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薑珩迷迷糊糊地翻身想抱沈浮白,卻抱了個空。
身邊沒有任何人。
薑珩一下子就清醒了。
浮白呢?
薑珩坐起身,眼前的環境熟悉又陌生,令他有些懵。
……這裡好像是他高中時代的房間,不是和浮白的婚房。
怎麼回事兒?
昨天是他和浮白結婚七周年紀念日,兩人開了瓶紅酒吃了頓大餐慶祝,還順便回顧了一下他當年給浮白過生日求婚的視頻。
沈浮白對著視頻笑他:“看當年你多青蔥水嫩啊。再看看你現在,三十一歲的老男人,都能當叔叔了。”
薑珩“嘖”了一聲:“再過幾個月你也奔三了,誰也彆笑誰。”
“三十歲我也是個小仙男,哼。”
沈浮白生的漂亮,二十九歲的年紀,仍然年輕得跟個大學生似的。倒是薑珩經由氣質沉澱,變得成熟起來,容色依然是俊美出挑,就是跟沈浮白站在一起,像社會精英和男大學生。
薑珩最怕被說年齡看起來和沈浮白差距大。三十是道坎,他三十一浮白二十九,聽起來就像老牛吃嫩草。
當晚薑珩就把沈浮白做到叫哥哥,壓著人逼問:“還說我老不老了?老男人?叔叔?嗯?”
沈浮白嚶嚶嚶:“哥哥我錯了,哥哥你輕點。”
薑珩笑罵一聲:“出息。”
然後第二天醒來,他就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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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這麼多年,第一次醒來身邊沒有浮白,怪讓人不習慣的。
難道是昨晚把人折騰狠了,生氣了?
關鍵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他高中時的臥室裡啊!連夜把他從睡夢裡搬來搞惡作劇嗎?
薑珩疑惑了一會兒,但他畢竟已經是個成熟的三十歲老男人了,還能夠冷靜應對現在的情況。
薑珩去找手機撥打沈浮白的電話。
一看手機又愣了。
這手機不是他高中時用的那個嗎?後來他上大學,手機早換了。怎麼這下子又冒出來了?
薑珩再看手機上的時間,2013年5月21日。
2013年?
十四年前!
這一年他剛滿十八歲,這一年浮白……十六歲。
薑珩手一抖,手機沒拿穩,“啪”一聲掉了。
他需要靜靜。
薑珩坐在原地緩了三分鐘,然後起身進浴室。
鏡子裡不是三十歲男人的臉,而是十八歲少年的臉。
清俊、瘦削、青春年少。
薑珩表情宛如見了鬼。
他以為自己是重生回十四年前了。可他高中的時候還沒有減肥,結結實實的一個胖墩形象,什麼時候這麼瘦了?
難道他穿越到十四年前薑沅的身上了?
掉在地上的手機響起鈴聲,打來的人是葉凜。薑珩遲疑著接通電話,手機那頭傳來葉凜的聲音:“薑珩,說好了周末要一起來籃球場打籃球,你出發了沒啊?”
打籃球?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薑珩仔細回憶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他高中的時候,好像是會經常和葉凜一起去打籃球。他身高可以,隻是總不見瘦。
隻是現在這具身體可標準的很。
薑珩說:“不打了,來我家,我有事兒要問你。”
他得搞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
-
下午。
送彆葉凜的薑珩心情複雜。
他也是看過那麼多的人,大概理清楚了現在的情況。他是穿越到了一個平行世界的十四年前。在這個世界裡,大多數事情都跟原來一樣。不一樣的就是他不是祖籍在寧夏高中在外省讀,而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長的北京人。葉凜也是在北京,讀的和他同一所高中。
還有就是他不胖,和薑沅一樣從小帥到大。
薑珩有點煩。
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擱誰都得瘋,他已經很冷靜了。
他有些想念浮白。
這才半天不見,他就非常想念他了。尤其是這種突然穿越,隔了層時空的情況下,他很擔心能不能回去,還可不可以再見到浮白。
原世界裡的他怎麼樣了?會不會突然消失,那浮白找不到他可怎麼辦……
思緒紛雜交錯,心亂如麻,薑珩煩得失手打碎了一個煙灰缸。
薑沅一開門就聽得“哐啷”一聲,挑了挑眉:“喲嗬,怎麼了你這是?火氣這麼大。”
薑珩微妙地抬頭看了眼薑沅。雖然薑沅是他雙胞胎哥哥,但以一個三十歲成年人的心智看十八歲的少年,他現在有種“薑沅就是個弟弟”的奇特感……
“沒怎麼。”薑珩心不在焉地問了句,“咱爸媽呢?”
