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酴醿卻像是瘋了一眼,“啊!”的低下頭,狠狠咬住任葬的脖頸。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眾人又混亂起來,萬俟林木說:“快!打暈他,任葬要被他咬死了!”
砰!
羅參一個手刀,猛地砸在何酴醿的脖頸上,何酴醿滿口鮮血,突然一歪頭,昏厥了過去。
“酴醿!”任葬摟住昏厥的何酴醿,也不管脖頸上的鮮血。
萬俟林木說:“這可怎麼辦,還沒找到王銀耳,何酴醿又發瘋了。”
“我有辦法。”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雪先生突然開口了。
薛先生因為腿部受傷,感染了白背病的緣故,行動不是很方便,一直走在最後麵。
雪先生突然淡淡的開口,在黑暗的墓葬中擲地有聲。
眾人全都看向雪先生,他有辦法?
雪先生走過來,慢慢屈膝跪下來,平視著昏厥過去的何酴醿,說:“你們來找王銀耳,是為了他吧?王銀耳的確有清新鎮定的功效。”
王銀耳在道上被傳得神乎其神,能去死生肌,能起死回生,甚至還能去除心魔。
雪先生跪在何酴醿麵前,托住他的後脖頸,將一樣東西放在何酴醿唇邊。
啪!
任葬一把抓住雪先生的手,說:“這是什麼?”
雪白色的花瓣,還有點透明,放在何酴醿的唇邊,一股清香飄散在空氣中,伴隨著甘甜的氣息。
萬俟林木深吸了一口氣,嗅了嗅那味道,驚訝的說:“王銀耳的瓣片?”
之前在地縫下麵,萬俟林木摔斷了三根肋骨,腦漿崩裂,雪先生給他吃了一片王銀耳的瓣片,萬俟林木就奇跡般的痊愈了,不過當時萬俟林木並沒有看到王銀耳的瓣片長成什麼樣子,隻記得那股香甜的味道,和現在飄散在空氣中的味道很相似。
雪先生說:“這是我身上僅有的王銀耳瓣片了,最後一片,可以克製他的心魔,放心,無害的。”
這麼珍貴的東西,雪先生給萬俟林木用了一片,現在隻剩下這一片,又要給何酴醿用。
萬俟林木點了點頭,任葬這才慢慢鬆開手,將信將疑。
雪先生將那瓣片放進何酴醿口中,說:“讓他合水服下就可以了。”
任葬趕緊擰開一瓶水,讓何酴醿吞下瓣片。
瓣片剛吞金肚子裡,何酴醿似乎被水嗆到了一樣,突然“咳咳咳”的咳嗽起來,應聲睜開了眼睛。
“我……嘶——”何酴醿捂著自己的手,說:“我手好疼啊!”
任葬:“……”你打了人,還嫌手疼。
何酴醿清醒過來,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雪先生從地上站起來,突然身體一晃。
“雪先生!”
“雪先生!?”
眾人大喊一聲,雪先生突然一歪,往地上摔去。
萬俟林木伸手去接……
唰!
像上次一樣,雪先生的身體突然變成了透明狀,直接透過萬俟林木的雙手,“嘭!”摔在地上。
這次不隻是萬俟林木一個人看到,其他人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雪先生摔在地上,身體不停的閃爍著,好像雪先生隻是一個似有若無的信號,時而能接收到,時而又被屏蔽掉。
“雪先生?!”萬俟林木又去碰雪先生,這次不同於上次,雪先生的身體維持了很長一段透明時間,萬俟林木的手再次碰空,什麼也沒抓到。
雪先生就好像一個幻影,一隻魂魄……
雪先生倒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眼睛空洞的注視著前方,下意識的落在銅鏡牆上。
他的眼神變得直勾勾,仿佛那麵銅鏡的牆麵上有什麼東西,深深的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不要……不要吃我。
——我不好吃!
在雪先生的眼睛裡,鏡麵波動著,仿佛是投入漣漪的水麵,不停的變化著。
鏡麵停止了波動,照出來的卻不是雪先生的容貌,而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行走在樹林中,他身材高大,身行挺拔,麵容俊美,一雙刀削劍眉透露著冷峻的英氣,唇角旁邊還長著一顆紅色的美人痣,莫名又讓人感受到幾分溫柔。
高大的男子來到山邊的懸崖,背上背著一個竹樓,似乎是來采藥的。
那男子卻被懸崖峭壁上的一株腐木吸引了注意,確切的說,並非是那株腐木吸引了男子的注意力,而是腐木上盛開的雪耳……
雪耳潔白,陽光下嬌羞綻放,透露著一股瑩潤,仿佛是最美的工藝品——王銀耳。
傳說中千年才出一朵的王銀耳,男子也是第一次見到王銀耳,可惜的是,這朵王銀耳還很小,這麼小的銀耳,不好入藥,也不好入香。
男子將王銀耳才摘了下來,那小小的,像小菜花一樣的王銀耳卻動了,怯生生的說:“不——不要吃掉我……”
“我……我不好吃的!”
“我……我還小,你不要吃我,隻要你不吃我,我、我我我……我可以給你唱歌!”
