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舅媽說完的機會,萬俟林木抬了抬下巴。
他長得本就清秀,平日裡少言寡語,有一種刻薄掛相的感覺,尤其是抬起下巴的時候,給人一種傲慢的錯覺。
眾人順著萬俟林木的指向看過去。
舅媽腳邊,有個“雪窟窿”,一樣東西掉在厚厚的雪地裡。
——卡西歐腕表。
“啊!在這裡……”
原來是誤會。
舅媽臉上顯然掛不住,吭吭唧唧的撿起腕表,愛惜的拍了拍,重新佩戴回自己腕間。
又吭吭唧唧的說:“肯定是他偷的。”
“是他,沒錯。”
“怕我們抓到他,所以扔在地上了。”
舅媽雖然這麼說,還是急匆匆離開,一群人好像鬨場的醜角。
“林木……”曹文揪著自己衣角:“你……你彆在意。”
萬俟林木冷得縮了縮脖子,無所謂的說:“你都不在意,我在意什麼?”
曹文一瞬被噎住了。
時間尷尬的凝固,曹文又說:“真是……真是對不起,剛剛多謝你了,又幫我……又幫我解圍了。”
酸甜的味道。
是戀愛的氣息,撲麵而來。
刺激的萬俟林木想要捂鼻子。
曹文和羅參,同樣都會散發酸甜的味道。
但羅參的戀愛味道,好像草莓。
紅潤、飽滿,望而生津。
曹文的戀愛味道,好像劣質奶油。
刺激、粘膩,濃烈的調和香料感……
萬俟林木轉過身去,走到湖邊,縮著肩膀,冷得直跺腳。
果然,便宜沒好貨啊,更彆說是免費。
本想撿個便宜。
結果大黃魚不能挖,還被大雪封路,困在了爭家產的狗血倫理大戲中。
曹文站在大雪地裡,雪依舊下著。
他望著萬俟林木的背影……
想要上前搭訕,但是又不敢。
想要上前爭取,但是又不敢。
想要上前表白,但是又不敢。
曹文的手張開,握拳,張開,握拳,來回反複,最後插進口袋裡,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打開相機,對準萬俟林木的背影。
對焦——
打算偷偷的按下快門。
嘀嘀——
那麼巧,偷拍的動作被手機沒電的提示音打斷。
電池閃紅,屏幕一眨眼。
關機了……
曹文看著不爭氣的手機,又氣又急,狠狠把手機塞進口袋裡。
碰到了一個涼冰冰的東西。
順手掏出來,原來是父親的遺物。
——破舊的老式手機。
昨天舅舅拿給曹文的,說是他父親一直保留著這部舊手機,一定很珍貴,所以給曹文留個念想。
曹文諷刺的一笑,這“珍貴”的遺物,現在竟然能派上用場。
曹文昨天給舊手機充了電,還能用,像素雖然不高,但是能拍照。
慢慢舉起破舊的手機。
殼子磨花了,屏幕碎了一個角,翻蓋忽悠忽悠的合不上,電路也接觸不良。
對焦很慢。
隨著曹文的對焦,屏幕裡出現了萬俟林木的背影。
哢嚓!
曹文按下快門。
一刹那,一隻大手突然握住萬俟林木的手臂,將人一帶。
嘭!
萬俟林木一頭栽進羅參的懷中,鼻子撞在羅參堅硬的胸肌上。
“乾什麼?”
羅參笑了笑,語氣溫柔而真摯:“老板,天氣這麼冷,湖邊更冷,靠近一點暖和。”
萬俟林木:“……”突然發什麼神經?
嫌棄挑剔的打量了羅參兩眼,但萬俟林木沒有挪開,就靠著羅參肩膀,真彆說,稍微暖和一點。
羅參肩膀寬,能擋風。
羅參讓萬俟林木依靠著,慢慢回過頭去,對身後偷拍者,展露出一個……
沒什麼溫度的,笑容。
現場抓包!
曹文緊張得手直抖,無法對羅參自然的笑回去。
手機的鏡頭裡,根本沒有拍到萬俟林木。
——白皚皚的大雪,湖邊豎立著孤零零的一棵參天槐樹。
一張人物照,硬生生變成了風景照。
——可以吃早飯了!
——來吃早飯吧!
