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也正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很抱歉用死者的事情打擾你,隻是我們對於嚴先生的死還有一些疑惑。”路珩仿佛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在旁邊用彬彬有禮的語氣打破了這種互相試探的詭異氣氛。
他把手伸進喬廣瀾的衣兜裡,變魔術一樣從裡麵掏出一張工作證向傅眉展示:“這位是市局的喬警官,過來調查情況,我是他們請來的專家,能麻煩你配合一下工作嗎?”
喬警官:“……”說的和真的一樣,他都差點信了。
影帝升級了啊,現在不光自己演,還能幫著彆人一起演,一台大戲路珩自己精分都夠了。
傅眉瞟了眼喬廣瀾的耳朵,稍微猶豫,還是打開門示意兩人進來。
她關門的時候,喬廣瀾悄聲問了一句:“我兜裡什麼時候塞的那個玩意?你在警局走後門弄的?”
路珩從容地把證件收好,坦誠回答問題:“咱家一樓住那個大叔就是辦假證的,500一張,昨天你睡著了之後,我下樓加了點錢訂了加急單,剛才塞到袖子裡,借你衣服兜擋著才拿出來。”
喬廣瀾:“……哦。”
傅眉關好了門,隨後坐在了他們對麵的沙發上,並沒有倒水招待的打算,擺明了一副“要問快問,問完滾蛋”的態度。
“傅女士,請問你知道你丈夫自殺的原因嗎?”
喬廣瀾的問話比傅眉的態度更直接。
其實要論和人溝通的工作,還是路珩出馬比較合適,可惜傅眉已經見過他了,既然喬廣瀾是“喬警官”,他也不好插嘴太多,於是默默坐在旁邊,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房子。
畢竟這小子雖然永遠都學不會委婉,但是辦起事來也自有一套他的方法,不用太過擔心。
傅眉乾巴巴地說:“不知道,我也很奇怪。他曾經答應過不會丟下我,平時他做什麼事都會和我交代,這一次太突然了。”
喬廣瀾道:“哦,那請問他這次去蔣家辦事之前是怎麼跟傅女士交代的呢?”
傅眉聽到“蔣家”兩個字,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地撇了撇嘴,說道:“沒什麼特彆的,就是告訴我蔣家來人請他,說看看墳地的風水,就去了。”
從進門到說這句話之前,傅眉的神情一直是懨懨的,對他們過來的態度絕對不是歡迎,但也算不上抗拒,好像對什麼事情都沒有興趣,直到現在才算流露出來一些真實的情緒。
可是喬廣瀾注意到,她在說話的時候,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人在撒謊的時候,敏感的頸部肌膚很容易因為血脈擴張而感到瘙癢,所以總是會不自覺地撫摸。傅眉這個動作倒是提醒了喬廣瀾——嚴藝學不太可能說這樣的話。
這夫妻二人都對鄧珊非常避諱,如果傅眉早就知道嚴藝學要去蔣家的人,多半不會同意。
他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點,眼波一閃,閒話似地說道:“看來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還不錯。說真的,我聽說嚴先生是二婚,還以為這次想不開,可能又是在婚姻上出了什麼問題呢。”
他這話說的失禮,很輕易地就激怒了傅眉,她眉毛一立,像是想要發脾氣,又強自按捺住了,冷冷說:“既然是沒有根據的猜想就彆亂說了,我們的感情非常好,非常穩定,他很愛我!”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又轉向路珩求證道:“這位路大師,你應該看見了吧,上次我跟你剛剛說兩句話,我丈夫就出來給我披衣服,他很在乎我,是不是?”
路珩剛剛覺得這個房間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絕對不是邪氣,正在出神,冷不防傅眉這樣問了自己一句,一時有些驚訝。
她怎麼就突然激動起來了?
心裡疑惑,臉上絲毫不顯,路珩微笑著說了一句:“的確是這樣。”
在路珩說話的時候,傅眉的眼睛一直牢牢盯在他的臉上,似乎非得監督著路珩讚同了自己的話才行,直到路珩簡單地說了這五個字,她才好像了卻一樁心病一樣,舒了口氣。
喬廣瀾把她神經質的表現看在眼裡,剛剛的試探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不管嚴藝學對傅眉的感情如何,傅眉心裡其實是不太信任他的,不信任到甚至需要去向彆人求證。
路珩回神之後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他更是狡猾,當下好像不經意一樣,接著自己剛才的話補充道:“說來也是很巧,我這次恰好和嚴先生合作,他那個人的確不錯,脾氣很好,對人也體貼。蔣家的人都在誇他呢。”
傅眉的腰一下子挺直了,後背離開沙發,她好像一點也不願意聽見彆人說自己丈夫的好話,警惕地追問道:“你說誰?誰誇他了?蔣家的……鄧珊嗎?”