小雪耳竟然還是個話癆,在俊美男子的掌中伸展著自己菜花一樣的小瓣片,一邊唱歌,一邊扭來扭去的給自己伴舞,嘴裡“丫丫丫~啦啦啦~”的唱了起來。
俊美男子冷峻的麵容被他逗笑了,劃開一絲溫柔,故意說:“你唱歌太難聽了,唱的我更想吃掉你,你說怎麼吃才好,做成銀耳羹,還是用銀耳炒菜。”
“不不不!”小雪耳激動的扭著:“不要吃掉我!我還……還太小了,都不夠你塞牙縫的!要不然……要不然這樣吧……”
小雪耳雪白的身上泛起一陣陣殷紅,似乎害羞極了,有些囁嚅的說:“我……我可以給你生孢子,我可以生好多好多的孢子,你就能吃好多好多的雪耳,請你……請你一定不要吃掉我……我、我怕疼!”
男子徹底被他逗笑了,冰雪一樣高不可攀的俊美容顏化開,小雪耳聽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凶巴巴的男人終於答應不吃自己了,但也隻是暫時的。
男子把雪耳帶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聽說了麼,師父帶回來了一株王銀耳!”
“沒錯,丁冥長老帶回來了一株雪耳,就是千年難遇的王銀耳,如果入香,咱們香族又會有一個巨大的突破!”
“可是那雪耳還小,冥長老說他想養起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度過,小雪耳長成了一株“亭亭玉立”的大雪耳,每天每天,給那俊美的男子唱歌,每天每天,唱的都是跑掉的歌,然而小雪耳發現,男子並不開心,好像有很多很多的煩惱,果然,身為人就是有煩惱,還是做一株雪耳好。
有一天,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小雪耳正在曬太陽,他突然聽到幾個路過的弟子叨念著。
“冥長老又要被罰了。”
“為什麼被罰?”
“你不知道?族裡的人說,冥長老想要將王銀耳獨吞,據為己有,所以一直才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拒絕用王銀耳入香,現在族裡的人都很惱火。”
“冥長老因為這個,已經被禁足在祠堂思過了。”
因為……
王銀耳。
小雪耳聽得似懂非懂,他能聽懂的是,因為自己,那個大哥哥被族人處罰了。
幾天之後,男子的禁足解除,他回到自己家裡,看到的卻是一隻奄奄一息,瓣片被揪的七零八落的“小菜花”。
王銀耳趴在木頭上,傷痕累累,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看起來死氣沉沉。小雪耳沒有眼睛,聽到進屋的跫音,那麼熟悉,笑著說:“你終於回來了!要不要我給你唱歌,啦啦啦~丫丫丫……”
男子卻用沙啞的聲音說:“你怎麼了?”
小雪耳奄奄一息的說:“我沒事,好得很,隻是割掉了幾張瓣片而已,你可真傻,他們要我的瓣片,少幾張瓣片,又死不了,送給他們就好啦!”
“你放心吧,”小雪耳安慰著男子,說:“我還能給你唱歌,等我長大一些,我還能給你生孢子,生好多好多的雪耳。”
“誰讓你這麼做的?”意料之外的,那男子卻怒喝了小雪耳。
小雪耳嚇得抖動著瓣片,瑟瑟發抖的哭著:“我聽說他們……他們欺負你,因為你不把王銀耳交出去,嗚嗚……我就,就割掉了自己的幾張瓣片……”
男子之前還在奇怪,禁足的期限還沒有到,為什麼就把自己放了出來?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男子怒不可遏:“誰允許你自作主張?!你算什麼東西?滾出去,從我眼前消失,永遠也不要讓我看到你。”
小雪耳嚇壞了,他不知道大哥哥為什麼生氣,為什麼發怒,為什麼衝自己吼。
他隻知道哭著說:“嗚嗚,你……你彆趕我走,我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能修出眼睛了,那樣……那樣我就能看到你了。”
王銀耳還是一隻小雪耳,他能聽到,能說話,能感受到,卻無法看到,再有一段日子,就能修行出眼目,這樣他就能看到那個把他養大的大哥哥長什麼模樣。
然而這個美夢,自始至終都沒有完成。
小雪耳說:“你彆趕我走……吃了我也可以,嗚嗚——不要趕我走,我不怕疼了!”
男子卻冷漠的說:“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小雪耳痛哭著,他的願望還是沒能完成,即使修出了眼睛,能看到這個大千世界,即使修出了人形,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個人類,他的願望,始終都是冤枉。
那個叫做丁冥的大哥哥,從未出現在他的視野之內……
雪先生雙眼望著銅鏡牆,整個人陷入混沌中,嗓子顫抖說:“彆讓我走……彆趕我走,你可以吃了我……我不怕疼……”
他一個人叨念著,似乎魔怔了一樣,眾人根本碰不到雪先生,強烈的**刺激了萬俟林木的懷莫之心,心口一陣劇痛,腦海中閃爍著奇怪的畫麵,但始終連不成一片。
過了好久,雪先生透明的身體才慢慢的恢複了原樣,一身冷汗的躺在地上,仿佛脫力了一樣。
萬俟林木也狠狠鬆了口氣,終於從雪先生的夢境中“逃離”了出來。
萬俟林木睜開眼睛,立刻對上羅參擔心的目光,說:“沒事吧?”
