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兒皇帝難得露了疲態,坐到龍椅之上冷眼看著文武百官:“平身。”
“謝皇上。”
百官起身時多有狀作無意一般窺探聖顏,見皇上神色凝重眼下有青色,便知懿貴太妃的情況不太好。靜立無言,沒人敢冒頭。
待差不多了,範德江瞄了一眼皇上後扯嗓子吟唱:“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殿中百官你望我我看你,終一位不怕死的禦史走出列:“皇上,臣等聽聞宮裡懿貴太妃因受了大刺激生了大厥之症,不知可為真?”
站於先帝皇二子惠王之後的恪王抬眼看向皇帝,禦史這話是承恩侯府遞出的,他也很想知道母妃因何會突發大厥之症?
承恩侯出列:“皇上,懿貴太妃身子一向康健,怎會突然大病?”
“人食五穀,在場的難道還有沒生過疾的?”燕茂霖持玉笏走至殿中央。
“可那是大厥之症。”
皇帝麵目陰沉,完全沒了平日裡的和煦,久久不出聲。太妃之病是鐘粹宮和麗芙宮透露出的風聲,因本就在算計之中,皇後也未阻攔。
等不到皇帝回應,又有禮部有人出列追問:“懿貴太妃乃是皇上生母,於大靖有功,還請皇上告知臣等,懿貴太妃是受了何刺激?”
奉安國公陳弦冷哼一聲:“皇上的家事,你們也要管?”
“奉安國公所言差矣,皇上家事皆是天下事,”都察院的禦史今天個個都能耐了:“大靖以孝治天下,臣等也是不想……”
“既如此,”鎮國公打斷禦史的話,回頭看向站在後的親家:“你把奉安老國公留書也拿出來,看他們有沒有那本事斷這家事?”就怕聽完了天家秘辛,誰都走不出這太和殿。
今兒陳弦還真帶了已逝父親的留書,稍作猶豫後決絕地走出至大殿中央跪下,從襟口出取出一陳舊的小竹筒呈上:“皇上,家父在靖文十一年已將太後自奉安國公府族譜中除名。”
“什麼……這……不會吧……”
一石激起千重浪,驚愕之後是竊竊私語,大殿之中沒了安靜。原還有些蠢蠢欲動的官員,頓時收住腿,不敢再摻和。
鎮國公前看看後望望,見有幾個聰明的已經閉嘴。知道今兒這出戲到位了,沒人再會把兩眼盯在鎮國公府了。
範德江呈上竹筒,皇帝並沒有要看,隻冷眼望著百官:“你們誰想聽朕的家事可以留下,不想聽的現在就可以退朝了。”
“噝……”
抽氣聲不斷,鎮國公和奉安國公首先跪拜:“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不為難:“準。”
兩人絲毫不留戀地退出太和大殿。他們一走,燕茂霖、六部尚書、武靜侯等等連忙告退。惠王、楚王也緊跟著退離太和殿。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殿下就隻餘恪王一位臣子,與皇上對視許久,終跪下:“還請皇上告知。”
皇帝冷嗤一聲:“拿去給恪王看看。”
端著一隻方木盒子的天乙走下大殿,將慈安宮宮人的供詞奉到了恪王麵前:“王爺,看過就算,皇上和您的臉麵不能有汙。”
聽著這話,恪王心一沉,他已猜到了,但還是有些不信,自己動手打開盒子,一把抓地取了供詞翻看了起來。
“青天白日的大殿緊閉,皇後親眼所見,你欲讓朕如何?”皇帝氣息不穩,似氣狠了:“她倒好因著朕殺了那東西就病了,朱氏女不知內情一口咬定是皇後氣得她大病,實則是朕。是朕斥責了她,”壓不住氣,霍地站起側過身大喘了兩口氣,“是朕說她連葬妃陵寢的資格都沒有。”
恪王也紅了眼,怎會如此不堪?供詞才看了一半,就再也看不下去了,憤怒地將它們撕碎扔在地上。
後宮裡,皇後照常給太後請安。也不知是不是懿貴太妃的病警醒了太後,今日其說起話來極為慈和,麵上有愁苦,但心緒平靜。
“年老了,什麼病都能找上身。慈安宮的宮人得敲打敲打,彆讓他們作踐了太妃。”
李安好也歎了一口氣:“兒臣記著了,因著太妃的事,皇上昨兒一夜都沒合眼。在這兒臣也請母後日後對待什麼事兒,都把心放寬了。年歲大了,咱們不要跟自己個過不去。”
