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朱家人,朱氏回到內院休息。
她手中抱著隻八角福祿壽喜紫銅手爐、身上蓋著一床絨毯,躺在小榻上。
朱氏覺得有些乏累,索性閉目養神。
丫鬟紅翠正站在她的身後,在幫她捏肩捶背。
“夫人今天何必要對自己哥哥那般態度呢,倒是顯得生分了。”紅翠揮退裡間的小丫鬟,對朱氏道,“不管怎麼說,他們和夫人也是一家人,沒有必要這樣。”
“老爺的態度已經很明白了。”
朱氏睜開眼,眸光幽幽,“沒有不讓他們來侯府,是最後的忍讓。”
“難道我要在這事兒上麵和老爺做對不成?”
紅翠說:“老爺在大少爺的事情上從來沒有大度過。”
“也不能這麼說。”
朱氏似乎不同意紅翠的話,“倩姐兒做錯事情在先,能怪彆人不客氣麼?”
“倘若有人想那樣害舒寧或者榮哥兒,我和那人拚命的心都能有,這麼大的事情要如何容忍?隻是我以為老爺會更客氣一些,如今竟然已經寧願這樣避出去。”
“有時候,奴婢真替夫人覺得委屈。”
紅翠語氣裡很是不平,“難道夫人這麼多年做得還不夠好麼?”
“可見有些事,同做得好或不好是沒有關係的。”
朱氏扯一扯身上的絨毯說,“我該看開了,你往後也不用替我覺得委屈。”
紅翠聞言,識趣噤聲。
她不再多說什麼,埋頭幫朱氏按摩肩背、緩解疲勞。
……
之前落馬的那批官員空出來的位置需要填上。
元宵節過後,永平帝特地將一批年輕官員放到外地去做事。
俞景榮也在其中。
他被委派到高柳縣任知縣,高柳縣在山西,距離鄴京是頗有一段路程的。
俞通海對小兒子要外任這件事表現得十分的平靜,畢竟大女兒當年隨丈夫外任也是他主張的。不是不可以讓女兒留在鄴京,但小夫妻終究是不分隔兩地好一些。
他對俞景榮此次外任非常放心。
朱氏卻多少舍不得,這一去短則三年,長則不知幾年,母子分離總歸難受。
“娘親,是我自己要去的。”
俞景榮沒有對朱氏隱瞞自己的選擇,“您放心,我不會走得太久。”
他原本可以留在鄴京,被安排到六部去做事。
但是那個機會被俞景榮放棄了,他決定到外麵去看一看。
那些地方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主動請纓之後,幾乎立刻得到同意,於是有了委派他到高柳縣去的安排。對於這個外任安排,俞景榮也沒有任何的不同意見。
得知這件事時,朝廷的任命已經下了,朱氏曉得自己改變不了結果。
再如何不願意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舒寧出嫁,你也要到山西去……行哥兒又在外麵另置宅院,眼看著這侯府當真是要變得空空蕩蕩。”朱氏歎氣,“你們都長大了,我也已經管不住你們了。”
“您生我們養我們難道單單是為了管我們不成?”
俞景榮笑,“母親找點彆的事情做吧。”
“我記得母親作畫的功底很好,又寫得一手好字,之前舒寧不是還幫大嫂畫過插畫麼?若無什麼事,母親不妨也幫幫大嫂,還能順便打發打發時間。”
“多少年沒有碰過筆,早忘了。”
朱氏看一眼自己的小兒子,“好了,也不至於要你擔心爹娘。”
“你在外麵,要照顧好自己才是。”想一想,朱氏又說,“過幾天你就得出發,好多東西還沒有準備,我得催一下他們才行,還得看著點彆是漏了什麼。”
“哎……不忙。”
眼見朱氏起身,俞景榮扶她重新坐下,“我東西不多,不著急。”
“其實也用不著帶太多的行李,路上難免會不方便。”
俞景榮頓一頓道,“倒是有件事想同您說。”
朱氏仰頭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榮哥兒想說什麼事?”
俞景榮說:“和舅舅一家有關係。”
忽然提及朱家,朱氏怔一怔,隨即心裡已經猜到幾分俞景榮要說的話。
和她大哥一家有關的事,還能是什麼事?
“娘,我曉得你心軟,顧念親情,不可能狠下心不同舅舅一家來往。”縱然看到朱氏臉色微變,俞景榮仍繼續說下去,“但是,這件事是必須有底線才行的。”
“朱倩做出的那些事隻是其一。”
“事實上,還有更多您想不到的事情,他們一樣做過了。”
俞景榮語氣雖然比較平靜,但聽在朱氏耳中,不是不心驚肉跳。
朱氏詫異追問:“他們做了什麼?”
“他們挑撥舒寧和大哥的關係,打舒寧小的時候,便一直對她說大哥將來一定會欺負我們。同樣的,他們不止一次來我這兒挑唆,要我和大哥爭搶世子之位。”
“其實大哥在乎過這些麼?”
俞景榮冷笑一聲,“他從來不在乎這些,是因為真的不在乎。”
“我也一樣。”
“而且我知道娘從沒有期望過我去做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