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燕於飛說自己的表白是不好的言論,蘇酥眨眨眼,忽然就流淚了。他喜歡的人,好像根本就不想要他的喜歡。
“隻是去警局接受口頭教育,不嚴重。”幾名警察對燕於飛還是頗為恭敬的。
秦甘棠躲在燕於飛身後陰狠地笑了笑,探出頭來時卻又裝作委屈的樣子。
秦青隻能看見秦甘棠的背影,看不見對方的表情。然而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警察把蘇酥帶走。
“你們等一等,如果隻是口頭教育,在我們軍部教育就好了,不能把人帶走!”秦青走上前阻攔。
“你是誰?”幾名警察看了看他的軍銜,語氣裡帶上了輕蔑。
一個軍醫罷了,竟然也敢管警察廳的事。
殷柏舟沉聲說道:“這裡是中央軍部,你們要把我的人帶走,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幾名警察慌忙低下頭,戰戰兢兢地說道:“可是上麵交代了,讓我們務必把人帶回去。這是逮捕令,軍長您看看。不把人帶走,我們也交不了差。隻是口頭教育一小時,已經是很輕的處罰了,我們保證一小時後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回來。”
幾名警察遞上一紙公函,前倨後恭的態度非常可笑。
殷柏舟並不接逮捕令,而是眸色冰冷地睨視這些人。這些人雙手舉著逮捕令,維持著彎腰鞠躬的姿勢,完全不敢亂動。
場麵僵持住了。
蘇酥不想讓軍長和秦青為難,臉色蒼白地說道:“沒關係的,我跟他們走。”
燕於飛也在一旁說道:“蘇酥,你跟他們走一趟吧,不會有事的。”
自己願意跟警察走是一回事,燕於飛不顧他的安危,勒令他走,這又是另一回事。蘇酥慢慢轉頭,用浸透淚水的眼瞳深深地看了燕於飛一眼。
這一眼有著數不儘的悲哀,也有著悄然浮現的絕望。
這一眼讓燕於飛心臟狂跳,幾近窒息。
當燕於飛撐不下去,要當著秦甘棠的麵保下蘇酥時,蘇酥竟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青追上去想阻攔,蘇酥卻哭著搖頭,示意他不要多管。這次處罰或許是一個適時敲響的警鐘,告訴他不要奢望得不到的東西。
他接受了處罰,也就抹除了奢望。回來之後,他會是一個全新的蘇酥,一個不再愛著燕於飛的蘇酥。
秦青忽然理解了蘇酥的心情,於是便站在原地不動了。
殷柏舟認認真真地看了秦青一眼,確定他打消了留下蘇酥的念頭,這才接過逮捕令仔細查看。
逮捕令的確是警察廳頒發的,卻簽署了康恩斯坦的名字。他是帝國太子,得到了他的授權,難怪警察敢管到軍部頭上。不過逮捕令也寫明了隻是口頭教育,不會有太大問題。
蘇酥走了,登上警車時狠狠摔了一跤,跌破了額頭。
秦青隔得太遠,不能扶他,隻能疼惜地看著。
蘇酥從車窗裡探出頭來與秦青道彆,臉上沾滿血跡,卻也露出釋然的笑容。他衝秦青不斷揮手,卻再也不曾看站在一旁的燕於飛一眼。
警車升上高空,變成了天際的一個小黑點。
秦青仰望那個黑點,心裡湧動著不安。
秦甘棠也從醫務室裡走出來,對著天空慢悠悠地嘲諷:“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誰叫他覬覦我的alpha。”
說這話的時候,他並沒有發現燕於飛正用何等森寒的目光睨視他。
秦青勾了勾唇,發出短促而又輕蔑的一聲嗤笑。
秦甘棠知道他為何還笑得出來,因為他和蘇酥不一樣。他不會覬覦他的alpha。他覺得自己的alpha就是最優秀的,比起殷柏舟或燕於飛也毫不遜色。
每一個Omega都羨慕秦甘棠,唯有秦青不會。
每一個Omega都想把秦甘棠的alpha搶走,唯有秦青不會。
從小到大,秦青總是能毫不費力地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秦甘棠轉頭看向秦青,不再掩飾自己的扭曲和嫉恨。
秦青也在看秦甘棠,卻是居高臨下,渾不在意的。
他雙手插兜,擺出一副慵懶的姿態,然後慢慢俯身,緩緩低語:“秦甘棠,你知道嗎,我啊,從來不稀罕你的東西。”
他勾了勾唇,極愜意也極鬆弛地笑了。
是的,他不稀罕啊!他愛上了任則淮,所以全世界的alpha在他眼裡都變成了一文不值。
秦甘棠不擇手段強占燕於飛的舉動,在他眼裡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好啊!好得很!你已經這麼喜歡任則淮了嗎?那我一定會把他搶過來的!秦甘棠揚起下頜,對秦青回以惡毒的微笑。
兄弟倆於寂靜無聲中撕破了臉,也宣了戰。
秦青回到醫務室繼續調配藥劑。秦甘棠拉著心不在焉的燕於飛離開了。
殷柏舟還等在醫務室裡,正用智腦的掃描儀一一掃描桌上的試管。
“危險物品,請注意!危險物品,請注意……”掃描儀不斷發出警報聲,讓他濃眉緊皺。
徒手拆解巨量炸/彈也不曾眨過眼的他,此刻卻冒出了很多細汗。
“我要增加醫務室的預算。多出來的錢,我希望你全部拿去購買機器人助理。”他關掉掃描儀,極為嚴肅地說道。
秦青低下頭,藏起自己瞬間綻放的快樂笑容。他當然知道殷柏舟為何要說這種話。
