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王朝之中,最重要的東西,便是秩序。沒有了秩序,其他一切便也無從說起。”
“我今日於楚宮中所見,宮人不敬其主,卻不見有人教導。朝臣之女挑釁帝王子嗣,卻不見有人阻攔。楚朝堂之中已無秩序可言,上行下效,楚國無序之日,怕也不久了。”
這話說得極為大膽。
甚至可以說是其心可誅。
整個宴席之間,一時鴉雀無聲。官員與家眷都已經顫抖著跪倒在了地上,尤其是阮酥玉的父親,此刻抖如篩糠,背後汗濕一片,卻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此刻尚還端坐在桌案前的人,便也隻有燕,南,西涼三國的使者了。
楚帝沉默半晌,忽地一把掀翻了麵前桌案。
菜肴落了一地,瓷盤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之聲,一時之間,宴席之間的氣氛緊繃到了極點,就連景修然幾人,都不由呼吸一窒。
楚子徽更是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將白胥華護在身後。
楚帝卻倏然起身。
接著,快步從桌案後走了過來,對白胥華深深一拜!
在白胥華身旁的楚子徽與紅袖倆人,連忙讓開了身子,白胥華卻坦然處之,甚至連一絲退卻的意思都不曾有。
楚帝聲音誠懇,道:“多謝先生教導。”
他說完這一聲後,方才起身,厲聲道:“阮連,你是如何教導女兒的?!當眾指責武安王,對朕不敬,可謂毫無教養!”
阮父跪在地上,艱澀道:“是臣教養不當……”他看了一眼身旁仍舊站著的阮酥玉,怒道:“你這孽障,還不跪下!”
阮酥玉緊緊盯著白胥華,毫不理他,阮父見狀,一手拉住她的袖子,硬生生將她拉下,叫她跪在了地上。
楚帝冷笑道:“我看你這女兒,可是半點畏懼之心都不曾有!看來朕這兒,可容你不得了!”
他袖袍一甩,便道:“禦金刀何在!”
殿外的守衛頓時湧了進來,白胥華眉頭一蹙,便聽到一個熟悉聲音道:“金元在此,見過陛下。”
楚帝道:“將阮連與他這女兒帶下去,一人仗四十,給我送出宮去!”
金元應聲,他眉目低垂,竟然是未曾看白胥華一眼,叫左右拿了阮酥玉與阮父二人,便沉默著退下。
大殿之中,重新恢複了寂靜。
楚帝一改方才怒色,轉而又化作春風細雨,恭敬道:“不知先生姓名如何,出自哪一方聖人門下?”
可謂十分的能屈能伸了。
白胥華微微垂下了眼,輕輕捏了捏手指,對他的評判又多了一句“城府深沉”,道:“我名白胥華。”
“乃是青雲門問道峰峰主,葉驚鴻座下三弟子。”
這裡自然是沒有青雲門的。
也沒有什麼問道峰。
這個身份,是白胥華曾經在一個新手任務中的身份。
那方世界之中,有幾大仙門,妖魔鬼物橫行世間,葉驚鴻,便是世間最為強悍的劍修。
葉驚鴻弟子的名頭,在那方世界,可謂是如雷貫耳。
但是在這裡,卻並沒有什麼用的。
青雲門,問道峰,在這裡全然不存。
起碼楚帝,從來未曾聽過這兩個名字。
但他依舊恭敬道:“原來是葉聖人座下高徒。”
他再次對白胥華深深施一禮。
就好似葉驚鴻在這裡,依舊是那位世間尊敬的仙道魁首。
白胥華抬手,取下了臉上的麵具。
他的雙眼依舊是一片空洞。
但是此刻,楚子徽在旁看著,卻覺得他似乎是能看見一般。
白胥華指尖的血,已經點染在了白玉麵具上。
他將白玉麵具往旁一遞,楚子徽便極貼心地將麵具接了過來。
白胥華在新手任務之中,曾經麵對過許多這般情景。
此刻他平靜而淡漠,就好似對他施禮的人,並非是一國之君,而隻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老者。
他袖袍一抖,雪白衣袖擋住了尚有血跡的雙手。
雙手托住了楚帝雙臂,用一種剛剛恰到好處的力道,將他扶了起來。
就好似,這般事情對他來說,是件極尋常的事宜。
就像是平常人疲憊了要歇息,饑渴了要用食水,有人在他麵前拜下,他也就將人扶起。
語氣平靜淡漠。
“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