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淡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白色的絲織襯衫被強光照射到微微有些透光,那年輕人整個人都好似有些透光,瑩潤著一股禁欲又天然的光芒。
雪先生!
竟然就是他們剛才在集市上碰到的那個買銀耳的美人。
雪先生從外麵走進來,似乎並沒有看到食堂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慢慢走進來,淡淡的說:“羅三爺,請坐。”
壯漢頭目一臉冷汗,一半是疼的,另外一半是嚇的,沒成想說曹操曹操就到,剛踩完了羅三爺,羅三爺竟然近在咫尺。
羅參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放開那壯漢的食指,壯漢抽了一口冷氣,連退好幾步,握著自己的手指,疼的五官扭曲,但不敢吱聲。
羅參先把椅子拉開,讓萬俟林木坐下來,自己也坐在旁邊。
萬俟林木好奇的說:“你就是雪先生?”
雪先生點點頭,說:“是我。”
他說著,也坐下來,看了看眾人,說:“既然大家都來了,那咱們談一談吧。”
“他就是羅三爺?”
“天呢,羅三爺真的來了。”
“怎麼辦,咱們老大剛剛說他壞話來著,不會記仇吧?”
打手們坐在旁邊的桌子,小聲竊竊私語起來,那壯漢頭目坐在旁邊,也不敢出聲,黑著臉沒說話。
雪先生說:“在通訊裡我們已經說好了,價格麵談,各位有什麼需要,現在儘管提出來吧。”
萬俟林木眼眸一轉,看起來雪先生很有錢,買個銀耳都丟下幾萬塊錢,就笑著說:“錢……想必雪先生不會賴我們的,肯定會給個好價錢。”
雪先生淡淡的說:“價錢你們可以隨便開,隻要幫助我找到王銀耳。”
萬俟林木說:“我就是有一丟丟好奇,雪先生為什麼要找王銀耳?”
雪先生琥珀淡金色的眼眸看向萬俟林木,說:“如您所見。”
萬俟林木有些迷茫,雪先生又說:“我是一個將死之人。”
他說著,突然抬起手來,抽出一張手帕,捂在嘴上輕微的咳嗽起來,他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一邊咳嗽,一邊喘氣,單薄的好像一株弱柳,隻是咳嗽,額頭上就滾下了不少汗珠兒。
雪先生咳嗽了一會兒,終於穩定下來,說:“我的身體一直很弱,需要藥物調理,聽人說王銀耳可以去腐生肌,甚至起死回生,所以想要找王銀耳入藥。”
萬俟林木點點頭,合情合理。
雪先生說:“價錢不是問題,隻要能幫我找到王銀耳,隨便開價。”
萬俟林木又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雪先生說:“請講。”
萬俟林木好奇的問:“我們的確可以幫你,但問題是你怎麼知道王銀耳在哪裡?”
雪先生淡淡的說:“這一點不必擔心,我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王銀耳。”
萬俟林木說:“在哪裡?”
他這麼一說,旁邊那桌的打手也抻著耳朵,似乎非常感興趣。
這些打手口口聲聲隻是賺傭金,沒有把王銀耳放在眼裡,但是好歹也是在道上混的,誰沒聽說過王銀耳的傳說?如果能長生不老,再大撈一筆,誰不願意?
雪先生卻沒有直麵回答,說:“你們跟著我,自會找到王銀耳的。”
顯然雪先生還挺機警,隻是看起來天然呆了一些。
“這是定金。”雪先生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放在萬俟林木麵前,說:“這個數額隻是定金,事成之後,我會翻倍付尾款。”
萬俟林木看到手機上的數額,下意識的數了一下零,眼睛登時發光,閃閃亮亮,好像天上的星星,不,是太陽!