彆墅裡傳來大喊聲,有人朝湖邊大喊。
“終於可以吃飯了,”萬俟林木早就餓了,“走吧。”
羅參溫柔的應聲:“好。”
兩個人肩並肩往回走,曹文默默的跟在後麵。
好像喪家之犬。
手裡握著老舊的破手機。
掉了漆,磨了殼,碎了屏。
身後……
白皚皚的大雪,依舊向人間揮灑著聖潔與無知。
結冰的湖麵,湖邊豎立著……
——兩顆對稱的參天槐樹。
一模一樣。
一抹黑影,曹元斫蹲在其中一棵槐樹下,環抱著樹根,探著頭,眼神陰測測的盯著眾人的背影。
口中叨念著:“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是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
“奪回來……奪回來……我的我的……”
“還給我……還給我……”
彆墅裡暖洋洋的,暖風開得十足。
零零星星幾個人坐在餐桌邊,邊吃邊聊。
看到曹文走進餐廳,不約而同的住了嘴,用異樣、嘲諷的眼神盯著他看。
轉而笑嘻嘻的離開餐桌。
——吃好了。
——我們走吧,彆吃了。
——我們去樓上繼續聊,我還有更多八卦……
——你不知道,曹文他啊……
好像是同/性戀……
餐桌變得空蕩蕩,曹文尷尬僵硬的走過去:“我來盛粥,你們坐……坐吧,隨便坐。”
兩籠包子。
一疊餅乾。
三碗粥。
親戚已經席卷了大部分早餐,隻剩下這些。
曹文把早餐端上桌子,殷勤的推向萬俟林木,讓他先選。
萬俟林木挑了餅乾放在自己的盤子裡,用勺子攪拌著熱氣騰騰的粥。
白滑滑的粥水,米粒熬得爆漿稀爛。
肉絲與皮蛋沉沉浮浮,散發出噴香的氣息,挑/逗著萬俟林木的味蕾。
萬俟林木的眼神卻毫無征兆的變得挑剔,無情。
盯著粥裡的一條小黃絲。
——薑絲。
萬俟林木遺憾的放下勺子,推開粥碗,捏起餅乾咬了一口。
哢——
“嘶……”
“怎麼了?”曹文聽到萬俟林木的抽氣聲,以為萬俟林木咬到了嘴。
羅參笑笑,他雖然看不見,但好像一切了然於胸。
“這是薑餅吧?我們老板不吃薑。”
沒錯,萬俟林木挑食。
不吃薑,一點兒也不吃。
曹文有些驚訝:“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吃薑……”
“我……我們那麼多年同學……我都沒聽你說過……”
“原來……你不吃薑啊。”
曹文與萬俟林木認識七年,同寢不到三年,分彆四年多,竟然壓根不知道萬俟林木不吃薑。
羅參卻清清楚楚。
曹文用嫉妒的眼神,看向羅參,也不敢多看。
萬俟林木沒有注意曹文的眼神,也是他壓根不想注意。
瞥了一眼羅參盤子裡的小籠包。
羅參低聲說:“不用看了,小籠包裡也有薑絲。”
萬俟林木的眼神更加挑剔了,咬了咬下唇,一瞬間表情有些鬨彆扭似的,決絕的抱臂向後靠,似乎下定決心“絕食”。
絕不向薑絲妥協!
“嗬——”羅參輕笑,敏銳的聽到了萬俟林木抱臂的聲音。
這是萬俟林木通常拒絕的動作。
羅參對曹文說:“曹先生,能不能把廚房借用用?我家老板很挑食,我又怕他餓壞肚子。”
曹文:“……”嫉妒,嫉妒!
隻能乾笑著點頭,大度的說:“可、可以啊!”
“請便吧,就在後麵。”
“隨便用!”
羅參站起來,脫下黑色的風衣,露出裡麵冬日保暖用的黑色馬甲。
雖然是保暖之用,但更像為了襯托羅參性感身材的加分道具。
標準的倒三角,肩膀寬到流/氓的地步。
並不乾瘦,頸部能明顯看到流暢的斜方肌,挽起的袖口下,露出起伏的手臂肌肉線條。
還有腕間,彆人一輩子也買不起的百達翡麗限量款腕表……
有錢。
有顏。
還是個暖男婊。
對了,這個暖男婊還會做飯!
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萬俟林木斜著眼睛打量羅參:“你還會做飯?”
盲人也能做飯?
羅參笑笑:“隻是我的個人愛好。”
又開玩笑的說:“如果怕我投/毒的話,老板可以旁觀我做飯。”
萬俟林木真的站起來,一改平日裡無所謂的態度,饒有興趣的跟著羅參往廚房去。
——對,我怕你窺伺我的墓場。
——畢竟你這個人特彆喜歡買墓地。
——你真的會做飯?
——我要吃蛋包飯,爆漿的那種……
曹文:“……”
曹文木呆呆的坐在餐桌邊,沒有起身。
眼睜睜看著萬俟林木跟著羅參進了廚房。
廚房是半開放的,萬俟林木與羅參的互動,清晰的映在曹文的眼睛裡。
“哈哈……”一聲苦笑。
羅先生長得帥,而自己普普通通。
羅先生會做飯,而自己什麼都不會。
羅先生很有錢,而自己一輩子也買不起那塊手表。
曹文喃喃的自言自語:“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
自怨自艾的低下頭來,餘光正巧瞥到隔壁盤子裡的小甜餅。
——萬俟林木咬了一口的薑餅。
薑餅歪歪斜斜的放在盤子裡,孤零零,帶著萬俟林木吃過的齒痕。
齒痕……
曹文一瞬間心中有些激動、緊張,手抖的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
險些忘了,手機掉電了。
又把那部老舊的破手機拿出來,做賊一樣將盤子拽過來。
噌——
對焦帶著齒痕的餅乾。
哢嚓——
照片裡,餅乾的特寫清清楚楚。
呼——
曹文鬆了一口氣,這回拍到了,太好了。
慢慢放下老舊的破手機,曹文低頭看向盤子。
“嗬——!!”
