵐妃。
眼下冷不丁的,就這麼四角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