雪先生淡然地說:“如果成交的話,請給我您的賬號,我現在可以把定金給你打過去。”
萬俟林木立刻拿出手機,笑著說:“成交了。”
羅參:“……”
羅參有些頭疼,下意識的用手揉了揉額角,無奈的心想,自己明明已經很有錢了,萬俟林木偏偏喜歡到外麵劃拉錢。
叮咚——
萬俟林木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款項已經到賬,嘴角咧到了耳根兒,笑眯眯的開始數零,從頭數到尾,又從尾巴數到頭,來來回回數了好幾遍,越數越是開心。
雪先生說:“既然已經是一個團隊的,我來為大家介紹一下。”
隔壁桌坐著一群打手,他們剛才已經見過了,也是雪先生招攬的一波人。
領頭的那個壯漢叫做鐵頭。
雪先生之所以招攬他們,因為這個鐵頭就是“本地人”,說是本地人也不太嚴謹,他的老家是隔壁村子,對這一帶的地形比較熟悉。
而且這幫子人對工作的內容並不挑剔,簡單來說,隻要給錢,什麼都肯做,所以雪先生雇傭他們作為保鏢,保護自己的安全。
鐵頭手下有一批小弟,大約七八個人,人數可真不少,而那個塗脂抹粉的小男生,並不是鐵頭的小弟,而是他的……乾兒子。
鐵頭最近收了一個乾兒子,小弟們都知道,說是乾兒子,其實就是包養的小男生,小男生平日裡說話嗲裡嗲氣的,見誰都喜歡撩撥一下,名字也嬌滴滴的,叫作尤水。
因為最近鐵頭非常寵愛他,所以到哪裡都要帶著尤水,這次出活兒,也就把尤水一起帶來了。
鐵頭剛才吃了癟,大家以後又要抬頭不見低頭見,鐵頭臉上雖然不好看,但還是僵硬的笑著說:“哈哈哈!羅三爺,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鐵頭說著,舉起酒杯,就是普通的玻璃杯,裡麵灌滿了白酒。
羅參淡淡的看了一眼鐵頭,沒有說話,也沒有要喝酒的意思,鐵頭木在原地,臉色越來越尷尬,越來越難看。
最後隻好僵硬的轉過身去,坐回了他們的桌子旁邊,小聲抱怨著:“這麼不給麵子。”
小弟們輕聲說:“嗨老大,人家是羅三爺啊,咱們忍一忍吧。”
那叫尤水的小男生托著腮幫子,頂著一張浮粉的臉,眼神有些蕩漾的看著羅參的側臉,直勾勾的,似乎已經被高冷的羅三爺給勾去了魂兒。
萬俟林木感受到了一股炙熱的視線,因為他就坐在羅參旁邊,所以那股視線一直火辣辣的刺過來,從他旁邊刺過去,直逼羅參。
萬俟林木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尤水。
尤水一臉蕩漾和愛慕,眼珠子差點蹦出來黏在羅參身上。
萬俟林木眯了眯眼睛,挪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嘭!”將椅子搬過去,正好擋住尤水的目光。
尤水被擋住了,伸著脖子,撇著頭想要繞過萬俟林木去看羅參,隻不過萬俟林木的角度非常學問,擋得嚴嚴實實。
萬俟林木還丟給尤水一個挑釁的目光。
雪先生說:“既然已經談攏,預計今天晚些就可以出發。”
“晚些?”萬俟林木說:“現在不出發麼?”
雪先生說:“並不是現在不能出發,隻是沒有找到船隻。”
“船隻?”萬俟林木說:“咱們要走水路?”
雪先生點點頭,說:“咱們要從村子後麵的水洞中穿過去。”
水洞?萬俟林木恍然記起來,就是朱大利昨天晚上說的那個水洞,以前這個村子沒有水洞,倒是有幾個山洞,不過因為前一月一直在下大雨,把山裡給淹了,那地方塌方滑坡很嚴重,洪水和河水倒灌進來,一片都給水淹了,山洞硬生生的變成了水洞。
據朱大利說,水洞裡還漂出好多的銀耳,他們昨天晚上吃的銀耳蓮子羹就是漂出來的銀耳做的,肉質鮮嫩,膠質滑膩,可以說是野生頂級。
萬俟林木心想,難道這個水洞,真的和王銀耳有關係?
雪先生說:“我剛在村子裡走了一圈,想要租賃幾條船隻,但是目前還沒有租到。”
原來雪先生剛才在集市上兜兜轉轉,並不是想要買銀耳,而是想要租船,碰巧看到有人賣假的野生銀耳,而且還是用硫磺熏染過的,所以就多管閒事來著。
雪先生說:“這個村子多半是林業為生……”
村子裡以前也人工種植過銀耳和一些菌類,要不然就是砍柴種田為生,並不靠水吃飯,一個月前大水淹了山林,後麵這才變得汪洋一片。
雪先生說:“村子裡的船隻本就少之又少,我們又是外來人,所以不知道從哪裡能借到船隻。”
鐵頭身邊的打手不少,七八個小弟,還有尤水,也就是小十人了,再加上萬俟林木一行人,還有大家的行李和物資,這麼一算,起碼要借到三條船。
村子裡有船的人,都是靠捕魚為生的,是吃飯的家夥事兒,所以一般都不想借給外人,況且村子裡捕魚為生的人太少了,所以雪先生忙了一上午,都沒有借到船隻。
“哎!來了來了——”
就在眾人討論船隻的時候,朱大利圍著一個對他來說,有點“小巧”的圍裙,從後廚走了出來,手裡托著一個劈劈啪啪滋油的石板,笑著說:“好燙好燙!來嘗嘗,這是本店贈品,免費試吃!烤豬大腸!”
