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端:“你們!”
這時候, 打鬥的雙方都聽見頭頂傳下來幾聲清脆的擊掌,他們這一驚非同小可,同時抬頭看過去,隻見瓊極殿的殿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
這人身邊放著一把長劍,坐在房瓦上, 一腿伸直,一腿半屈, 姿態十分悠閒, 手上還在鼓掌。
玉瓊派的人歡呼起來:“小師叔!”
魔族的人神色莫名, 紛紛瞪大眼睛,想看看自家魔尊心裡的白月光是個什麼樣子。
喬廣瀾輕飄飄地從房頂上飛了下來, 行止之間如同流雲, 衝喊他的弟子揮了下手:“嗨!”
他跟其他人說話打招呼的時候,雖然碭山君和喻昊都很想同樣抬頭看一看,但兩人打的正緊,一時間停不下來, 喬廣瀾就從地上撿了一塊小石頭, 看準位置,照著碭山君的斧子扔了過去。
碭山君正一斧頭劈向喻昊的時候,忽然感覺斧頭前端傳來了一股強勁的力道,斧頭脫手飛出去, 他的人同時也狼狽不堪地一連退出去了好幾步。喬廣瀾身形一轉, 已經移到了兩個人中間, 右肘向後一頂, 把沒來的及收招的喻昊推到了後麵,同時左袖掃出,袖風逼退了差點湧上了的魔族人。
一人止戰,千人一靜。
喬廣瀾道:“各位當真覺得我出來了,你們就有本事把我帶走嗎?”
碭山君:“這……”
他後麵的另外一個先天魔族正要反懟,冷不防被碭山君狠狠地在腳上踩了一下。
碭山君小聲道:“成護法,慎言啊。出門之前尊上特意交代過,說此人乃他心頭至寶,掌上明珠,讓咱們到了這裡見到人後,務必恭恭敬敬,不得有半分違逆。”
成護法:“……啥?”
碭山君:“嗯!”
成護法:“這話當真是從尊上嘴裡說出來的?”
碭山君乾咳一聲,道:“其實當時聽見的時候,我也覺得有點像做夢……嗯,不過就是這樣,沒聽錯。總之這人不能得罪。”
成護法:“……”
他花了一點時間接受現實,然後又分彆想象了一下臨樓說這話的樣子以及生氣的樣子,蔫嗒嗒地不說話了。
碭山君彬彬有禮地道:“其實我家尊上千裡迢迢而來,隻是為了確定喬閣主安好,尊上不在,我等不敢擅專,更不敢對喬閣主不敬。”
喬廣瀾眨了眨眼睛,道:“既然是來見我,為何他人不在這裡?”
碭山君隻見他長長的睫毛上下忽閃了兩下,一雙眼中如同盛滿星光,的確是風華絕代,可是看上去真的很不好惹,也不知道尊上為什麼品味這樣獨特。
他不敢說我家尊上打你家師兄去了,遲疑了一下,喻昊已經湊上來,將事情的始末給喬廣瀾講了一遍。
喬廣瀾來的時候臨樓和太禦真人已經一個跑一個追的走了,他隻聽見了碭山君最開頭的那句話,再聽喻昊這麼說,不由有點擔心起臨樓來——估計那小子裝逼技能再一次滿點了,目前唯一知道他身上傷勢到了什麼程度的人就隻有喬廣瀾。
喬廣瀾道:“這二位都是重要人物,傷了誰都不好,我去看看,你們老老實實地等著,沒事閒的就嗑瓜子,打什麼架!”
喻昊這邊還沒答應,隻聽魔族的方向以碭山君為首,齊刷刷地應了一句“是”!
喻昊:“……”
太禦真人從小就在玉瓊派長大,對這裡的地形十分熟悉,他在前麵疾奔了一陣,臨樓一直在後麵跟著,直到周圍都沒有人了,他才一提元功,整個身體頓時化作了一團黑霧,如同風一樣疾掠過太禦真人身邊,又迅速化成人形,擋在了他的麵前。
臨樓淡淡地說:“你跑了這麼遠,也差不多該夠了吧?”
太禦真人冷笑道:“要給冥照魔尊這樣的人物選一塊墳地,怎麼能不慎重呢?”
臨樓道:“本尊欣賞自信的人,卻鄙夷口出妄言者。像你這樣的人,實在是一點也配不上他,勸你還是清醒一點吧!這幅癡心妄想的樣子真可笑!”
太禦真人這一回竟然沒有生氣,反而鼓了鼓掌:“冥照魔尊果然是當世少有的能人,這些事你都知道了,看來我師尊和師弟真的沒死。但你說我癡心妄想,像你這種邪魔外道,豈不是更加不自量力?”
臨樓身邊的霧氣紛紛擾擾,讓人無法揣測他的神態和心情,太禦真人隻能聽見對麵的魔尊發出一聲輕蔑地冷哼。
他的笑容更加愉快:“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死我的兩名師弟嗎?因為我隻能讓自己作為他心目中的唯一,我不能忍受他管彆人叫師兄!師尊把他撿回來的時候正值三界大亂,其他人都無暇他顧,明明是我手把手教導師弟劍道法術,他那時眼中隻有我,心裡也隻有我,他是我一手栽培,便隻能是我一人的所屬物……我不允許他忤逆我,關注任何其他的人,過去如此,將來亦然!”
