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擂台,那令一眾弟子感到丹田饑餓、識海空虛的香氣,又一次彌散。
隻不過剛才是酥爛醬肘的肉香,而這次是一種不膩卻悠然的從容香甜。
這香氣,隨著擂台上的縷縷金絲飄蕩,甜味慢慢從輕而不可聞,變得逐漸濃了起來。
“這氣味……等下,這是他們手上那一盤金光塊狀的東西?”
“你們有沒有發現,剛才那肉蹄味好像也是比試開始後才散出來的?好像就是那女修扔出法寶的時候。”
“!?”
“這——是至穹峰的法寶味道?!”
突然有圍觀弟子隨口一說,引得眾人倒吸一口氣。
但他們已來不及細想,就見擂台上,以至五個玉盤為中心的晶瑩絲線,隨著拉扯,浩浩蕩蕩,飄飄浮浮,很快上百根,上千根,宛若密密蛛網,漫天布下。
金丹中期的陳影,赫然顯現。
他一直以鬼魅身法藏匿在擂台上,黑袍宛若一陣霧氣,但此時被金絲粘住,一清二楚,就連他平日因特殊功法而不可辨的模糊麵容,都慢慢地觸到了一根,兩根……數根金絲,而慢慢露出了一張其實異常憨厚的臉。
他本來嘎嘎地陰森笑著,此時,配上過於老實平和的五官,竟然十分奇怪。
陳影低頭:“!”
“師兄!你露出來了!”縹緲峰師妹驚慌失措地提醒。
但為時已晚,她說出口的片刻,自己的身形也在至穹峰五人身後,慢慢被金絲黏連,清楚勾勒了出來,整個人從隱匿狀態脫離。
“糟糕!”
“這什麼東西!”
縹緲峰其餘三人都現了形,慌亂無比,想去幫他們最大的依仗。
“師兄,我掩護你,你快逃!”
可也就一瞬,一道五色華光閃過,陳影跟他們都被綁縛!
閻琰抿唇,一劍橫掃。
鬱東打出乾坤尺。
杭婉兒揚起雙釵。
縹緲五人,頓時飛出擂台。
全場靜愕。
裁決長老解開防禦陣,麵色也有些複雜,“至穹峰——勝。”
話音剛落,金丹陳影就從五仙繩中掙脫,麵色難看跳上擂台,“長老,我不服!”
“他們築基初期,隻能靠法寶製住我幾息,若是在秘境遇到我縹緲峰,根本沒有一敵之力!擂台規則不該如此!堂堂三等峰實力低微,卻靠這種刁鑽手段僥幸取勝,我南潯派的臉麵何在!”
他一說,其他擂台下的挑戰者也兔死狐悲,紛紛頷首。
但裁決長老一甩袖,就將陳影從擂台揮落,“蠢貨!”
陳影麵色巨變,慌忙站住,才沒摔下。
“被人困住,靈決不能掐動。你該慶幸,今日隻是擂台之比。”
裁決長老掀起眼皮,兩手拱在袖中。
“若在秘境,你早就死了。”
秘境妖獸無數,一旦動彈不得,就會成為暴戾妖獸的攻擊對象,哪怕金丹都會殞命。
“再廢話,現在就扔你到秘境去!”裁決長老哼一聲。
陳影身形抖動,麵對元嬰威壓根本無法動彈。
至穹峰五人麵麵相覷,終於善於交際的鬱東上前一步,朝裁決長老拜謝。
但他一動,就被裁決長老怒視。
裁決長老瞪眼,揮動衣袖,一陣元嬰氣息爆出,才將鬱東走動之間、又帶出來的數條粘稠細絲一氣彈開,十分嫌棄地甩袖拍了下整潔的戒律堂紅袍。
“不要靠近老夫!”
鬱東一愣。
圍觀眾人也都呆滯了。
“這金燦之物竟對元嬰也有用?”
“我天,也就是說陳影的無蹤步哪怕修煉到元嬰,也會被至穹峰這靈寶克製,顯出蹤跡?”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陳影說是法寶,我看不像啊。”
“兌換處有嗎?我在修士市集也未聽說過。”
眾人全求問地看向至穹峰五人。
但鬱東內心跟他們一樣懵逼。
他低頭看這從碗碟蔓延出去的金絲,心境忽上忽下。
法寶。
這菜碟裝的竟然是法寶,不是丹藥,也不是菜!
他剛上擂台前,就見到了碟上的一層寶光,隻是當時還不敢置信。
可如今他在裁決長老嫌棄的眼神中,試探著伸手拿起碗碟上泛著香甜氣味的金色塊狀物,靈力催動,心神所至,那百道金絲竟自發地從擂台各個角落,靈巧收縮了回來!
轉眼,白碟上的金塊完好如初,透著一層淡淡寶光,但很快就隱匿起來。
蔓延的香甜氣味也隨之漸漸收攏。
顯然,還能再次使用。
鬱東:“!”
真的是法寶!
他天生金靈根,夾著點火。雙靈根的修行天賦一般,卻適合煉器。
至穹峰還算興旺時,他也認真學過幾年。隻是後來師父穆道人失蹤,峰內靈石緊缺,他發現煉器實力低微,也不能自保,就乾脆放棄了。
可雖然如此,他對法寶的見識是在的。
此刻,鬱東想起多年前所學,隻覺得識海翻轉,頭暈眼花,腦子裡全是剛才蘇漁掏出大鍋、揮動菜鏟的畫麵。
他幾乎頭疼欲裂。
她那是什麼?
她那是煉器?
