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 喬廣瀾終於忍不住笑場了,用胳膊肘懟了一下路珩的胸口, 嗤笑道:“行了, 不跟你鬨了,跟我說話還一副哄傻子的口氣, 惡不惡心啊你!”
路珩鬆口氣, 放開他道:“你不是傻子, 我才是呢。費了這麼大功夫想找的東西,被你一下子就挖出來了,說說吧,這到底是什麼?”
這就是喬廣瀾利用撿來的那枚肩章,從這裡的後山找到的東西。
那個正反麵圖樣不一致的肩章,恐怕換了彆人還真的未必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也恰好喬廣瀾在過去曾經處理過一起幾乎全家滅門的懸案,又恰好見過同樣的東西,才推斷出了蔣家鬼鬼祟祟弄了這麼一大出,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一家的事還要追溯到好幾十年前,當時的男主人在父親去世之後, 常常夢到老人家托夢跟自己說在底下過得苦,被關在活大地獄日夜折磨, 讓子孫行善積德,幫助他早日脫離苦海。
男主人覺得自己一家行的正坐得直, 生平沒做過什麼虧心事, 所以對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嗤之以鼻, 但後來聽得多了,幾乎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也不由重視起來,請了一個算命先生來詢問是怎麼回事。
算命先生幾經掐算調查,發現原來這家人的祖上曾經有過叛國的行為,因為他們的行為,很多國人喪生,但這一家人卻由此發了大財。雖然後來一代代傳承,他們早就已經洗白,後來的子孫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但禍根已經埋下了,他們必須付出代價,不單家裡的老人去世之後要在地府中受苦,就算是他和他的孩子去世之後同樣無法避免。
男主人一聽就慌了,連忙向算命先生求問怎麼破解,最後商量出來的方法就是儘可能的贖罪。
從那以後,那家老老少少一起上陣,傾家蕩產,專門為了保衛國家提供經濟上的援助,一些年輕的男丁還上戰場打仗,,經過一番努力,男主人總算有一天夢見了老父親含笑投胎。然而家中好歹又平平靜靜地過了幾十年之後,突然一夜之間莫名暴斃數十口,除了一名在外麵讀大學的孫輩,連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路珩聽到這裡忍不住詢問道:“像這種滅門案,一般不可能單留下誰不殺的,距離再遠也不應該受限,那個幸存者是何方神聖,竟然能活下來?”
喬廣瀾道:“他能活下來,是因為他大學跟我上下鋪……”
路珩一愣,立刻道:“孫明?”
喬廣瀾驚訝地說:“你認識他,熟人?”
路珩微不可查地撇了下嘴,道:“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跟你住一宿舍的那幾個,就沒誰是我不知道的。”
喬廣瀾:“……”
他實在忍不住“嘖”了一聲,覺得以前活了那麼多年都白活了:“其實我以前聽說過你背地裡查我,可興奮了,每天下了課都等著有人堵教室門口打我悶棍,然後我再好好教訓教訓他們。結果期待了這麼多年,一個都沒碰見。”
路珩一想著自己每回都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的事就超級委屈,冷笑道:“就你這副脾氣,就算不是我,想套麻袋揍你的也大有其人,你沒碰見,是因為早就被我提前收拾了。”
喬廣瀾:“咳咳……人生已多風雨,往事無需再提,還是談正事吧。”
路珩滿臉委屈,趁機黏黏糊糊拉住喬廣瀾的手,喬廣瀾猶豫了一下,沒甩開他,路珩心裡笑嘻嘻,臉上哭唧唧,把他的手握在掌心不鬆開了。
喬廣瀾清了清嗓子,繼續講:“當時我們一個宿舍,半夜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沒來得及看,就被我手上的佛珠自己用普聖明光給滅了,所以孫明沒事。後來我跟著他去他們家走了一趟,才差不多知道了症結所在,當初那個算命先生的方法有用是有用,但是太過激進了。”
路珩道:“怎麼說?”
喬廣瀾道:“都說殺人償命,手上沾的鮮血多了會造下殺孽,那你說那些在戰場上殺敵保國的士兵應該怎麼辦?”
