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好受呢?”德妃眼皮下落,兩滴清淚滾出,右手顫抖著抬起,看著帕子上的並蒂蓮,不甘心地問道:“皇皇後還沒從乾正殿出來嗎?”
青嬤嬤歎氣,不知該回什麼。
再裝不下去,德妃嘶吼一聲,沒了往日的柔弱兩手生生將帕上的並蒂蓮撕裂開,跌坐在地上失聲大哭:“皇上,臣妾恨……”
啪一聲,托盤連帶著湯盅掉地,青嬤嬤一步上前一把捂住主子的嘴,急聲道:“娘娘不可胡言,會沒命的。”一顆心儘在帝王身,可帝王何時回應過?
“嗚嗚……”德妃哭得滿麵赤紅,在剛入東宮時,她因著沒成太子妃心裡有怨,對太子總是冷冷的。可時間久了,目睹了皇上一步步地成長,她的心也跟著遺落了。
睜著眼到天明的又何止德妃一個,鐘粹宮裡,淑妃吃著澆了果汁水的冰粉,幽幽說道:“這妻與妾就是不一樣,”自嘲輕笑,儘是淒然與無力,“皇後前兒才加入宮中,昨兒就宿在了乾正殿。”
“娘娘,您也彆多想,”煙霞捧著兩碟果泥,強扯出一絲笑勸道:“皇後……”
淑妃抬手打住她:“不用你勸,本宮知道。皇後是皇上的妻子,我等妃嬪不可比,”十載有餘,她以為皇帝是不會讓後宮裡任何一個女人踏足乾正殿,放下調羹,“服侍本宮洗漱吧,一會還要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
“是”
才進宮的新人不甚明白皇後宿在乾正殿的意義,但老人卻是無一不清楚,收斂了不該有的心思,對中宮再無輕視。
“呃……”
翻身牽動了腰,酸痛刺得李安好不禁吟嚀出聲,蹙眉慢慢睜開眼睛,龍床外間已無皇上的身影。頭有點疼,昨夜激烈的癡纏浮現在腦中,白皙透粉的麵迅速被紅侵占,躺平將被蒙上頭。
寢殿外,身著紅色錦袍的皇帝聽著天乙的回稟,右手磨著下巴,眼中有著興味:“陳一耀趁夜離京也好,”他不管奉安國公府意欲何為,現在這出是合了他的意。
有陳一耀混淆視聽,韓逾行事就更便宜了。
聽到寢殿傳來金鈴聲,天乙立時退下,皇帝彎唇笑之,轉身進了寢殿。
隻著鴛鴦戲水紅肚兜的李安好抱著冰絲薄被坐在龍床上,見入殿的是皇帝,不禁露了羞:“您沒讓宮人去坤寧宮取衣飾?”
“取了,”坐到床邊,皇帝伸手去耙她散亂的青絲:“朕已經讓範德江去知會各宮,今日免了安,你要不要再睡一會?”昨夜……餘光瞥見她蝴蝶骨上的點點紅痕,眼底墨色更添幽暗。
“不行,”李安好搖首道:“宮妃不用請安,但臣妾得去慈寧宮和慈安宮請安。”
“今日不用去了,”皇帝將她摁回床上:“太後和太妃已經著宮人來過了,”隻說完這話,他又想起一事,身子懸在李安好之上問道,“你要用些早膳再睡嗎?”
李安好確實有些餓了:“好,”兩眼下瞥,她睡覺,皇上脫靴子乾什麼?
“那我們用完早膳再睡。”
一連二十天不是皇後宿在乾正殿,就是皇上歇在坤寧宮,滿宮裡的眼睛都盯著,無奈皇上寵著的是皇後,妃嬪還真怨不得。有幾個伶俐的,開始頻繁地來往於慈寧宮和慈安宮。
理好了自己的嫁妝,李安好令馮大海領著宮人將暫時用不著的東西挪入西庫,要用的則擱在東庫房。
順手拿了
內務府送來的賬本,翻看了起來。這些日子,因著皇上隆寵,她接手後宮事務是一點阻礙都沒遇著,大概再有一月,便可理清後宮的賬。手指至賬頁上方下劃,頓在“菉豆一兩金一錢”?
