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24號)
鳶尾愣住了, 半晌才訥訥道:“大爺, 昨日我……並不知道您收拾的禮物放在哪裡了。”
王瑒蹙眉道:“綠蘿呢?也不在這裡?你叫她來回話。”
鳶尾紅著一張臉, 匆匆道:“她去盯著小丫頭子收拾屋子了, 才買來的小孩子, 做事不利落,我這便換她過來。”
王瑒道:“告訴她,讓她拿過東西來。”
鳶尾低聲應是, 低下頭忙忙地走了。
等了一會子,綠蘿才帶著兩個小丫頭抱著一個長長的盒子過來。
她笑道:“也不知道大爺這是預備了什麼好東西, 連看也不讓咱們看一眼的, 還怪沉的。”
王瑒讓小丫頭小心著把盒子放在桌子上,“裡頭的東西禁不得磕碰, 你們仔細著放,磕壞了我現下可沒地方再找一個一樣的來。”
綠蘿抿嘴笑道:“看大爺這般仔細, 那匣子上還係著紅綢子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這是收拾給新媳婦的聘禮呢!”
王瑒含混道:“相差不大, 不大。”
他聲音含混, 音量又極小, 是以綠蘿並沒有聽清,還笑著追問:“大爺說甚麼?”
王瑒道:“沒什麼,你們幾個先下去罷。”
綠蘿答應了,又道:“那邊屋子鳶尾看著收拾好了, 您略等等便過去罷, 洗漱的東西我就端去那邊臥房了。”
王瑒點頭, 綠蘿這才帶著小丫頭子下去。
王瑒看著她們出去了,自己才解開係在匣子上的紅綢帶,打開蓋子看了看,又取出裡頭的東西,抱起來正反麵好生端詳了一會子,確定沒有磕碰,也沒有一點瑕疵,就連底下掛的豆綠的穗子也都好好的沒有散開,才下放心來。
這便將那東西好生擺回匣子裡,卻是自己左看右看都放不正當,調了好些回才算是勉強滿意了,扣上蓋子,又依著原樣係上紅綢帶,這才轉身預備要走。
才邁過了門檻,自己又走回來,想想還是不放心,斟酌半晌才將匣子抱起來放在架子上,遠遠看了看,自覺甚是妥當,才滿意而去。
鳶尾和綠蘿早在臥房裡頭翹首以待,好容易見他過來了,忙帶著一群人迎上來,鳶尾先是謝道:“我的老天爺,大爺可是過來了。怎麼這許久都沒動靜兒?要不是那書房裡燈還亮著,綽綽約約的也能看見人影兒,我們還想著大爺又出去了!又怕您這是做功課叫難住了,都連個聲兒也不敢出,更不用說進去叫您一叫了。”
王瑒邁進屋子,自己也有些意外,沒想到看了這麼久,但他是絲毫不肯露怯的,便道:“裡外門口都有人守著,還能跑了我不成?不過一會子就過來了,你們急什麼。”
綠蘿笑道:“平常也便罷了,咱們不急。可明兒不是說好了要去林大人府上?太太還說要一家子早去的,恐怕人家早來,咱們起晚了豈不是不尊重?或者明日眼睛摳摟了,帶了烏青,可怎麼見人呢!所以急著叫您早睡早起。”
王瑒擺手道:“罷,罷,我才說了一句,你這裡就有十句等著我,我是不同你說這些話了,還是過來伺候我洗漱完了,這事就罷了。”
綠蘿笑著帶小丫頭圍上來,伺候他漱口淨麵,換上柔軟的寢衣睡鞋。
等著王瑒上了裡頭的拔步床,她便上前掖了掖被角,才跟鳶尾一起放下了床前掛的水墨彈花簾子。
鳶尾隔著簾子輕聲道:“大爺,原來上夜的都在外頭屋子裡睡的,今日太太叫人送來了隔著的紗櫥,小的們就在外頭,您夜裡若是有什麼吩咐隻管叫人就是,都聽得見了。”
王瑒閉眼應道:“知道了。”
鳶尾又問道:“今日可還要留一盞寢燈?”
