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因先帝廢除龍衛令,那幾位都吃過大虧,而麵對來無影去無蹤的龍衛,他們又怎麼可能會不心動?
“此次多是試探龍衛虛實,你下去吩咐地玄黃甲乙號,讓他們好好準備,朕要那些臟東西有來無回。”
“是,”音未落地,人已不見,隻餘殘影。
皇帝挑起唇角,眼中星光透著刺骨的寒,手指輕撚著玉扳指,上揚的嘴角又漸漸落下。帝後大婚,該普天同慶,除大赦天下,他還要減免賦稅。百姓富足,是國之幸。
“皇上,”範德江輕手輕腳地入了殿中:“地壬有稟,今兒下午奉安國公府的九姑娘去給貴主添妝了,兩人在屋裡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國公府的九姑娘離開後,貴主在門口站了足有一刻。”
“是嗎?”皇帝收回盯在山河千秋牌匾上的目光,調頭回了殿上坐下:“兩人都是快成親的姑娘,說幾句私己話也無什。”
既然您說無什,那他就放過了。範德江還有一事要上稟:“皇上,太後召見了藤蘭閣那位。”
她倒是不忌諱,皇帝拿了朱筆繼續批複奏折:“由著她們吧。”無外乎就是一個棋子跑了,再找一顆棋子罷了,隻朱氏女可不是個乖順的主。
不能由著呀,範德江皺眉,下意識地壓低聲音:“皇上,您是不是忘了一事?”自大靖建國以來,皇帝並非是唯一一位登基後才娶妻的君上,“今兒太後除了召見藤蘭閣那位,還請了柔嘉公主,派了田女官去了趟戶部。”
皇帝手下一頓,抬眼看向範德江:“她相中了哪幾個?”
前朝有規製,皇帝娶妻,要同納四妃嬪。最早在六朝時,這四妃嬪是由鳳主擇,充作陪嫁。後來因怕鳳主在後宮權大噬君,便慢慢地轉變為君王娶妻納妃。
大靖並無這規製,隻太宗皇帝在位大婚時,當時的太
後為太宗的子嗣想,做主納了四嬪,這就算是有了先例。
“武靜侯家的韓氏璐女、吏部侍郎孔氏雨晴,還有寧誠伯府二房的李氏安馨,”範德江抱緊拂塵,太後回宮這半年大概儘在盤算這事了,瞧瞧多惡心人,“因著朱嬪入宮至今,您未……也算一個,剛好湊齊了四角。”
“李氏安馨就算了,朕不喜歡,”皇帝彎唇一笑,太後挑的幾個都是有心覬覦皇後之位的人,想的是什麼他也清楚,“延陵總督徐博義。”
恪王的嶽丈,範德江立馬接住話往下說:“徐博義尚有一嫡幼女,年十六,還待字閨中,去年秋就回了京,也赴了柔嘉公主府的紅梅宴。”
皇帝點首。
範德江兩眼珠子滾了一圈,未等到話,又繼續說道:“據聞徐家幼女容貌更勝恪王妃。”徐博義的嫡長女徐氏雅雯,在靖文二十四年大選時,一詩一舞動京城,絕色的容顏更是引得已成年的四王相爭。
當年先帝將其賜婚皇三子恪王時,還引得不少世家遐想,就是懿貴太妃不太喜歡恪王妃容顏太盛。
“去知會太後一聲吧,”皇帝麵上沒了笑,按先例這四妃嬪是要在帝後大婚前入宮侍奉。皇後還沒進門,太後就先給她添堵,但願丫頭彆拿著張冷臉朝他,這不關他什麼事。。
六月初六,太後同下四道懿旨。武靜侯府韓氏璐女、延陵總督徐博義之女徐氏雅琪、吏部侍郎孔翔之女孔氏雨晴為四品嬪,於六月十二進宮侍君。
聽到這消息時,燕家三位夫人恰好就在寧誠伯府寧餘堂,多有氣惱,可有先例在前,也不能說太後做得不對。
早知會有這一出,李安好是心無波瀾,見祖母和三位舅母麵色不好,還有心出言勸慰:“這是太後懿旨,又不是皇帝聖旨,不用擔心。”再者要進宮的那三位,就算這時不入宮,明年大選還不是一樣要入宮?
