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正麵對敵,容憫自然不輸,可所有的攻擊都朝著懷中之人來時,便隻能躲閃避讓,偏生他越是緊張懷中之人,那丹田內的靈氣就越是在此時作祟。
丹田凝結,靈氣凝滯,容憫動作微頓,一道攻擊朝著林曜攻擊而來,林曜眼睛睜大,卻隻能看著容憫轉身相護,硬生生扛了那一擊,鮮血噴出。
林曜驚恐的叫道:“師父!!!”
“彆怕,無事,”容憫開口安撫,他何時都能倒下,隻有此時不能,若他倒下,誰人來護著他懷裡這個人。
便是受傷,他仍強行催動靈氣,不再因同是正道修士而留手,血色從天空噴灑而下,最後兩個人落下的時候,容憫已然抱著林曜離開。
“容憫已然受傷,快追!”這是掉落之人的原話,頓時剛才還驚恐的人頓時士氣重整,追了上去。
一處山洞設了禁製,容憫盤腿而坐,身後的衣襟被撕開,一道巨大的傷口從左肩貫穿到了右腰處,血肉翻卷的可怕。
係統嚶嚶嚶個不停:[師父好可憐……]
[閉嘴!]林曜的口氣冷淡到了極致。
剛才被這個人舍命相護的時候,他竟然感覺到了後悔和後怕,就像是曾幾何時,也有人以這樣的姿態保護著他。
可胸膛之中,曾經被燒死的記憶翻湧,那一寸又一寸糜爛的血肉提醒著他,眼前的這個人,是任務對象,是仇人,不能留情。
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林曜小心的用乾淨的布帛碰著那傷口道:“師父疼麼?都怪我,這劍本來應該我來受的,若我再強大一些就好了。”
“不怪你,”容憫背對而坐,淡淡開口,“若這一劍落在你身上,我必比現在疼上百倍,用藥吧,那些人不會就此罷手。”
尤其是在得知他受傷的情況下。
“是,”林曜隻能忍了心疼,替他清理傷口,抹上了上好的藥。
偏偏眼淚掉個不停,根本不聽主人的話。
容憫攏好衣衫,縱使後背傷勢未愈,也將他摟入了懷中,擦著眼淚道:“我都不哭,你哭什麼?”
“我……”林曜摸著他的側臉,正要說話,卻聽外麵傳來了聲音。
“容憫,你還是束手就擒吧,便是今天逃過,你還能逃一輩子不成!”
“交出天玉體質!”
“為容德掌門償命!”
“師父,現在怎麼辦?”林曜緊張的看著外麵,容憫此時正受著傷,根本不能出去應戰。
“不怕,信我,”容憫起身,卻並未出去,而是拉住了林曜的手,揮手將那地麵的血跡痕跡燒了乾淨,朝著山洞深處走去,對著林曜的忐忑不安解釋道,“此處名為陰羅山,那一麵通往魔界,我們可先前往那處,暫避風頭。”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連帶著林曜的心仿佛也跟著沉穩了下來。
魔界之內,魔氣四溢,就像是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到處都是枯萎的樹枝和黑漆漆的煙霧,讓人看著就能心生陰霾。
進了魔界,容憫便讓他將從前送他的遮掩體質的玉佩佩戴上,然後輕車熟路的往一個地方走去。
“師父,我們去哪兒?”林曜對著這裡,陌生異常。
“去心魔林,”容憫似乎感覺到了他手心之中的冷意,伸手將人攬入懷中道,“不喜歡這裡?”
“嗯,”林曜點頭。
從前魔宮之中受的種種屈辱因為這熟悉的地方翻湧而出,實在難以喜歡,而作為正道修士,自然也不會喜歡這魔氣四溢的地方。
“師父,我們去那裡做什麼?”林曜一路緊跟著他的步伐。
“去取一種果實,”容憫答道。
“是什麼?”林曜問道。
容憫看著前路道:“驅魔果。”
一種可以摒除心魔的果實,可以暫時壓製絕情劍道的反噬,隻是從前他從不屑於依賴外物,如今卻是不得不如此行事。
林曜是知道那種果實的,生長在魔界心魔林與無儘深淵交織的地方,那裡魔氣最是濃鬱,凶獸遍地,便是連化神期的老魔進入,都有可能迷失心智,偏偏最是黑暗的地方卻最易誕生光明,驅魔果就生長在那裡,對於修士而言,不論是心魔還是魔氣入體,都可驅逐。
隻是與之相對的,作為雙生,那裡還生長著一種入魔果,不管是模樣還是氣味都跟驅魔果極其的相似。
或許,這個世界可以提前結束。
一道黑色的血液噴濺在了地麵,散發出了腐臭的氣息,灼燒著地麵,容憫伸手,林曜從大樹頂端跳了下來,進入了他的懷中。
心魔林之中,凶獸雖多,容憫卻應付的來,隻因這裡的凶獸一不知林曜有多美,二不知天玉體質的魅力,就算是林曜脫光了站在它們麵前,估計它們考慮的也是肉質鮮嫩,好不好吃。
思維簡單,自然不會專門去攻擊林曜,每每戰鬥,林曜遇上對付不了的,便會提前躲開,容憫反而輕鬆很多。
“魔氣漸盛,如感不適,要告訴為師,”容憫時時留意他的狀態。
魔界之中,靈氣更是稀少,在這裡想要補充靈氣,隻能嗑丹藥,幸好他們帶的不少,倒是沒有什麼後患。
“沒事,”林曜搖了搖頭道,“師父,我們快走吧。”
三日之前,他們曾經碰到了追來這裡的人,很少的一波,但是說明已經有人發現了他們,那些人的鍥而不舍,著實讓人心驚。
“好,”容憫護著他,進入了心魔林更深之處。
魔氣濃鬱的幾乎看不見路的地方,那看不見底的深淵隱隱有雷光閃過,就在那邊緣,無數火紅的果子兩兩一對,成串的掛在那裡,便是任由深淵深處電閃雷鳴,風聲呼嘯,也穩穩當當,仿佛絲毫不受影響。
心魔林中跋涉數天,林曜初見那果實,心中喜悅,剛想去采摘,卻被容憫拉了住。
“師父,”林曜順著他的力道蹲身下去,眸帶擔憂,“怎麼了?”