“不必,這帳子厚實,留不留沒甚麼區彆,全熄了罷。”
綠蘿正在吹燈,聽見這話便將戳燈全吹熄了,自己拿著一盞小小的台燈同鳶尾悄聲退出去。
王瑒查看過自己要送的禮物安好,心情鬆快,一夜好眠。
隔日清晨
才吃過早飯,林府便遣人來請,牛夫人叫幾個管事媳婦好生招待著,自己卻對王瑒笑道:“你林叔父、林叔母好熱心,這樣你更要恭敬了,不然不說對不起你老爺,便是你林叔父的心意也要辜負了。”
王瑒忙道:“太太說的是,我今日一去,一定好生習學,等來年下場,捧一個功名來給您幾位瞧瞧。”
牛夫人更嗬嗬樂道:“那敢情好,我便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正說著,王子騰大步邁進來,“你們娘兒兩個這是說什麼呢?樂得這樣。”
王瑒忙起身行禮,牛夫人便讓出羅漢床東邊。
王子騰坐了,王瑒才又在下首椅子上坐下。
牛夫人親手酙了一盞茶,遞給王子騰道:“沒說甚麼,瑒兒給我這裡表決心呢——你嘗嘗這茶,我早起沏了三四遍才出的色兒,聽說是暹羅國進上的茶,我嘗著也還罷了,還不如咱們尋常喝的呢,倒是昨日給瑒兒沏了一壺,他嘗著說還好。今日你也嘗嘗,看到底如何。”
王子騰仰脖乾脆一口全喝了,急得牛夫人就拍他的手:“你怎麼喝的這般急?這樣哪裡能嘗得出味兒來!”
王子騰咂咂嘴,似是在回味,也不說話,仍是自己倒了一盞又喝了,抬手還要再倒,卻被牛夫人一把搶過茶盞,豎起柳眉,怒道:“你是啞巴了?還是說一句好壞能累著你的嘴?隻顧著喝,一句話都不與旁人說!”
王子騰討饒道:“太太,我這不是粗人麼,喝什麼茶都一個味兒的,早先夫人還同我抱怨,說什麼京城的夫人們一個個附庸風雅,喝個茶還不好好喝,非要讓人品了又品,分出個上下高低來。如今好容易不抱怨彆人了,怎麼又學著那些人來為難我。”
牛夫人臉上一紅,正張了張嘴不知道說甚麼好,臉上就有點掛不住,狠狠瞪了王子騰一眼,連著茶盤和茶壺也拉到自己這邊來,氣道:“那你便不要喝了。”
王子騰苦著一張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忙給王瑒打眼色,示意他也哄哄牛夫人。
王瑒忍笑忍得肚子都要痛了,見王子騰使眼色,忙借機輕咳一聲,道:“這茶雖然品質也分好壞,但咱們這樣人家沒有那品相低劣的茶,都是挑的好茶,其實全看個人口味。老爺嘴拙不會誇,我卻能幫老爺說上幾句,太太這茶旁的不說,論起好喝與否,那在老爺心裡自然是頭一位的,太太彆說是拿進上的好茶給老爺喝,就是去外頭茶攤子上尋些茶沫子來泡上,老爺也隻有一杯杯地喝著說好的。”
牛夫人的臉色這才轉晴,王子騰見狀忙再加一把柴道:“瑒兒說的很是,茶的好壞我是嘗不出來了,但隻要是太太遞過來叫嘗的,我都覺得甜的很,怕不是太太手裡抹了蜜罷?”
牛夫人再也繃不住臉色,撐不住笑了:“你們父子兩個,是一脈相承的嘴花花!我遲早要讓你們兩個氣死!”
王瑒接道:“哪兒能呢?您好日子還有的過呢!”
王子騰也笑著討好:“夫人還是陪崇安過一輩子再說這些。”
正說著,忽聽見翠玉隔著簾子問話:“太太,底下說東西都收拾的妥當了,問您幾時動身。”
王子騰站起身來:“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收拾了就走罷。夫人,我跟瑒兒囑咐幾句,你也換身出門的衣裳。”
牛夫人點頭:“你們父子自去罷。對了,瑒兒,你先叫過滇楊他們四個來,你這一去少說幾個月的,我不囑咐幾句不放心。”
王瑒笑道:“早知道太太要吩咐的,讓他們等在院子外頭呢。”
“就知道你這孩子心細,你出去的時候一並叫進來罷。”
王瑒躬身應是,跟著王子騰轉身出去了。
出了院門,王瑒將滇楊他們四個叫過來:“進去罷,太太有話要囑咐,不論說甚麼,好生答應著就是了。”
滇楊四個便跟著來的小子進去。
王瑒卻對王子騰笑道:“父親方才說什麼要囑咐的,隻管說罷,兒子聽著呢。”
王子騰輕輕拍了他的頭一下,“你小子,還不知道我就是找個借口,難不成還讓我在屋子裡跟著你太太見那些管事媳婦們?還是看著你母親換衣裳呢?我一個大老爺們,多不自在!”
王瑒笑得一臉使壞模樣:“兒子早先不知道,還以為父親願意看的,這不是父親教導了才知道?”
王子騰老臉一紅,作勢抬手欲打。
王瑒早一溜煙兒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