兩塊對稱的餅乾,不再孤零零。
對稱的齒痕,對稱的靜靜躺在盤子裡。
曹文驚得一頭冷汗,拿起破手機來看,相片裡果然隻有一塊餅乾,盤子裡卻有兩塊。
哢嚓——
再按下快門。
三塊餅乾,都帶著齒痕。
哢嚓——
四塊!
曹文越來越吃驚,瞪大了眼睛,瞳孔緊縮,眼白睜大,整顆眼珠子恨不能直接噴出眼眶!
破手機……
照相……
餅乾……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還給我啊!”
“啊啊啊啊——”
曹文第四次按下快門鍵。
一個黑影卻衝向曹文的鏡頭。
曹元斫!
但曹文根本看不見曹元斫。
曹元斫大吼著,嘶聲力竭撲過去。
“嘶……好冷。”曹文隻是感覺到一股冷風,緊了緊衣服。
哢嚓——
五塊餅乾。
兩個曹元斫!
廚房裡開著抽煙機,萬俟林木聽到嘶吼聲,轉頭去看。
瘋瘋癲癲的曹元斫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毫不知情的曹文坐在餐桌邊,盤子裡一堆的小餅乾。
每個咬一口,摞成了小山。
萬俟林木:“……”全都咬一口,這麼浪費?
曹文的手在打顫。
這一次不是唯唯諾諾,不是軟弱,也不是害怕。
而是興奮。
沸騰的血液,第一次燃燒在曹文的胸腔中。
拽過扔在餐桌上的時尚雜誌。
嘩啦——
曹文隨便一翻,是百達翡麗的腕表。
他之前看舅媽翻雜誌,注意過這塊腕表。
限量款,和羅參現在手腕上戴的一模一樣。
是曹文一輩子也買不起的奢侈品……
對焦……
曹文慢慢舉起破手機,對準雜誌上的腕表。
哢嚓——
雜誌裡,全彩頁銅版紙,百達翡麗腕表高貴奢華,又低調優雅。
掉了漆的餐桌上,一塊限量版星輝百達翡麗腕表,憑空出現!
“真的……是真的……”
曹文迫不及待的抓起腕表,使勁揉搓,反複摔打,是真的。
實實在在!
無論是小甜餅,還是腕表。
呼——呼——呼——
曹文的呼吸有些急促、缺氧,甚至頭暈目眩。
——你爸爸珍藏的手機。
——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特意收起來的,你拿著吧,做個念想。
曹文突然想起了舅舅虛偽的話。
珍藏!
一部過時的破手機,父親為什麼珍藏起來?
因為這才是最大的財富!
噠噠噠噠噠——
曹文的腿快速的抖動著,脫鞋不停的撞擊著地板,一聲比一聲急促。
抬起眼皮,偷窺的目光順著上眼皮,斜斜的撩過去,看向廚房中,萬俟林木的背影,若有所思……
曹文抖著手,從口袋中摸出自己的錢夾。
打開——
一張學生時期的照片。
應該是合照,不過照片被裁減了,成為了一張獨照,夾在曹文的錢夾中。
萬俟林木的獨照。
十七八歲的年齡,穿著高中校服,白色的運動鞋,抱著一隻籃球,頭發微微有些淩亂,慵懶的靠著籃球場的球杆。
“你真的會做飯?”
廚房裡,萬俟林木的表情變化巨大,震驚的盯著羅參。
羅參動作熟練,做飯的動作不止溫柔,而且莫名性感,荷爾蒙的氣息,和戀愛的酸甜混雜在一起。
好像最高級的香水。
羅參打著雞蛋:“為什麼這麼驚訝?”
萬俟林木摸著下巴:“我以為這年頭,會做飯的人已經絕種了。”
例如保安大哥。
雙十一方便麵滿二百減二十,他屯了六箱。
雙十二方便麵又要特價,他預計再屯五箱……
在保安大哥真誠的安利下,萬俟林木也下單買了一箱。
羅參體貼的拉著萬俟林木退後幾步,以免被油濺到。
——老板每天早上吃的,都是我做的早餐。
——你做的?我以為是外麵買的。
——原來是你做的?
——你有沒有想過在咱們的墓場裡,開一家餐廳?
——來鬼屋的遊客那麼多,完全可以開一家餐廳,穩賺不賠!
——都聽老板的。
聽著廚房裡傳來的談笑聲,曹文舉起老舊的破手機。
掉了漆,花了殼,碎了屏。
對準萬俟林木的照片,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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