路珩一臉意外,迷惑而又內疚地看了傅眉,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喬廣瀾,好像在問“我說錯話了嗎”?
然後他又抱歉地補救道:“我也不太清楚內情,就是很多人都這樣說……”
傅眉聽見這句模棱兩可的話之後,氣息明顯粗重了起來,她死死地盯了路珩一會,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看也不肯,胡亂把桌子上放著的一把水果刀抓起來扔了出去。這個動作純屬泄憤,力氣用的很大,旁邊一個房間的門吱呦一聲被撞開了。
傅眉胸口起伏,似乎廢了極大的力氣才把怒火壓了回去,麵無表情地指著門口,冷冷道:“該問的都問完了吧?他出門之前沒有任何異常,沒說過值得懷疑的話,我們的感情也一直非常好,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說,你們愛信不信!快走吧,我不喜歡陌生人在我家待太久!”
她脾氣突如其來,發的沒有道理,這樣公然逐客的態度更是讓人難堪,喬廣瀾卻並不以為意,坐在沙發上八風不動地說:“不好意思,傅女士,還有一件事沒問——田萍這個人你認識嗎?”
就在剛才傅眉站起來的時候,路珩突然捕捉到了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這一次要更加清晰,那是一種春天草木萌生般的勃勃生氣。
生氣是一種非常珍貴的東西,它不像死氣那樣激烈,人接觸之後會立刻被侵染,但卻可以潛移默化地滋養一切活物的生機,如果利用得當,就是起死回生也不是難事。
可是路珩很清楚,這東西固然千好萬好,想要卻太不容易了,彆說一般的生氣都藏在活人活物的體內,想提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說目前他在這個房間裡感覺到的氣息,就根本聚攏不了,等於是再珍貴也廢了。
所以這到底是哪來的呢?
“不好意思。”路珩突然抱歉地說,“我想借用一下衛生間。”
傅眉沒搭理他,路珩就當是默許了,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時候偷偷捏了下喬廣瀾的手。
喬廣瀾立刻會意,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接著自己的話說下去:“傅女士沒印象了也沒關係,就是這個人。她曾經在‘眉彎彎’做過整容手術,不久之前去世了,我們懷疑她生前跟嚴先生有一些感情糾葛……”
“不可能!”傅眉直接打斷了他,重重強調,“我已經說過了,他很愛我,我們的感情也好,他不會跟其他的女人有任何的感情糾葛。”
“是嗎?”喬廣瀾淡淡地說,“但是嚴先生已經承認他自己是殺害田萍的凶手了,他沒交代過原因,我猜想了一下,從現在掌握的線索來看,也隻能往感情方麵去想。”
這個重磅消息一拋出來,傅眉整個人都愣住了,過了片刻,她扶著沙發重新坐了下來,慢慢地說:“他說……他殺了,田萍?”
喬廣瀾逼視著她,加快語速:“是的。我從嚴先生的前妻鄧女士嘴裡得知,嚴先生對長有丹鳳眼的人帶有好感,田萍正好符合這個標準,同時,她又曾經多次光顧眉彎彎美容院,和嚴先生也有一定的接觸……”
路珩走到衛生間門口,打開門,他的整個身形就被擋在了門後麵,大廳裡傳來說話的聲音,傅眉語氣激動,明顯被喬廣瀾突然拋出的一個又一個線索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沒空注意他。
路珩笑了笑,趁機一閃身,沒進衛生間,反而繞到了後麵的小書房。
他剛才打量之間已經把這房子第一層的構造弄清楚了,小書房前通著一個長條形的陽台,路珩先從書房進到陽台,又從陽台的另一麵翻窗一跳,正好跳進了剛才被傅眉盛怒之下砸開門的那個房間。
他是命格特殊的人,生來陰陽眼,大功德,對靈異事物的感知力也要比一般人強,這點連喬廣瀾都比不上,路珩一進那個房間,就非常敏銳地察覺到生氣的旺盛。
房間裡有一張雙人床,上麵的被子沒疊,有一半淩亂地拖在地上,床頭擺著一張結婚照,明顯是嚴藝學和傅眉兩個人的臥室了。
他站在原地靜靜地感受了片刻,身邊的生氣像是水流一樣在周圍滑過,草木清芬源源不絕,在溫柔的滋養中,路珩很快找到了這水流的源頭。
他走到床前,謹慎地掀起了右側的枕頭——
大廳裡,傅眉已經完全被喬廣瀾的話控製了情緒,她從聽到“丹鳳眼”那三個字的時候,眼神就一下子變得狠戾而陰毒,那表情像是想撲上去活活掐死這個人,讓他徹底閉嘴。
喬廣瀾常年拉仇恨,傅眉的這點憤怒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反倒從對方的情緒中感覺到了那隱隱被遮掩下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