太後沒點頭,但話是聽進去了。等會她得招薑蓯靈過來,給自己好好搭個脈。
出了慈寧宮,李安好聽說恪王妃進宮了,她也不急著趕去慈安宮:“先回坤寧宮用早膳。”
徐雅雯進宮,按規矩先給太後請了安,後去往坤寧宮。今兒沒有懿貴太妃的鸞車,走到坤寧宮,她腳底心都疼。見宮人在撤早膳,那心裡頓時就不痛快了:“母妃都病成那樣了,皇後還是如此好胃口。”
“本宮也不想吃,”李安好起身:“但這宮裡還有一大片事等著呢,本宮可不能倒,”走上前去,“也彆在此磨嘰了,隨本宮去慈安宮吧。”
“母妃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徐雅雯不知今兒早朝能不能鬨開,但她是已經給皇後定了罪。
李安好上了鳳輦,也不叫徐氏同坐:“太妃是怎麼病的,等回了王府,你自己去問恪王,本宮是不會吐露一個字。”
轉眼上望,徐雅雯很聰明,見皇後麵目冷然,心中一突,難道不是因為月例?走了足兩刻,才到慈安宮外。進了宮門,掃過庭院裡灑掃的宮人,她立時就發現慈安宮的宮人被換了大半。
不待走近正殿,李安好就見範德江杵在正殿殿門處,這麼早下朝,應是早朝上沒鬨得起來。
離老遠,範德江便迎了上去:“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給恪王妃請安。”
“起吧,”李安好問到:“皇上和恪王在裡頭?”
範德江點首:“是,恪王爺本不想來的,但皇上讓他來瞧瞧,說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立在旁的徐雅雯心已緊揪在一起,太妃不會犯糊塗做下什麼見不得光的下賤事吧?
李安好扭頭向徐氏:“你進去吧,太妃應是不太願意見著本宮。”
“是,”徐雅雯草草屈膝福禮後,便快步進了正殿。
寢殿裡,恪王神色已無一絲異樣,看著僵硬躺在床上的母妃,嘴裡發苦。母妃是經選秀進宮侍君的,一直很得寵,不然也不會在生下皇七子後就被封為貴妃,隻是其娘家不顯,沒法與太後相比。
自他記事起,母妃就讓他討好父皇。素日裡父皇並不嚴肅,他也極喜。後來漸漸懂事了,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什麼是爭寵,什麼是真龍天子,他對父皇的感情也漸漸地變了。
站在上手的這位,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父皇還在時,他從未將這個弟弟放在眼裡,因在他以為這個弟弟就是個可用來交換助益的物件。可誰都沒料到,父皇會將大靖江山給了他。
淩庸墨,一個長在坤寧宮,但卻未被記嫡的皇子。爹不疼娘不愛,他也自覺從了名,沉迷於舞文弄墨。奪嫡的幾個皇子,沒有人把他當作對手。就連其養母,娘家強勢的皇後都放棄他了。
過去是這麼以為。
但今兒早朝,奉安國公的話卻推翻了過去。當年奪嫡時,奉安國公府置身事外,並不是看不上皇七子,而是奉安國公府早就放棄了太後,不願與其為伍。
十一年,淩庸墨登基快十一年了。在其登基之初,無人相信他能坐穩皇位,所以恪王府借峽嘉道總兵徐博義之便,養了私兵。不止恪王府,惠王、晉王、楚王都做了準備。
鎮國公上交南漠兵權,是京中六王最始料未及的事。現如今他已是進退兩難,蓄養私兵是死罪,造反又毫無把握。
恪王紅了眼眶,不是為母妃,而是為自己。因為不甘心,所以一條道走到黑。皇帝手裡握有禁軍、龍衛,還有南千門大營的三十五萬大軍。除非西北軍反了,否則六王機會渺茫。
懿貴太妃人廢了,但神是清醒的,望著恪王兩眼大睜,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啊……喔……”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