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廣瀾把車停在了樓下, 下車甩上門就跑,在他身後幾步的杜明舟快步追上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喬廣瀾:“哎, 乾什麼?”
杜明舟二話不說, 直接拉著他的胳膊把喬廣瀾往後一扯拎到身後, 自己跑在了他前麵。
喬廣瀾“呸”了一聲,腳下絲毫不慢, 跟著杜明舟上樓。
兩個人很快到了喬家門口, 門沒有鎖,杜明舟一擰就開了, 進去之後衝鼻就是濃鬱的血氣,他循著聲音衝向臥室,正好看見喬佳興拿著刀要去殺喬波那一幕。
杜明舟情急之下,從旁邊拿起一個蘋果扔了過去,蘋果重重地砸在了喬佳興的腦袋上, 砸的他眼冒金星, 動作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趁著這個機會, 杜明舟人也衝到了他們麵前,斜掌切中喬佳興的手腕, 喬佳興感到一陣劇痛,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水果刀“鐺啷”落地。
緊接著, 還沒等他看清楚對方的動作, 已經被另外過來的一個人抬腳踹在胸口, 仰天摔了出去。
晚了杜明舟一步的喬廣瀾將喬佳興踩在地上,轉頭就看見了床上渾身是血的張芳。
他連忙衝過去試探張芳的呼吸,發現她已經沒氣了,而身體上一目了然的傷口更是說明了一切。
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毛骨悚然的感覺迅速遍及全身,喬廣瀾猛地看向喬佳興,用手指著他,頭一次發現自己也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
他從七歲進了意形門起,跟著師父走南闖北,多少妖魔惡鬼都見慣了,經曆任何險境麵不改色,卻從未想到人心也如此的可怕。
它可以產生愛與溫暖,也蘊含著人們無法想象的陰暗。
喬廣瀾慢慢地籲出一口氣,還有點心有餘悸的感覺,他俯下身子,想把那把水果刀撿起來,卻有另一隻有些蒼老的手在他之前摸到了刀子。
喬廣瀾微怔,轉向喬波,道:“爸……你乾什麼!”
他的語氣忽然急促,是因為喬波把水果刀抵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的身體依然在發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出來的話卻非常堅定:“廣瀾,你媽是我殺的。”
衝擊一波接著一波,喬廣瀾都結巴了:“什、什麼?不是,你、你,那個,他……”
他說到一半就明白了,喬波的意思,是想給剛剛還要殺他的喬佳興頂罪!
喬波一眼也沒看喬佳興,隻盯著喬廣瀾道:“你記住了,你一定要記住了,是我殺的,我現在是畏罪自殺。”
他說出最後幾個字的同時,手上用力,刀子向著自己的胸口紮下去,眼看就要紮透衣服,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一個人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硬生生把那把水果刀給搶了過去。
杜明舟把刀子扔到地上,一腳踢飛,冷冰冰地說:“我們不會做偽證的。”
對於喬佳興來說,或許喬波是個偉大的父親,但反過來看,喬廣瀾也是他的骨肉,可他甚至在臨死之前都沒有為自己的長子稍微考慮一下。或許人心本來就是偏的,那麼杜明舟的心,也將永遠無條件地向著喬廣瀾一個人。
房門被粗暴推開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在場的四個人暫時停止了糾纏,一起向著門外看去,發現來的人是警/察。
為首的一個人出示了□□,麵無表情地說:“有人打電話舉報喬佳興先生故意殺人,請跟我們警局走一趟吧。”
他似乎並不需要詢問哪個人是喬佳興,環顧一圈,直接把地上的喬佳興提起來押住。
喬佳興本來因為喬波的舉動驚呆了,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立即開始瘋狂掙紮:“不、我不去!你們又沒有證據,又沒有看見,憑什麼一進來就說我殺人!爸,爸你救救我啊,你跟他們說啊,我沒殺人!我沒有!你、你不是說了是你殺的嗎?你快說啊!”