四下黑漆漆的,羅參讓人把所有的手電全部關閉,墓室陷入了黑暗之中,因為失去了光源,墓室的鏡麵也昏暗下來,幾乎看不清楚。
羅參說:“鏡子上的塗料有問題,和承露盤差不多,都會讓人心智混亂。”
萬俟林木點點頭,怪不得,何酴醿和雪先生都是,他們好像從鏡子裡,看到了心底裡的恐懼,也就是大家所說的……心魔。
羅參讓大家關掉手電,雪先生終於從心魔之中擺脫了出來,“呼呼”的喘著氣,虛弱到了極點。
雪先生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的說:“我沒事,走吧……”
雪先生率先走出墓室,萬俟林木和羅參在後麵,萬俟林木低聲說:“雪先生很奇怪。”
羅參點點頭,說:“他是魄。”
魄,隻有陰氣,沒有陽氣,確切的說,雪先生並沒有身體,展現在眾人麵前的,隻是一個虛像,怪不得有的時候雪先生會變得透明。
“咦,我們這是……從墓葬裡走出來了?”何酴醿奇怪的看向四周。
出了墓室沒走幾步,竟然霍然開朗,四周已經不是石頭地磚,變成了土地,稀疏的樹木排列在周圍。
任葬看了一眼手中的儀器,說:“不,我們還在地下。”
儀器顯示,他們的水平高度還是負的,說明肯定在地下。
而這裡,竟然是一片地下森林。
周圍的植被雖然並不茂密,但絕對可以稱之為森林,樹木、草地、落葉,唯獨沒看到什麼動物。
沙沙——
眾人踩在落葉的草地上,慢慢往前行進。
“你們看!”萬俟林木說:“銀耳。”
好多銀耳,與其說這是一片地下森林,還不如說這是一片銀耳養殖場,樹木上攀爬著白色的銀耳,放眼望去,好像落入了白色的花海。
“這麼多銀耳?”何酴醿感歎的說:“這個墓主人不會是養生達人吧,喜歡吃銀耳,保健養顏啊!”
他說著,俯身去看長在樹上的銀耳,話到這裡,突然“嗬——”的倒抽一口冷氣。
萬俟林木說:“你又怎麼了?不會又發病了吧?”
何酴醿手腳僵硬的說:“樹……樹……是人。”
樹是人?
這是什麼人話?
羅參卻在這時候沉聲說:“不是腐木,是腐屍。”
大片大片的銀耳生長在森林裡,眾人一眼看上去,下意識的覺得銀耳肯定生長在木頭上,但是他們錯了。
密密麻麻的銀耳下麵,並不是木頭,也不是袋裝養殖,而是腐屍!
全是屍體!
“咯!”
雪先生一聲驚呼,長滿銀耳的腐屍竟然突然動了,“嘩啦!”一聲,連根從土地裡拔/出來,揚起一片塵土。
雪先生距離那腐屍最近,一下被撲倒在地上。腐屍咬住雪先生的脖頸,“嘶啦——”快速向後拖拽。
“雪先生!”萬俟林木大喊一聲,眾人快速向後追去。
身邊的銀耳一個一個震動起來,腐屍馱著銀耳,不停的扭曲著身體,從土壤中爬出來,像是野獸聞到了血腥的味道,成群的撲向雪先生,瞬間就要將雪先生撕裂分屍。
唰——!!
一道黑影突然從斜地裡飛出來,銀光一閃,竟然是一把菜刀!
菜刀還帶著鏽跡,雜夾著勁風,好像一把舉世無雙的寶刀,猛地劈開黑暗,撕裂空氣,在空中兜了一個圈。
刀刃瞬間劃過那些撲上去撕咬雪先生的腐屍,腐屍們發出“咯咯咯”的吼叫聲,緊跟著“嘎巴!”一聲脆響,腦袋竟然像是切瓜一樣,“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起來。
踏踏——
隨著腦袋掉在地上的聲音,一個高大的人影從森林黑暗的陰影中慢慢走了出來。
那人身材高大,滿身是血,肩背上都有抓撓的血痕,滿是胡子的臉上,也被抓出了血痕,滴滴答答的順著下巴淌下來。
朱大利!
他的胡子被刮掉了一半,露出半張側臉來,虯髯之下,竟然生著一張剛毅而俊美的麵容,七分冷酷,三分溫柔,唇角旁邊,長著一顆紅色的美人痣……
丁驚香的眸子劇烈收縮,不停的收縮,震驚無比的盯著突然殺出來的肉鋪老板朱大利,嗓音顫抖的說:“師……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昨日答案公布:朱大利的正確身份是……】
——香人長老丁冥!
朱·丁冥·大利:難道因為我是賣肉的,你們就覺得我不是香人?
萬俟林木:香人,總是讓人如此猝不及防。介意我問一句,賣肉賺錢嗎?
羅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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