她用鍋鏟就煉製出了一個二品靈寶!?
沒錯,這還不是一品或是無品的靈寶。
鬱東交際廣,又在外時間多,有煉器底子,幾乎可以斷定,這金塊物是二品靈寶。它雖沒有攻擊效力,但能暴露隱匿修士,對元嬰也有效果,在某些場景十分有用。
如果遇到合適買家,估計能賣出三萬靈石。
鬱東滿目倉皇,看向擂台下峰主座位的蘇漁,隻見她還悠然愜意地正在飲茶。
她煉丹又煉器?
她怎麼還能煉器!為什麼是用鍋鏟?
他有太多問題。
然而,他看向蘇漁,其他擂台下的弟子卻看向了他。
“竟然真發出了寶器光輝,對了,我記得至穹峰有個核心弟子是學煉器的。”
“啊,人就站擂台上,就是那個藍袍、用乾坤尺的鬱東!但以前沒見他煉製什麼東西出來……”
“那肯定都給峰內自用了,這是至穹峰的底氣,還能告知我們?!”
“峰有一煉器,宛若家有一寶啊!師弟師兄們,你們可有鬱東的玉簡聯係方式?”
“對,我也求個玉簡聯絡,不知三等大比之後,他出售法寶嗎?”
識海翻滾的鬱東:“???”
“愣著做什麼,五師兄。”杭婉兒下了擂台,疑惑看向還發呆的鬱東。
鬱東複雜望向她:“……你們都知道她能煉器?”
杭婉兒:“知道啊。”
閻琰頷首。
十六、十八兩位師弟對視了下,“五師兄,我們不知道,今日才知,很是驚喜。”
鬱東:“!”
所以,他是從至穹峰核心弟子中除名了嗎?他排行第五,竟然跟晚入門十餘年的十六、十八一樣消息閉塞?
“四師兄也知道,三師兄也知道?”鬱東糾結追問。
“對。”杭婉兒想起來就小臉露出崇敬,喜氣洋洋地拍了下腰間,“五仙繩就是二師姐煉製!”
閻琰頷首,舉起手中龍鱗劍,言簡意賅,“是她。”
三品五仙繩。
三品龍鱗劍。
鬱東差點從擂台一腳踏空,滾下去。
他從前學習數年也隻能煉製上等一品法器。
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
幸虧他半途而廢了,否則今時今日,他還有臉煉器?
“所以五師兄,你稍許上進些罷。二師姐整日在房中,都沒聽過幾次煉器課,你……哎。如果天賦不佳,勤能補拙啊。”杭婉兒蹙眉道。
閻琰麵無表情地頷首,“你已築基。”
鬱東:“……”
“二師姐,你怎麼用鍋煉製?”
鬱東回到座位,正巧聽見小師妹發問。
他忙豎起雙耳。
蘇漁的清麗聲音,有力又沉穩,“火功,萬變不離其宗。”
鬱東:“!”
眾人:“!”
“蘇師妹……才能過人。”旁聽的錢清秋麵容複雜,無比認真地審視蘇漁這個同盟者,“煉丹又煉器,難怪師妹當年修為停滯,這般天賦異稟,天道自然限製師妹修煉。”
她才煉氣就能煉製三品法寶、二品靈丹,那等她築基、金丹,豈不是要登頂,造福一方弟子?
天道豈能容忍?
錢清秋歎息,“師妹如今逆天而行,切要小心。”
鬱東聽得心神巨震。
衛釗跟其他弟子也恍然大悟,震撼看向蘇漁,臉上又驚又憂。
天道不讓她修煉?
那若強行——
蘇漁卻淡定地閉眸,“不用擔憂,這不是什麼大事。”
拔絲菜,沒有複雜技藝,不用珍貴食材,是一道重在火候、練習就能熟練的經驗菜。
它難就難在火候大小、用火時長,一概沒有定論,隻看廚師把控。
她習廚多年,隻要專心,並不算難事。
“不過是一道拔絲,天道管不了這種小事。”蘇漁絲毫不慌。
她還沒做到大菜呢。
“拔絲?”一眾人怔了怔。
鬱東眼睛一亮,“這是法器名字?”倒是彆出心裁又形象。
蘇漁表情古怪,肯定地嗯了聲。
拔絲菜,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哪怕改頭換麵,變成法寶也一樣。
……
“第六場挑戰,下午未時開始。缺席者,視為棄權。”
裁決長老甩了下衣袖,縮地成寸,轉眼離去。
“至穹峰竟然全贏了。”
眾人驚歎,還未上台的挑戰者,人人麵色凝重。
本以為是軟柿子,結果卻磕地人滿嘴牙疼。
“他們也太多法寶了……要不我們挑戰彆的峰?”
“還能改嗎?這,我們也想挑戰其他峰!”
竟然有峰頭開始反悔了。
從高塔十層走下的陳書辛,麵色發黑。
“看來蕭牧歌留了些寶物,”徐猛扛著刀,“但他們那金絲也就克製下縹緲峰罷了。”
陳書辛閉眼,“徐兄,看來最終還是要看你們雲霧峰的了。”
徐猛笑了,“放心。”
但話音未落,一位雙錘男修就冷哼一聲,“下一場是我鐵罡峰。”
“徐猛,你沒機會跟至穹峰交手了。蕭牧歌當年將我鐵罡峰從三等品階打落,今日就是償還之時!三日前我師父獲得一座三品殺陣,你們且看著吧!”
扛著刀的徐猛雙眼一縮,頓時警惕看向他。
三品殺陣,一不小心,金丹初期都可能隕落。
陳書辛頓時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