嘭!
朱大利將石板放在桌上,一股濃重的油香撲麵而來。
豬大腸被烤的外焦裡嫩,外麵的皮已經焦香四溢,裡麵的油滋滋作響,豬大腸處理的非常乾淨,賣相也不錯,旁邊還點綴了一些洋蔥。
萬俟林木昨天晚上已經試過了朱大利的手藝,如今一看到烤大腸,登時兩眼冒光,抄起筷子來,也不顧烤大腸還冒著熱氣,直接塞進嘴裡一塊。
“啊……好疼!”萬俟林木果然被燙到了,用手扇著風,直吸氣,卻義無反顧的嚼著烤大腸,嘴裡說著:“嗯!好吃,太香了,外焦裡嫩!”
羅參無奈的給他倒了一杯冰鎮飲料,說:“彆燙著。”
萬俟林木喝了一口飲料,又忍不住夾了一筷子熱騰騰的烤大腸塞進嘴裡,何酴醿看他吃得香,也抄起筷子來:“誒!給我一塊,我也嘗嘗!”
旁邊的尤水見到他們吃烤大腸,不由皺起眉來,扇著鼻子說:“咦!真惡心,下九流才吃呢!”
朱大利聽了,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好脾氣的笑著說:“啊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這店裡沒什麼太金貴的東西,肉食你們都點了,就是沒點這倒豬大腸,不過我做的很乾淨的,你們放心,我洗了很多遍,掏的也很乾淨,還用秘製的香料醃製過,絕對沒有異味的。”
他說著,看了一眼始終沒動筷子的雪先生,說:“你怎麼不吃,是不是不和胃口?”
雪先生淡淡的說:“並不是,我不吃肉。”
“啊?”朱大利又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說:“這……”
他這裡是肉鋪,前麵賣生肉,後麵開辟了一個食堂,但賣的也是肉,基本沒什麼素菜,素食也就是花生毛豆一類的下酒菜,如果不吃肉,這可就為難了。
朱大利熱情的說:“哦對了,我還熬了綠豆湯,解暑的,這天氣太熱了,我給你們盛一碗!”
朱大利說完快速鑽進後廚,沒一會兒托著一個大盤子出來,上麵擺了好多海碗,盛著滿滿的綠豆湯。
朱大利給雪先生端了一碗,說:“你嘗嘗。”
雪先生這次並沒有拒絕,纖細白皙的手掌端起海碗,海碗足足比他的臉還要大,雪先生的臉果然隻有巴掌大小,非常秀氣。
嫩粉的嘴唇輕輕呷了一口綠豆湯,和他人一樣,動作也非常秀氣,隨即將海碗放在桌上。
朱大利期待的說:“怎麼樣,好喝麼?”
雪先生點點頭,嗓音很輕,說:“嗯。”
朱大利瞬間高興起來,笑著說:“那我再去熬一點,給你們打包帶走!”
萬俟林木一邊吃豬大腸,一邊端起酒杯來,想要喝一口白酒,笑著說:“朱老板不會看上雪先生了吧?這麼殷勤。”
他的話剛說完,就被羅參握住了手,將他手裡的酒杯抽出來,放在一邊,說:“你不能喝酒。”
“為什麼!?”吃豬大腸不應該配點小酒麼?
羅參說:“一會兒還要進山,你酒品不好。”
萬俟林木:“……”
朱大利聽他們說“進山”,撓著後腦勺說:“對了,我聽說你們要去水洞,去不得啊!不是跟你們說過麼,有水鬼啊!那水洞太邪乎了!”
鐵頭哈哈一笑,說:“水鬼?老子這一輩子還沒見過水鬼,要真是有水鬼也好了,我抓出來給大家打打牙祭,給他炒了,怎麼樣?!”
小弟們哈哈笑作一片,朱大利也不知道怎麼勸他們好。
朱大利說:“你們要借船?”