三界大亂影響極大,臨樓當然也是知道的,當初戰火蔓延,很多門派的長者加入了進去,卻將門下資質最佳的弟子藏在山裡,為的就是萬一遇到不測,還能給自己的門派留出一線生機。
想來當時喬廣瀾和太禦真人就成了被單獨留下的人,很多年來相依為命,使太禦真人對喬廣瀾產生了一種頗為扭曲的占有欲。
這麼一想象,臨樓也要扭曲了——他們兩個相處了那麼長的時間,可是喬廣瀾那個時候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將來亦然?嗬,想的挺長遠。”
他冷冷地一拂袖,靈力衝擊帶動山體震顫,一把黑背紅刃的魔刀轉眼在手:“既然如此,我便斷你將來,你也就不用想那麼多了!”
太禦真人大笑,同樣持劍在手:“冥照魔尊不應該是耐心太好的人,今天竟然容我說了這麼多,我大膽猜測一下,是否你身上的傷勢還沒有痊愈,剛才動了那幾下手,也需要時間來緩和調養呢?”
臨樓並不否認:“殺你夠了。”
刀劍相擊,太禦真人用力架住臨樓的攻勢:“可是你知道你的傷為什麼總是反反複複不見好嗎?因為當時你背上中的那一劍,劍刃早已被我塗抹了毒/藥!冥照魔尊,能拖到現在是你的幸運,但這裡杜鵑遍地,其花粉正是催發那種毒/藥最好的輔助,群花送葬,魔尊合該瞑目了!”
臨樓沉默片刻,臉上突然泛起了一個笑容,那個笑,帶著說不儘的睥睨與邪惡,好像僅僅是這一個笑,就讓人明白了,魔族為何被稱之為“魔”。
他飛身而起,腳踏虛空,長刀旋轉著在半空中一劈,突然間紅光乍現,雷霆大作,無數烈火夾雜著戾氣從穹頂呼嘯而至!
太禦真人沒想到會突然之間天降烈火,單靠劍氣抵抗不住,連忙後退架起結界,幸虧他也是修為精湛,這才勉強抵抗住了攻擊。
臨樓那道貫穿前胸後背的劍傷已經在隱隱作痛,他一個靈流暴擊將太禦真人的結界震出了裂縫,冷然道:“那你怎麼不想想,本尊明明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還要跟上來?哼,想奈何我沒那麼容易!就算我最終得不到他,你也休想,我今天豁命殺了你,最起碼可以他以後的人生過好。”
太禦真人一愣,等到明白臨樓話裡的意思,他竟忍不住大笑起來。
臨樓沒工夫理會他的發瘋,他正準備發動魔族同歸於儘的秘招,直接了結了這個變態,不然很有可能就來不及了,如果給喬廣瀾留下這個隱患,那他才真的是連死都不能瞑目。
太禦真人明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發笑,但他就是停不下來,甚至笑出了眼淚:“沒想到無心無欲的魔族之主,竟然還是多情種子!但閣下注定不能成功,一想到這樣的你馬上就要含恨而死,實在是讓人無比興奮啊。”
他神色一厲:“所以我你應該明白了你為什麼會失敗!悟的透天地玄通,勘不透人心所向;平得了日月山河,卻——躲不過背後殺招啊!哈哈哈哈哈!”
臨樓毫不動容,淡淡地說:“是嗎?”
他一拍刀柄,佩刀暴起,馬上就要使出最後的絕殺,然而刀鋒未至,已經被另一把長劍架在了半空中。
這一劍的威力還比不上剛才太禦真人劍下五分的凶狠,但臨樓一抬眼,卻一連向後退了好幾步,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隱隱作痛的胸口:“是……你?”
喬廣瀾道:“是我!冥照魔尊,閣下犯我門派,傷我掌教,欺人太甚!”
臨樓身邊的霧氣一下子就飄散了,露出那張蒼白而俊美的麵容:“我、我沒有!”
太禦真人已經顧不得深究喬廣瀾是怎麼出來的了,他心中得意極了,重新拿起劍向臨樓攻擊過去:“師弟,來的好!”
當著喬廣瀾的麵,臨樓似乎連還手都忘了,連連後退,眼看著喬廣瀾站在原地,眉目沉凝,劍尖緩緩抬起對準了他,鋒芒奪目,招式跟太禦真人一模一樣,好像要將人的心臟都攪碎了。
他隨手擋住太禦真人的攻擊,卻舍不得把刀鋒衝向喬廣瀾,心亂如麻:“你真要與我走到這樣的地步?”
喬廣瀾道:“當初你也說了,我若是選擇玉瓊派,你我再無情分可言。”
臨樓咬著牙說:“可那些都是氣話!你知道我從來都舍不得怪你,你跟他走也就算了,你丟下我也算了,可是這麼多天你連個消息都不給我,我來到山門之下,你也不肯和我見麵,我隻是擔心而已……”
他這話委屈的不行,仿佛就要哭出來了,早已沒有了之前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