端著一張圓臉,燕茂庭的夫人燕張氏不忿說道:“咱們大靖朝又沒這項規製,若太後無心,這事也不會有朝臣會提起,”照她說就是故意的。
“說這些有什麼用,”燕景氏歎氣:“隻一點,皇帝膝下子嗣單薄,太後為皇帝納四嬪就在理上。”
老夫人撚著碧璽佛珠,
看著孫女,心一揪一揪的疼。
隨著帝後大婚之日的到來,京城街道是一日三掃,臨街的店鋪家家都貼上紅囍,掛上紅綢。站在街頭一眼望去,那儘是喜慶。
六月十一起,順天府尹親自領兵衛全城布防。六月十三,關閉京城四方城門。
六月十五日,寧誠伯府大開府門,辰時第一抬嫁妝出府,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徹整條巷道。禮部尚書和內務府總管各拿一本冊子站立在府門兩旁,三百六十六抬嫁妝直至午時才走完,真真是十裡紅妝。
這晚,兩房人都聚在寧餘堂用膳。膳後寧誠伯是欲言又止,終什麼也沒說,遞了一遝銀票過來。李安好也沒客氣,讓九娘收了。
錢氏雖為繼母,但也是母親,跟到汀雪苑,還沒進門就瞥見那些神情肅穆的宮人,也不敢跨入,拿出早先準備的東西,塞到李安好手裡,就頭也不回地匆匆離開。
“姑娘,旬嬤嬤在堂屋等您,”寶喬麵上隱含不舍。
李安好笑笑,將手中的小盒子交給她:“放寢房。”
“姑娘,”聽著動靜,旬嬤嬤迎了出來,眼中含著淚花:“讓奴婢再服侍您最後一回。”她老了,不中用了。姑娘心疼她,放了賣身契又給了銀子,她知福,就是舍不得一手帶大的姑娘。
“好,”李安好上前,抓著她的手,抽了帕子為其拭去淚:“你在外幫我看著鋪子和莊子,享享清閒。宮裡有她們幾個在,我也不落寡。”
旬嬤嬤連連點首:“老奴聽您的。”隻是這一彆,怕是此生再難相見了。
待一切都收拾妥當了,躺到床上,李安好才打開錢氏塞給她的那隻小盒子,不出所料,一本上了色的《合歡》和幾張調理方子。因著好奇,翻開了那本製作相當精美的《合歡》,見著畫中的男女……頓時麵上生熱,趕緊合上。
比之圖畫中的生動,近日宮嬤嬤講的那是當真隱晦。將東西收入小盒子,讓寶櫻放進妝盒中。
這眼才合上不過一個時辰,還未入眠,宮裡的嬤嬤就悄沒聲地進寢房叫她起身,沐浴熏香,擦凝露。秦嬤嬤領著一排宮女捧著衣飾走進,裹著一件披風的李安好看著那耀眼的黃,心不禁提起。
這一日,終還是來了。
鳳袍加身,端得是貴重,隻這六月的天,著實是熱。冰盆擺滿了汀雪苑的各個角落,可端坐在鏡奩前由著宮嬤嬤綰發的李安好還是覺得熱,她心無寧靜。
卯時一刻,紅日將升,禮部尚書閆冬銘至,帶來了冊立聖旨和皇後的金冊,一聲“欽此”落下。李安好接了聖旨、金冊,站起身,滿園的人對她行跪拜大禮,齊聲唱到,“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緊握冊立的聖旨和金冊,迎著剛升起的旭日,從此刻起她就是大靖靖昌皇帝淩庸墨的皇後了。
辰時奏樂起,皇帝儀仗出太和門,文武百官追隨在後。街道兩邊兩步一禁衛,圍觀的群眾個個都衣著乾淨,離得老遠就跪伏吟唱:“皇帝萬歲……吾皇萬萬歲……”
百姓震天響的恭祝,柔和了皇帝的眉眼,心中生了一絲滿足。他十年的勤政,並不是無所獲。
龍鳳合和蓋頭慢慢落下,李安好端坐於香閨。雖前有四嬪之事,但能得皇帝親迎,她這皇後在外界看是甚得聖心。
“禦駕已臨荷花裡弄。”
“禦駕已臨豐和裡弄。”
一聲聲宣告不絕耳,李安好垂目看著躺在右掌心的靖昌錢幣,這是皇帝登基後,親手鑄造的錢幣,天下僅兩枚,帝後各一。
皇帝聖駕駕臨,寧誠伯府主賓皆候駕於府門外。
換上宮裝的小雀兒等在汀雪苑外,聽到隱隱約約的吟唱聲,立馬轉身回院子。
依俗,範德江揚著笑臉提著大紅燈籠在前,這意指皇後娘娘是皇上打著燈籠才尋找的良配。沒人敢攔新郎,著龍袍的皇帝一路順暢地來到了汀雪苑,守門的清秀宮女立馬打開門跪迎。
走進院中,如他所想,她的院子清雅恬淡。目光自桂樹下的秋千掃過,皇帝眼中有笑,起步往香閨。
小雀兒掀開門簾,跪請主上進屋。
皇上沒有收斂腳步,入了香閨深處,見到了他的皇後。沒了腳步聲,李安好抬起頭看向門口,隔著蓋頭,她隻得見一雙金靴頭。
莞爾一笑,皇帝上前:“梓童,朕來迎你。”
金靴駐足在跟前,李安好頷首:“皇上厚愛,臣妾銘感於心。”
“手給朕,”皇帝伸手向前。
李安好左手一顫,後不做猶豫遞出放於那隻大手掌心,看著它被包裹感受著來自掌心的熾熱,就著皇上的力慢慢站起身,頂上的鳳冠依舊沉重。
執手走出汀雪苑,掌中的柔荑略微涼,皇帝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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