萬俟林木點頭說:“對啊,不過現在一條都沒借到。”
朱大利說:“其實……你們要是鐵了心想去的話,我能幫你們借船。”
“真的?”萬俟林木說。
朱大利笑著說:“嗨,什麼真的假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你們借不到船,是因為外鄉人,剛來這裡,人生地不熟,鄉親們怕是借了船,有去無回,我給你們做擔保,再給點錢,肯定能借到船的。”
朱大利滔滔不絕的說:“因為一個月前的大水,最近漁民都不出去捕魚的,船隻也閒置著,沒問題的。”
雪先生臉上沒有太多餘的表情,還是那副淡淡的,沒睡醒,天然呆的模樣,淡金色的眸子注目著朱大利,說:“那麻煩你了。”
“不不不……不麻煩不麻煩!”朱大利被那雙眸子一看,總覺得心裡輕飄飄的,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像是被羽毛瘙癢,又抓不住撓不著,不由自主的結巴起來,胡子後麵的老臉都有些發紅,隻不過隔著厚重的胡子,大家也看不清楚。
朱大利喃喃的說:“你……你長得真好看。”
雪先生抬起頭來,看著凝望著自己的朱大利,身為一個男人,聽到彆人誇讚自己長得好看,雪先生根本沒有多餘的表情,仍舊淡淡的。
朱大利自言自語的補充說:“像極了一個故人……”
朱大利是個熱情的人,答應他們去借船之後,立刻把肉鋪給關了,停業半天,替他們跑腿,去村子裡的幾戶漁家借船去了。
眾人在朱大利的肉鋪等著,等了大約兩個小時,朱大利就急匆匆的跑了回來,滿頭都是熱汗,身上的大背心已經濕透了,不停的扇著風,笑著說:“借……借到了!不過整個村子也就三條船,就這麼多了,我都給你們借來了!”
雪先生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絲笑意,說:“謝謝。”
嘭!
朱大利感覺自己的臉肯定紅了,燒燙的厲害,比剛才跑了幾百米還要燙,磕巴的說:“沒……沒沒沒事。”
船隻已經全都擺在水邊,朱大利把他們送到水邊,還要回去開鋪子,他的鋪子新開張,還在促銷,停業了半天客人們已經很不滿了,朱大利著急回去,就說:“那我先走了。”
他說著,有些遲疑,又說:“真的,還是彆去水洞了。”
鐵頭不以為然的說:“行了,我們心裡有數,你回去吧。”
朱大利見他們不為所動,也就擺擺手,一步三回頭的往他的豬肉鋪去了。
有了船隻,眾人在河邊整理行李,將行李全都搬上船隻去。
萬俟林木是個甩手掌櫃,有羅參在身邊從來不乾活兒,當然了,羅參也不讓他乾活。
萬俟林木就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等著他們整理行李,羅參動作非常麻利,檢查行李,裹上隔水布,然後打包分類。
鐵頭和那些小弟一邊整理行李,一邊頻頻往這邊看過來,小聲的說:“老大,你說那個小白臉,是什麼來頭?”
“還能是什麼來頭?肯定是被羅三爺包養的。”
“一個包養的,譜子不是太大了一點兒麼?什麼活兒都不敢,感覺更像是老板啊。”
“開什麼玩笑,誰能當羅三爺的老板?”
“說的也是啊……”
眾人竊竊私語,尤水在旁邊觀察很久了,見到萬俟林木沒有在羅參旁邊,就竄過去,一臉羞澀的對羅參說:“羅……羅三爺,我是你的粉絲,你能給我簽個名麼?就……就簽在我胸口上。”
羅參整理好了一個背包,想要整理下一個,不過被尤水擋住了,他轉過身來,低頭注視著尤水。
尤水身材嬌小,也就一米六多一點,比萬俟林木矮了不少,站在羅參身邊,就更是顯得小巧玲瓏。
尤水見他看著自己,儘量展現自己最好看的側眼,眼神脈脈含情,還有點害羞。
哪知道就聽羅參冷淡的說:“讓一下,你礙事了。”
尤水:“……”
萬俟林木玩著手機小遊戲,一抬頭,就看到尤水貼在羅參身邊,立刻走過去,笑眯眯地說:“尤水,你乾爹在那邊呢,你背著乾爹,找彆人簽名,還簽在胸口上,你乾爹知道麼?”
尤水被羅參拒絕,臉上已經很難看了,又被萬俟林木奚落“要挾”,臉色更是難看,一溜煙,趕緊埋頭跑了。
尤水前腳剛走,萬俟林木就踹了羅參一腳,羅參低頭一看,自己的褲子上一個灰撲撲的腳印。
萬俟林木“哼”了一聲,說:“沾花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