“我去,”容憫仗劍,想要起身,卻又跌坐回了原地,第一次如此的無力。
並非他能力不濟,而是趕往這裡的途中,絕情劍道的反噬就越來越厲害,偏偏身處險境,無法雙修,又有凶獸困擾,身上受的傷雖不致命,卻沒有時間能夠打坐療傷。
“師父,我去,”林曜按住了他的手道,“我總要為師父做些什麼。”
他的目光懇切,容憫終是點了點頭叮囑道:“無儘深淵吸力非常,想要過去,需以繩索係於樹上,果實雙生,右側為驅魔果,左側為入魔果,切記不可摘錯。”
“是,”林曜取出繩索係於腰上和一顆大樹樹乾之上,緩緩放長了繩子朝著那邊緣而去。
越是靠近,那吸力就越是巨大,發絲飛揚,頭頂的發帶似乎不堪吸引,直接斷裂,飄入了那深淵之上,初初吸入,一道雷光閃過,那發帶便成一條灰燼,散落在了風中。
林曜動作頓了一下,繼續壓低身體前行,待到感覺腳麵都要飛離地麵時,總算到了那一串串的果實跟前,伸手摘取,右側的果實摘取數顆,左側則有一顆果實落入了袖袍深處。
[宿主?]係統明顯眼尖看到了。
林曜開口:[早結束,早解脫。]
否則於報仇和那被報仇之人都是煎熬。
說來也奇怪,即便林曜衣袍冽冽,那果實落入手中卻乖巧聽話,似乎不受一丁點兒的影響。
就在他恨不得摘上幾百顆之時,就覺身後拉力漸大,轉頭之時,卻見容憫拉動了繩索,硬生生將他拉了回去,抱入懷中。
“師父,我還能……”
“不宜貪多,”容憫理順了他有些淩亂的長發道。
看到小徒弟在深淵邊上,仿佛隨時會被拉入其中時,容憫的心似乎也懸在那深淵的邊上。
“師父,”林曜執起了一顆果子遞到了他的嘴邊,果實紅豔,看起來可口的很,容憫不疑有他,張口納入。
入口即化,一道暖流進了體內,容憫正待開口,就聽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們果然在這裡!!!”
一道聲音,引來無數道身影出現,正道中人,便是在這魔氣之中似乎也是靈氣結轉周身,魔道中人卻似乎因為這魔氣而愈發的誘出了心底的本性。
以往正魔兩道相見必要先打上一番,可是此時,他們卻像是暫且休戰一般,雖是站位涇渭分明,但是的的確確短暫的達成了和平。
“絕情真人,師徒悖逆,殘害同門,如今你已身處絕境,若是能夠改過自新,交出那為禍的徒弟,我們倒是可以暫且饒過你一命。”
正道一人開口此話,倒引得那魔道之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虛偽,委實虛偽,容憫,你活不活死不死的都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隻要你交出懷裡的美人,我們必能放你一條生路,就算是那正道的牛鼻子要攔你,我們也能幫你抵擋一二,如何?”
“休想!”這是容憫對他們要求的回答。
正道之人想要一個可以除掉他容憫的旗號,魔道之人毫不掩飾他們的目的,辯解在此時沒有任何的用處,唯一的辦法,就是殺出一條血路出去。
有驅魔果暫時壓製,或許不難。
“容憫,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雖說你是正道第一人,但是我們這麼多人,還對付不了你一個不成?”