他想讓機器人助理來承擔這份危險的工作,以免爆炸波及秦青的生命。他非常擔心秦青的安全。
“好的軍長。”秦青沒有拒絕這份隱藏在冷淡外表下的關心。
兩人沉默地站著,找不到任何除了公事之外的話題,畢竟在此之前,他們還隻是陌生人。
尷尬的氣氛悄悄蔓延。除了戰鬥,殷柏舟的頭腦裡不存在任何東西。氣泡、絨花、雲朵、南風、清溪等美妙的詞彙,都是認識秦青之後無端端從他記憶深處湧現的。
看見秦青就會想起這些過分柔軟的詞彙,這是最自然的一件事。
殷柏舟在大腦裡搜尋了一圈,找不到有可能讓秦青感興趣的話題,隻好戴上軍帽朝門口走去。
秦青上前幾步,跑到他前麵,雙手撐住門框,把路堵住。
“軍長,先彆走,留下做一個精神力檢測吧。我想看看您的健康狀況。”秦青仰頭看著殷柏舟,眼瞳裡溢出濃濃的擔憂。
這份擔憂在他的職責之內,卻又比職責多出了一些東西。
殷柏舟的血液又開始變熱了。然後他冷淡地搖頭,拒絕了這個請求:“我很好,不用檢查。”
“不行,您一定要檢查。”秦青的雙手依然撐著兩邊的門框,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出去的路。
殷柏舟隻要伸出手,輕輕拉他一下,就能讓他踉蹌著讓開。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但是殷柏舟卻沒有動作。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垂眸看著秦青美到妖異的臉龐。
秦青細而長的眉毛微微蹙著,漆黑眼瞳裡滿是關切,薄唇抿得很緊,下頜略略抬高,顯得非常倔強。這種倔強的表情竟然比他微笑的模樣還要好看。
於是殷柏舟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不曾想過推開秦青,強行離去。
“我不接受檢查。”他再次說出拒絕的話,卻沒有任何動作。
隻要他願意,他輕易就能從這個小軍醫的手裡逃脫。
但是他不願意。
燈光從他身後照射過來,讓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把秦青籠罩。他那麼強悍,而秦青卻如此脆弱。
“不接受檢查您就彆想離開。”
脆弱的秦青隻要伸出細細的胳膊,象征性地一攔,就能讓強悍的殷柏舟完全止步。
996叼著一根醬香豬蹄跑回醫務室,看見堵住門口的兩人,不由有些傻眼。
“你們在玩什麼遊戲嗎?”它不想從兩人的□□鑽進屋內,隻好蹲坐在外麵的空地上。
秦青沒有回答,而是仰起臉,堅定不移地望著殷柏舟。
殷柏舟垂著眼眸表情淡漠地看過來,既不動,也不言語。如果無人打擾,他可以一直一直看下去,這是比戰爭更令他沉迷的東西。
僵持了大約兩三分鐘,秦青提議道:“軍長,要不然我們來比賽吧。誰先眨眼誰就輸,輸了的人要答應贏了的人一個要求。而我的要求是,您必須留下做一個精神力的檢查。”
殷柏舟並不覺得自己會輸,於是點頭答應了。目不轉睛地看著秦青,這不是比賽,是獎賞。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開始了比試。
996一邊啃豬蹄一邊搖頭嗤笑:“切,幼稚!”
秦青仰頭凝視殷柏舟。
這張極致俊美的臉龐帶著所有他曾經最為熟悉的痕跡。這雙深邃難測的眼瞳,即使夾雜著一絲陌生,也不曾丟失最溫暖的光芒。這雙薄而優美的唇即使刻板嚴肅,不習慣展露笑容,也總會吐出看似冷淡實則溫柔的話語。
時空在變,世界在變,他愛的人好像永遠都不會變。
秦青的眼瞳裡顫顫地溢出水光,嘴角卻止不住地微微上揚。看著這張臉,他感動地想哭,卻又開心地想笑。
世界上最藏不住的秘密就是愛。
秦青感覺得到,自己快要藏不住了。
他彎了彎濡濕的眸子,翹了翹微紅的薄唇,露出一抹深切眷戀的笑容。
殷柏舟的眼瞳急劇收縮了一瞬。此刻,秦青露出的笑容,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
秦青好像有些傷心,卻又仿佛很是開懷。他既想綻放,又想悄悄地藏起來,像是開在最深的草叢裡的一朵小蘭花,風吹動周圍的草葉,讓它竊竊地露出頭來。
獨行荒野,冷不丁看見這樣一朵小花,心也會跟著柔軟,隻想把他捧在手裡,輕輕地嗅一嗅他的香氣。
之前殷柏舟還覺得秦青倔強的表情比微笑好看。可是現在,他卻又覺得這抹溫暖而又柔軟的微笑是最好看的。
他的血液越來越滾燙,仿佛受到了最濃烈的,100%適配的信息素的影響。這影響是致命的!
可是醫務室裡沒有信息素。
當殷柏舟的鼻尖冒出熱汗,感覺快要失控時,秦青忽然低笑了一聲,柔柔地說道:“對不起軍長,我一定要贏。”
話落,他踮起腳尖,衝殷柏舟汗濕的俊臉吹了一口氣。
氣流裡裹著又濃又甜的香味,鑽入殷柏舟的鼻尖,撩動他的睫毛,讓他不受控製地眨眼。
他輸了。
他的血液像熔岩一般沸騰,心臟像快要噴發的火山口,砰砰狂跳,莫名的眩暈感襲來,讓他不得不撐住門框,阻擋身體和精神力的雙重失控。
原來不需要信息素,一個alpha也可以如此熱烈地為一個Omega燃燒。
這個秘密,是不是隻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