路珩被他突然這麼一問,倒是不假思索,立刻說:“為大義舍小義,自然有正氣護身。”
喬廣瀾說:“是啊,可是正氣沒有了,就要死翹翹咯。”
“正氣怎麼會沒……”路珩一怔,說到這裡突然明白過來,“我知道了!你是說孫明家祖上乾過虧心事,已經先破壞了家族本身自有的正氣,後來雖然補救,但補救的措施血氣過重,雖然暫時保住了平安,但也是治標不治本。”
喬廣瀾道:“就是這個意思,一開始他們家正氣猶存,還能鎮得住,但是過去了幾十年,當年為國立功的老人也都已經過世,反倒是因為殺孽過重而帶來的血煞占了上風。”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肩章遞過去,說道:“這是我在蔣家發現的。”
路珩本來就是大行家,經過喬廣瀾前麵的解釋,再看到這個東西,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蔣家也是類似的情況,而這東西就是希望通過正氣旺盛的人生前那些物品來壓製凶靈。”
他再看看骨灰壇子,已經基本上猜出來這裡麵裝的是個什麼東西了。
蔣家的情況和孫家相似,但是肯定不完全一樣。蔣父的墳墓特意選在大凶的位置,先以毒攻毒,用這種方法克製煞氣,再在墳頭的大樹底下埋上生前純善之人的遺骨,以此克製,這遺骨同時可以和蔣家每個房間裡藏下的肩章形成相互勾連的大陣。
陣法相互克製勾連,又被嚴藝學利用布成殺局,如果不是喬廣瀾或路珩這樣眼光的人到場,恐怕根本就難以得解。
喬廣瀾既然明白了這個原理,剩下的事就不難辦了,他用肩章為引子,很快找到了這個埋在後山的骨灰壇,把壇子挖出來向外倒倒,發現裡麵裝的是一個頭骨和白色粉末。
喬廣瀾反正是百無禁忌,咬破手指後,將骨灰聚攏,滴入鮮血。
“五方徘徊,真靈下盼,聚氣凝收,精魄化形。”
喬廣瀾喝道:“意形門第五百二十八代少門主請靈,如見此令,不得有誤!”
他請靈素來口氣強硬,不像彆人有那麼多文縐縐的客套,偏偏格外迅速,幾乎是話音剛落,麵前便有一道濃煙出現,飄飄渺渺,隻是不成人形。
他的元神鎮壓凶魂已久,幾乎已經聚攏不起來了,眼看就要在風中飄散。
喬廣瀾手疾眼快,用帶血的手指在白色煙霧之前淩空畫出一道符咒,畫完之後打個響指,金光一晃,光芒中仿佛有經文流轉,濃煙漸漸彙聚成了一個靈體。
靈體成型之後,麵貌也逐漸可以辨認出來了,那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兵,穿著一身發舊的軍綠色製服,身材乾瘦,但是目光炯炯有神。
喬廣瀾在請靈之前已經猜到這必然是個性格人品至純至善的人,現在看見對方有這麼大歲數了,依舊神情堅毅,心裡很敬佩,說道:“老伯……”
他老伯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動作有力。
喬廣瀾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一臉懵逼:“……”
他是修行之人,可以直接觸碰靈體,這倒是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有點弄不明白這個老兵一上來就拉拉扯扯的是要乾啥子。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同誌,這是什麼地方?我剛剛從鎮長家裡出來,好像迷路了。”
喬廣瀾:“……”
啥玩意?
老兵殷切地看著他,又說:“科學技術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必須打好!同誌,你見到今天來鎮上檢查的乾部沒有?乾部們對咱們的工作滿意嗎?”
這句話稍微熟悉了一點,喬廣瀾想起來了,他說的兩句都應該是領導人的語錄。
國家剛剛成立後不久曾經有一段時期,人們說話的時候在開頭都要加一句領導人的語錄。他聽路珩說過,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不太一樣,老人的元神又被封印的太久了,記憶錯亂,不單思想停留在了那個時候,甚至還以為自己沒死呢!
依靠執念存在的魂魄,一旦被驚動,就煙消雲散,再也找不回來了,這時候還真得順著他說話。
經過上個世界的磨練,喬廣瀾的演技已經提高了很多,當下嚴肅臉:“槍杆子裡出政權。您放心吧,乾部同誌們表示非常滿意。”
老兵欣慰:“人有病,天知否?小同誌,看你年紀輕輕,是個新麵孔,是不是剛來這鎮上攬工的?吃過飯沒有?”
這……領導真說過這話?真不是罵他?
喬廣瀾:“……飯可以一日不吃。沒有。”
老兵道:“麵對嚴重的困難,我們是餓死呢?解散呢?還是自己動手呢?我孫女過生日,我原本是要去供銷社買雞蛋,小同誌,你來我家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