他們雖然嘴上說著,卻無一人走上前來。
容憫不再答他們的話,而是鬆開了林曜,將他攔在了身後,長劍握於手中,指向了包圍的人道:“你們想要動他,先要踏過我容憫的屍體。”
場麵一觸即發,不知是誰動了一下,刀劍交織的聲音響起,劍光如芒,每一次閃動就有一道身影滾落在了地麵上,血液染濕了那原本漆黑的地麵,給這魔界的絕地更染上一分詭異。
林曜站在容憫的身後,被那身後的風吹的衣衫冽冽,可是他就站在那裡,卻無一人能夠越過男人的身旁到達他的身邊。
死亡,魔氣還有血液,催動著人類體內最深刻的欲.望,即便是已經化神的修士,也有心境無法圓滿的地方,而有的人來不及嗑丹藥回複靈氣的,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引魔氣入體。
最開始的殺戮可能是為了得到林曜,可是到後來,就好像為了殺戮而殺戮。
容憫的衣擺上不知道噴灑上了誰的血跡,劍身穿過一人的丹田,掌心卻印上了另外一人的胸膛。
他似乎所向無敵,卻未注意自己的瞳孔由從前的漆黑泛起了絲絲血光,待到靈氣告捷之時,那本是泛著寒冰一樣的長劍之上,卻隱隱縈繞著縷縷黑氣。
丹田之內黑霧繚繞,原本的靈氣被不斷的侵蝕著,劍光凝滯,在他的動作停頓之時,對麵不斷湧上來的人卻沒有停下攻勢。
最後的真氣震蕩,將所有人震的後退一步之時,容憫轉頭看向了站在身後的林曜。
驅魔果壓製魔氣,便是再厲害的魔氣,他也不會在此時入魔,入魔果則相反,便是道心如一,同樣會被魔氣入侵,一身靈氣轉化,生不如死。
如果在此時入魔,恐怕一身修為儘毀,再也無法護住身後的人,容憫一劍橫波,震飛來人無數,飛速後退,在林曜訝異的目光之中,以掌心貼合他的丹田。
強悍的靈氣湧入林曜的丹田,不是攻擊,而是在渡修為。
林曜本來要躲閃的身影停了下來,側目看著麵色略帶蒼白的容憫,開口道:“師父,你在做什麼?”
“我魔氣入體,恐無法護你周全,”容憫伸手,將他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聲音冷冽卻動聽,“一身修為可助你到化神,打不過,還逃的了。”
他說的平平淡淡,不像是在生離死彆,倒像是平常的問候一般,他直到最後都是相信他的。
“師父怎會入魔?”林曜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詢問。
“可能是你摘錯了果子,錯把入魔果當驅魔果摘下,”容憫摸著他的頭發道,“不怪你,到底是師徒悖逆,修了絕情劍道卻偏偏要動情,連天道都看不過眼。”
隨著浩瀚靈氣的侵入,林曜的修為以一種可怖速度在攀升著,金丹後期,元嬰初期,元嬰中期,元嬰後期,最後是——化神。
他們站在無儘深淵的風口之處,退一步保命,進一步萬劫不複,敢於上前的人被那氣勢歪了道路,隻能驚叫著落入了無儘深淵之中。
天空中烏雲翻湧,響應著那深淵之中的雷劫陣陣,仿佛要將這裡都化作一片死地。
逆天修行,哪裡有將修為直接渡人的,如此行徑,似乎連天都看不過去。
“不是天道懲罰,是我,”林曜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淡淡開口,“是我故意引誘寧成林,讓師父對容德動手,也是我給你喂了入魔果,引你入魔,更是我存心勾.引,引你動情,容憫,明明沒有做過惡事,卻被彆人追殺至死的感覺如何?”
容憫抱著他的手有了些微的顫抖,劍客的手最穩,若是拿不穩劍,如何能夠殺敵,可是如今,他卻控製不住,隻能問一句:“為何?”
“因為我討厭你,憎恨你,厭惡你,”林曜握著劍柄,推開他的肩膀,看著那插入他丹田的劍身,嗤笑了出來,“自己送的劍這樣還給你,師父,你覺得心情如何?”
劍身很涼,卻比不上心涼,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卻是從始至終以那副柔弱的麵孔傷他最深的人。
林曜想看他憤怒,想看他生氣,想看他卑微,可是容憫不過抬起那滿是鮮血的手,撫上了他的麵頰道:“今後,隻能靠你自己了。”
風聲凜冽,那一身傷痕的人鬆開了手,身體不受控製的被那吸力吸引,最後閉上了眼睛,墮入那無儘深淵之中,電閃雷鳴,隱隱有凶獸的嘶吼,然後再也沒有半點蹤影。
眼角似乎帶了微微的濡濕,林曜看著那被吸引走的淚珠,輕笑了一聲道:“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說給係統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這樣一個人,如果愛上了彆人,一定比愛上自己幸福百倍,千倍。
[宿主……]係統聲音有些哀哀。
[你是否也覺得我太過無情?]林曜開口問道。
係統沒說話。
林曜嗤笑一聲道:[若我與他之間無仇,我必對他千百倍的好,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他是任務者,就該始終牢記自己的目標,任何人都可以忘記,隻有他不可以,因為在他的心裡,有一個必須達成的目標。
[該離開這個世界了吧,]林曜深吸了一口氣道。
這次任務完成,他的的確確需要休息一下了,他是目標堅定,但不是沒有心,有時候也會覺得不那麼舒服。
[好,]係統磨磨唧唧的打算帶宿主離開了,順便淌了一地的眼淚,隻是準備開啟時,卻突然咦了一聲,[宿主,任務沒有完成哎。]
林曜:[……]
咦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