確定自己沒看錯後,李安好在旁做了個標記,繼續往下看。“鵪鶉鳥兒三兩金一隻”。
傍晚皇上來時,她手頭的賬本也僅看了一半。中宮無主,內務府管著後宮賬,就不知認的是哪個主子?起身下榻,迎上去行禮。
不待她右膝觸地,皇帝就把人拉了起來,目光自榻幾上的那摞賬本上掃過:“看得怎麼樣?”
“皇上又考臣妾,”李安好帶著他來到榻邊,將自己看了一半的賬本拿給他,轉眼望向跟在後的範德江:“今日臣妾算是明白為何內務府的宮人一點都不羨慕禦前伺候的人了。”
李安好標注的地方很明顯,皇帝隻翻了兩頁,就有十二處,而每一處他看著都覺刺眼:“一隻揚城白鴿竟要十兩金!”
啥?範德江以為自己聽錯了,兩眼瞪得老大,這東西他在宮外的宅子有買過。最好的揚城白鴿也不會貴過二兩銀子,送進宮的揚城白鴿難不成是金塑的要十兩金?
大概地翻了一遍,皇帝將賬本扔在榻幾上,轉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看向皇後:“既然揪著錯了,那就不要手軟。”這銀子是肯定回不來了,但他要知道那些銀子流向了哪?
李安好點頭:“那就請皇上給臣妾幾個得用的宮人,”入宮時間太短,她手裡寡單,沒什麼可用的人。
“好,”皇帝給範德江使了個眼色:“慎戒司很乾淨,你可以放心把藏奸的奴才送進去。”
“臣妾知了,”李安好示意寶櫻將賬本收起來:“天色也不早了,叫寶鵲擺膳。”內務府敢把後宮的賬送來,大概也是打量著她是世家女,生母早逝,繼母又不受勇毅侯夫人教,以為好糊弄。
正如皇上所言,她可借此機會立威。
這晚,皇上又留在了坤寧宮,晨起範德江就呈上了一本名冊。冊中記錄的都是後宮裡宮人的名字、出生地以及所擅長的技藝等等。
“太後娘娘,皇後來了,”慈寧宮的總管太監魯寧進後殿回稟。
“讓她入內伺候吧
,”太後坐在妝奩前,抬手拂開兩個給她上飾的嬤嬤,看著鏡中的自己,打開手邊的檀木盒子,取出盒中鑲了紅寶石的赤金護甲套,這是昭修儀送來的。
新穎東西,她瞧著精致,戴著也不俗。
李安好隨魯寧進入後殿,屈膝行禮:“兒臣請母後安。”
“起來吧,”太後將一隻護甲套戴在左手小指上:“你過來幫哀家挑支簪子。”
李安好起身,未有多話走上前去,看了鏡中太後今日的妝容,後垂目望向首飾盒裡的簪子,取了一支祥雲和田玉簪:“這一支簡單大氣。”
“這一支雖好,但昨日午休後哀家已經用過了,”太後隨手拿了一支玉簪,後透過鏡子望向氣色紅潤的李安好:“後宮裡就該百花齊放,皇後以為呢?”
原是因這,李安好莞爾笑道:“百花齊放還是一枝獨秀,兒臣也做不得皇上的主,”將手裡的那根簪子放回盒子裡,“況且皇上與兒臣大婚未滿一月,母後想讓兒臣如何?”
勸皇上雨露均沾嗎?
有皇寵在身,說起話來就是不一樣。太後輕嗤一笑,回過頭來看向皇後:“哀家做了二十七年的皇後,深知身為一國之母的不易,但既然處其位,那就要棄小我顧大局。”
“還請母後明示,”李安好揣著明白裝糊塗。
太後冷下臉:“皇後,你要大度。”
“怎生才可稱之為大度?”李安好絲毫不怯地回視太後:“說實在的,母後意指何,兒臣也明白了,就是有些糊塗,想不通為什麼妃嬪不得寵也是皇後的過錯?”
“後宮裡一枝獨秀就是錯,”太後加重了語氣,她沒想到李氏竟敢頂嘴。
“您說錯那就是錯了,”李安好屈膝行禮,誠心請教道,“兒臣駑鈍,想來您做了二十七年的皇後,應是很懂得如何幫妃嬪奪自己的寵,還請母後萬不要藏著掖著,教教兒臣。兒臣洗耳恭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