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六十七年, 燕國一共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事, 是前國師薨。
另一件事, 便是在這一年的七月,燕都忽地生了一起大火。
這火不知從何而來,直燒了兩天一夜,方才被撲滅。
有人傳言說,這是因為國師的原因。他祭天消耗太大,修為出了岔子,因此才引動異火。
也有人說, 這是因為國師的弟子燃起,國師的弟子是個女子,是上天不願意看燕國的下一任國師是個女子,方才降下天譴。
更有人說, 這是曾經, 被燕國所滅的數國叛黨, 在燕都鬨事,想要行刺燕帝,推翻燕國。
還有更加光怪陸離, 荒誕無奇的無稽流言,直將燕都鬨得人心惶惶。
所幸所有的流言蜚語, 在傳了半月之後,都因為某些原因, 銷匿了下去。
——這便是因為燕帝出了手。
白胥華無心去追尋他到底用了些什麼方法, 他在阮酥玉離開之後, 便先一步派人,去了西涼女國。
他派去的人,就是與西涼聖女——他的安離師姐相識,並且很有些友誼的景修然。
景修然是極不舍的。
他現在已經知曉,白胥華可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人物了,可他心中對於白胥華的感情,卻還是一點都未曾變得淡薄過。
反而隨著他的變化,隨著時間流逝,緩慢變得深沉厚重。
——就好像是許多年前,他便已經對這人,生出了這般感情一般。
直叫人忍不住沉溺進去。
白胥華不像是國師,他到了這個位置之後,並不是如之前的國師一般,隻是整日待在宮中,泡在水裡,萬事不管。
他開始乾預朝政,偶爾燕帝上朝之時,便也會看見他的身影。
——燕國的境況,實在是生出了極大的變化。
白胥華的手段是極淩厲的,他有著阮酥玉無法比擬的優勢——他有係統輔助,之前一場祭天,更是在燕國百官心中,留下了一個神人一般的印象。
因此,他的許多手段便可以直接實施,並不會遭到太過嚴厲的阻攔。
如果現在,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阮酥玉,那這些事情,可能還會出些其他的狀況——
畢竟,她終歸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到這裡之後,一直過的,也是榮華富貴的日子。
因此她對於此時,最底層的一些事情,便不知曉,不了解,不知道如何處置,就算真想要做一件好事,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但白胥華不同。
他算起來,已經是在這裡帶了百年之久了。
他知曉如何對待皇帝,如何對待官員,如何對待百姓,如何對待敵手。
他曾經是仙門天驕,也曾經落魄到勾欄瓦地。
他曾經是士族公子,也曾經策馬征戰沙場。
他曾經是世不詳者,四處流浪落魄,見遍世間百態。
見得多了,真正切身體會了其中的苦楚,便就能知曉這些人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真正需要的東西是什麼。
之前阮酥玉一事,便已經印證了白胥華無人可以比擬的優勢。
他有後人的眼光,卻也有著玩弄權勢的手段。
便叫人不敢違逆,心服口服地拜服下去。
——自然。
也並非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或許是國師之前的情況,實在維持得太久了。
便叫人生出,國師不當乾政的心思來。
這一類人,大多是被白胥華的一連串手段,觸碰到了利益的上層士族。在他們看來,白胥華身有異術是真,為燕國所做也叫人敬畏。
可他若要插手凡物,便是不應該了。
畢竟燕國國師,本就不該插手這些事物。白胥華如今插手,便是“壞了規矩”,更是分走了他們手中的權勢。
更重要的,還是——這樣的人,怎麼能被卷入凡世的紅塵俗事之中呢?
他若是插手這些事,豈不就是壞了那一身湛湛如月一般的風華?
有人耐不住,便生出這般的想法來。
他們既不想分出手中的權勢財富,也不想本該得到的利潤被分散到庶民之中去,更不想………
白胥華這般的人,染上俗世間的紅塵氣。
這樣的人,若是一直高高在上,尚且還好。
可他若是真的落下來了,到了這凡塵俗世中來,到了他們雖然未曾觸手可及,卻也能觸碰到的地方上了,便叫人忍不住生出些其他的想法來。
心中的穀欠念慢慢累計,愈來愈深,便叫人,要被帶到魔障的深淵之中去了。
到那時候,要是真的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來,便是燕帝,都要救不了他們。
白胥華不知曉這些人的想法,他雷厲風行,行事格外乾脆果決,隻是數月的時間,燕國便已經變了個模樣。
那些曾經想要阻攔他的人,都被白胥華當著百官的麵,直將一柄長劍駕到脖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