喬廣瀾看著掙紮的喬佳興,打了個寒噤。對方掙紮的影子被燈光放大,投在對麵的牆壁上,看上去像是什麼妖魔張牙舞爪,擇人欲噬。他的嗓子已經喊啞了,帶著淒厲的質感,而一旁喬波蒼老的麵頰上,隱隱有淚水滑過。
一隻手悄悄伸過來,將他冰涼的手握在了掌心,喬廣瀾一震,轉過頭,杜明舟沒看他,手卻也沒放開,安定和溫熱彙成一股暖流,順著皮膚一直流入了心裡。
喬廣瀾鬼使神差地反握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把手鬆開了。
喬波已經開始說話了,還是想幫喬佳興頂罪的意思,但他剛開了句頭就被警/察製止,麵無表情地說:“除了電話舉報之外,還有人匿名發送了視頻,上麵對於犯罪過程的拍攝非常清晰……”
聽到這裡,喬廣瀾和杜明舟對視一眼,杜明舟回過頭看了看喬佳興的位置,忽然大步走到喬家的一扇窗前,猛地拉開了窗簾。
對麵的居民樓上,各家各戶的窗後透出溫馨的柔光,斜對麵一家掛著的小碎花窗簾在風中晃動。
這樣寒冷的天氣,連窗簾都拉上了,沒事又開什麼窗戶?
杜明舟猛地轉身,飛快地向樓下衝去。
喬廣瀾跟在他的後麵,杜明舟方向感非常好,隻在窗前看過了一眼,立刻辨認出那家具體的門牌號,但跑到了之後,卻發現門敞著,房間裡已經沒有了人,而攝像機還在。
杜明舟彎下腰來,手撐著膝蓋,稍微緩了一下,又要出門去追,結果正好和進來的喬廣瀾撞了個對臉。
喬廣瀾沒像他那樣玩命的跑,晚了一點才進來,他拉住杜明舟,輕聲道:“好了,不要追了,錄像的人是誰都已經不重要。給方苧苧打電話吧。”
杜明舟扭頭看他,沒有掏手機,反而拽住他,很溫柔地將喬廣瀾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喬廣瀾下意識地一掙,沒掙開。
杜明舟的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細細的呼吸響在耳畔,卻遲遲未發一言。
喬廣瀾驟然明白過來,他怕剛剛“失去了母親”的自己是在強忍著悲傷,正在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安慰。
他當然不會為張芳的死感到痛苦,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隻是在震驚中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憫和悲哀。
而此時此刻,仿佛又有一股暖流靜悄悄流入心中,讓人感到愜意、放鬆。
不管彆人是什麼樣的,最起碼在他的身邊,有人以誠待之,以心相贈。
可真是難以抗拒到讓人苦惱啊。
沒等喬廣瀾和杜明舟打電話,方苧苧就自己出現了,她身邊還跟著喬佳興的女朋友嶽瑪。
杜明舟和喬廣瀾因為當時出現在了凶案現場,從對麵的樓裡出來之後就一起去警/察局做了筆錄。由於視頻上把一切拍攝的清清楚楚,他們很快被放了出來,走到門口的時候,迎麵正好碰上了方苧苧和嶽瑪。
方苧苧笑著說:“晚上好啊,喬醫生,明舟哥。”
杜明舟盯著她沒說話,倒是喬廣瀾跟著笑了一聲,慢慢地道:“嗯,你所期待的事都已經發生了,這真是個很好的晚上。”
方苧苧說:“所以這種快樂不跟彆人分享就太寂寞了,明舟哥,你一向神通廣大,跟警局的人打個招呼好嗎?幫個忙,讓嶽瑪和喬醫生的弟弟說兩句話。”
她的口吻中仍然帶著撒嬌的感覺,依稀是平時跟杜明舟說話的語氣,杜明舟詢問地看了喬廣瀾一眼,喬廣瀾點了點頭,他就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果然有人又把四個人迎了回去。
嶽瑪全程沒有說話,直到看見了雙手銬住,被臨時放在了審訊室的喬佳興,才走上前去,敲了敲桌子:“哎!”
喬佳興抬起頭,原本挺帥氣的一張臉上又是血又是淚,已經看不出人模樣,見到嶽瑪之後,他的眼睛一亮,仿佛遇見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都變了調:“你來了!太好了,你終於來了!快救救我,我沒有殺人,真的!我怎麼會殺人呢?我爸都說了,那人是他殺的!你快救救我,你去給你舅舅打電話,快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