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瑒才出了府門便見有從忠順親王府回來的一個家丁疾馳而來。他也無空等著細說,一壁翻身上馬一壁大聲道:“王爺可叫起來了?”
“並無!”那家丁見狀也不從馬上下來,兜馬急轉幾步,高聲回說,“叫開了門,王爺卻不在府內,是進了宮送還聖人印鑒卻還不曾回來。已經有人回王妃娘娘去了。”
王瑒聞言緊勒住韁繩,拽著馬改道往皇宮方向奔去——幸而方才已經叫家丁叫了宮門,拿著王子騰留下的牌子說是緊急軍情遞請進宮。王瑒到宮門時已經見三皇子身邊的內侍等在宮門,伸著脖子往這邊巴望。
“王大人,殿下請您不必下馬,緊急進宮呐!”王瑒正待翻身下馬,那內侍忙高聲呼喝,又一揮手已是有小內監急匆匆往裡奔走,瞧著是往內宮傳信。
王瑒在馬上略一點頭,緊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便縱馬進了宮內,順著方才指的方向一路到了皇子所。
三皇子所在的宮室已是燈火通明,王瑒下馬便看見忠順親王身邊的內侍也守在外頭,心頭不禁大鬆一口氣——他就怕忠順親王去了彆宮,倘或叫人攔下豈不不妙。
王瑒急走幾步,裡頭小內侍腳步匆匆迎出來,伸手引路,腳下不停,又道:“殿下已經知道了大概,如今就聽您與王爺是如何想法。”
“宮門可派了心腹過去守著?”王瑒急急往內室走,口內便問幾件緊要的事,“六皇子逼宮,張貴妃那裡如何?可叫人看守起來了?”
“已經著人請了皇後娘娘懿旨,事急從權,我叫人封了張貴妃的宮室。禁止宮人進出。”
一道溫潤的男聲從石階上響起。
王瑒忙抬頭向上看,卻見是三皇子迎了出來,他拱手道:“殿下——宮門可封了?”
三皇子微微點頭示意,這時節也不計較什麼禮儀周備,便同王瑒一道往內室走,“已經封了,沒我的手令,各宮人一律不得進出。除此之外,其他宮室也嚴令下去閉宮,已經有龍禁尉帶著眾多兵丁來回巡視。”
王瑒長出一口氣,盛讚三皇子思慮周全。
“算不上周全,還是談談西山之事——皇叔已經在內室等著了,”三皇子略一停頓,王瑒詫異看過去,卻見他臉色蒼白,此時才又接口道,“這裡一時之間能召集起來的兵怕是不多,雖我已派人往城外送信,叫各地兵將前來勤王,隻是聽所說的樣子,能不能送出去還是兩說。”
王瑒沉默著點了點頭,“京城周邊轄縣並無這樣多的兵力,再往彆的郡府求援,隻怕趕不及——這也叫人奇怪,六皇子是從哪裡調來的兵?”
說話間兩人已進了內室,忠順親王黑沉著一張臉坐在正位上,聞言鬱鬱道:“若是我所料不錯,原先的幾個郡王加上那些不死心的國公,並馮家、衛家,這些零零散散的加起來足有一萬之數了。”
“那就叫人往各家探查,”王瑒蹙著眉沉聲道,“這個時候還顧得上什麼君子不君子的?叫人把各府的家眷盯緊了!不說拿他們要挾,也不能叫他們添什麼亂子出來!”
“我已叫人去了。”三皇子輕描淡寫道,他見王瑒看他,忍不住一笑,諷刺道,“雋和還當我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不成?”
王瑒不語,倒是忠順親王嗤笑道:“自個兒老婆孩子的命都要沒了,還顧著旁人的——到時候家破人亡了,上哪兒說理去!誰還能記著今日殿下君子之風不成?”
三皇子頷首,想也是不願說這個,便又道:“我已經叫牛家的那個——誰來著?傳铖是不是——叫他往各府我信得住的傳信,楊首輔不必說了,他家裡還是有些家丁的。加上牛家還有不少世家裡頭,借來一用怎麼也能湊個千把人。”
“這些隻怕能用來守城,若要去西山營救……”忠順親王沉吟片刻,搖頭歎道,“遠不夠,再者這都是散兵遊勇,單打獨鬥的尚可,真要上陣是不行的——還是用陛下留下來與我的那四千。”
三皇子其實心裡也忐忑,聞言順勢答應下來,倒是王瑒,自方才起便皺著眉頭若有所悟,聽到這裡也不曾說甚麼話。
忠順親王瞧了他一眼,出聲道:“王家小子,你發什麼呆呢?”
王瑒略一遲疑,開口道:“王爺,殿下,我覺著……”
他三人這邊商討不提,如今宮內已是山雨欲來之勢,龍禁尉將張貴妃的宮室圍得一隻蚊蟲都飛不出去,大小宮人俱是瑟瑟發抖,唯有跟著張貴妃多年的幾位女官多少知道些內幕,但臉上仍是不減憂色。
“娘娘……”福瓴抖著手遞上一杯茶,偷覷著張貴妃的臉色,乾咽幾下口水,半晌才艱難道,“是不是殿下那裡——已經起事了?”
張貴妃心裡其實緊張得要命,隻是當著眾女官的麵仍是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來,她接過茶抿了幾口,淡淡道:“瞧著樣子是已經起事了,隻怕已經成了事——不然宮裡頭能收著消息?如今他們這樣,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
福瓴微微鬆了一口氣,諂笑道:“娘娘說的是,隻等著殿下帶人進宮,娘娘便不必受這些委屈。”
“這些算得上什麼委屈?”張貴妃揚眉道,“如今我就是籌碼,諒老三也不敢怎樣!”
她唇邊浮上一絲冷笑,“周氏在宮內張狂了多少年了!連帶著她的這幾個兒女都不是省心的料子。老三不用說了,是個人麵獸心口蜜腹劍的東西,便是平昌——”
張貴妃厭惡道:“不知同她母親一樣是從哪裡學的妖惑人心的手段,哄得聖人團團轉,弄一個什麼公主品級出來……”
她說了這些,自覺有些失了身份,顯得同一個小輩計較,便借喝茶不語。
福瓴卻哪裡不知張貴妃的心病?
無外乎是心裡憤懣周貴妃罷了——周貴妃進宮之前,宮中唯她得寵,旁人尚都遜色三分,又是獨一份兒的貴妃,自然風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