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王瑒見她眉間仍有愁色,便轉了個話頭,問她:“我聽說妹妹上月染了風寒,方才我來了看著倒是沒什麼事兒就是還要問問你,你自己可覺著怎樣呢?若是不好,還是叫張濟懸來替你看看。”
黛玉笑道:“哥哥太小心了。張姐姐醫術極好,我不過服了幾帖藥就好了。從來我生病都是斷斷續續地好長時候不能有起色,這回倒是好了,才幾天身上就鬆快許多,如今早就大好了。”
“雖這樣說,隻是你頭一回來北邊兒,身子難免受不住這裡的寒涼,還是要注意著。”王瑒叮囑了她幾句,“如今還不到最冷的時候,你等真冷了看可還受得住?那些大毛的衣裳也該做起來了。”
“不過你也彆常悶在屋子裡,瞧著有一日天晴朗,穿得厚些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等過幾日到了‘三九’可就彆出去逛去了,仔細凍壞了你的手,”他笑嘻嘻看著黛玉,“那可怎麼拿筆同我書信往來呢?”
黛玉瞧了他一眼,忍不住也笑,又有些淘氣,偏就指著牆上的“雅圖”上才畫了一支的梅枝道:“如今‘一九’未過,牆上這花兒瞧著光禿禿的。真等著到了三九四九才好呢,畫好看,下了雪,天上地下一片琉璃世界,也好看。”
王瑒笑起來,“你偏就同我頂嘴。這可是便宜了我,人家消寒圖上‘試看圖中梅黑黑’,我卻是要‘端賞圖前手白白’。”
黛玉臉上羞得通紅,啐道:“什麼破爛打油詩,你也好意思做!也不怕那些同僚聽了笑話,原來今科探花是這樣水準。”
王瑒搖頭晃腦的,“非也,非也,閨房之樂,哪裡是他們能知道的?”
黛玉臉上紅暈更甚,正要再說他,就見雪雁端著兩盞熱茶上來更換,忙掩住了。
雪雁方才卻聽得清楚,她笑道:“姑娘,回回您都讓大爺逗得這樣,偏還不長記性,老是先去挑釁人家,怪得又叫人家逗回來?”
黛玉瞪她,“你是誰的丫鬟,怎麼向著他說話!”
雪雁抿嘴笑了,換了茶道:“我自然是您的丫鬟,可這不是出來說句公道話麼!”
王瑒大笑道:“好丫頭!”他從身上拽了一個玉佩下來扔給雪雁,“賞你,拿著頑去罷。”
雪雁忙謝了賞。
黛玉笑著推她,“快出去,本來他一個我就夠費心的了,如今還來一個幫手!”
雪雁答應一聲,笑著出去了。
黛玉見王瑒臉上還是笑眯眯的,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便自己打岔道:“哥哥今日遣人送來的好些衣裳和毛皮,那些就是我再長兩個身子也穿不完的。我想著衣裳自己留下了,那些毛皮叫我給老太太、兩位舅母和璉嫂子送了些去,姊妹們也送了。”
她猶豫了下子,又道:“寶姐姐那裡跟這裡的姑娘們一樣,也送了些去。”
王瑒見她打岔便也不揪著不放,道:“原本就是送了來叫你做人情的,不然送這些來做什麼呢。至於薛姑娘那裡你做的也對,總不能讓人家看著不像,還給自己惹是非,不過是些皮毛罷了。”
黛玉便點頭,又想起一事來,“父親回來了,京中雖宅子已經叫人打掃去了,隻是裡頭還有好些過冬的東西要預備著。”
她自己一一點算道:“父親從南邊兒來的,大毛、二毛的厚衣裳要置備著;宅子久不住人,也要采買些火炭,還要些熏香,熏一熏屋子;過冬的厚被子毯子想必也是不全的;還有原來的家人不能都帶來了,雖隻有我跟父親兩個人,可做雜事的下人少不得,不然看不住屋子不說,叫人看著也不像樣子……”
她數了好半日才數完了,自己慨歎道:“真是經不得細想,方才隻想著高興了,竟是沒想到還有著許多的事情要做。怕是還要費不少的功夫。”
王瑒托腮聽她細細數著,就有些出神,黛玉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笑道:“哥哥想什麼呢?”
王瑒回過神來,輕輕拿住了在自己眼前亂晃的手,“我想,妹妹是瞧著大了,這樣的家務事自己也明白。如今你在這裡住著,也沒個人教你什麼。老太太自不必說了,她年歲大了,當不得這樣勞累。你那兩位舅母不提也罷,都不是能有這個本事的。至於鳳姐姐,”他忍不住就笑,“可不能讓你跟她學了去,我還想要一個溫柔可人的妹妹呢!”
黛玉瞥了他一眼,嘟噥道:“那要怎樣?”
王瑒含笑道:“不如等母親回來了,我稟明了林叔父。妹妹住到家裡,跟著母親學去。”他貼近了黛玉的麵頰,“正好熟悉熟悉咱們家的家事,日後更好上手了。”
黛玉才褪了紅暈的臉又染上了杏色,口內直道:“呀!哥哥好不害臊!”
王瑒朗聲笑道:“這有什麼好害臊的?我巴不得呢!”
他以為黛玉還要像以往那樣推脫,要不就是罵他一兩句,誰知這回黛玉臉上雖紅紅的,竟是忍住了,似是默認一般。
直讓王瑒高興得大笑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