“你失憶了?”薑沅驚奇道,“爸媽今天去東華國際酒店和客戶吃飯啊。”
東華!
薑珩突然記起來了。
結婚第三年,浮白給他看了他的備忘錄。裡麵詳儘記載了這麼多年,浮白從陰鬱沉淪到日漸開朗,樁樁件件,都被他記在心上。
薑珩看完後心疼得不得了。
他清晰地記得,2013年5月21日,浮白在東華國際酒店陪人應酬,受不了客戶騷擾將酒澆人頭上,被黃守東扇了兩個耳光。
此後就是爬床,喪父,網暴,抑鬱,割腕……
就是今天……
薑珩立刻奪門而出。
薑沅“誒”了一聲:“你去哪兒啊?”
薑珩的聲音已經遠去:“東華!”
如果說薑珩這輩子,有什麼最遺憾的事情,那就是沒有早一點遇到沈浮白。
讓他的酒酒,在前半生吃了那麼多的苦。
可現在他回到了十四年前,有機會去彌補這個遺憾。
他錯過了浮白六歲的時候,一定不能再錯過浮白十六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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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家離東華國際酒店很遠,加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車,他趕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
酒店前台問:“請問客人您有預約嗎?”
薑珩急切地問:“黃守東的房間在哪兒?”
前台查了查記錄:“在601。”
薑珩立刻趕往六樓。
601房間內,此刻一片狼藉。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被澆了滿頭滿臉的紅酒,神情怒不可遏:“你們叫的人是怎麼回事兒?沒調教好就不要帶出來丟人現眼!”
少年靜靜垂首站立,容色綺麗,眉目安靜。隻是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起,握成一個拳頭,指甲將掌心血肉摳出深深的指印。
“對不住,趙總,人是我們沒教好。”黃守東賠著笑臉,轉而對少年厲聲道:“沈浮白你搞什麼?還不快向趙總道歉!”
沈浮白垂眸,神色漠然,倔強地拒不道歉。
“你!”黃守東想著今天這事兒必須要給趙總一個交代,當即抬手,狠狠甩了少年一巴掌。
少年被打得偏過頭去,白皙的臉頰上立刻浮起一個清晰的掌印。
薑珩正趕到,便見著這樣叫人目眥欲裂的一幕。
黃守東還想反手再給人一巴掌,卻有人動作更快:“傻逼去死!”
包廂裡的人都一陣驚愕,看著一名清俊好看的少年突然憤怒地衝進來,掄起椅子就往黃守東身上砸。把人砸地上還不夠,抄起桌上的餐盤就往他腦袋上扣。
“他不就是澆了人一身紅酒?你就這麼打他?那我還糊你一臉菜呢,有本事弄死老子!”薑珩將桌上的啤酒、橙汁等一切拿的到手的飲料全潑黃守東頭上,滿桌飯菜悉數喂了狗。
“……”
整個包廂的人都驚呆了,沒反應過來這種變故。
不是,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少年是誰啊?和黃守東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這瞧著怎麼一副要弄死人的架勢……
沈浮白微微詫異地望著這名跟黃守東宛如有殺父之仇的少年,攥緊的手漸漸鬆開。
如果黃守東繼續打他的話,他絕對是會還手的,隻是後果會有些麻煩。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麼一通揍,倒替他解了氣。
屋內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想去叫服務員。薑珩冷笑道:“去叫人啊,我姓薑,薑氏房地產的那個薑。報警?請。正好抓一波你們聚眾嫖——”他突然消了音,意識到身後的少年也是其中之一。
其他人一聽是薑氏的那個薑,原本要喊人的心不由歇了。
……薑家誰不知道啊?誰願意為了這點小事得罪薑家。雖然不知道這少年說的是真是假,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不知道黃守東是怎麼回事,得罪了薑家少爺……那這筆生意是可以不用考慮了。
薑珩很少仗勢欺人,為人行事也一直低調。今天才知道,如果能夠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擁有一定的權勢真是太痛快了。
薑珩又恨恨踹了黃守東一腳,轉身牽起沈浮白的手,輕聲道:“走。”
手猝不及防被握住,沈浮白一怔,還是跟薑珩離開了。
跟著這個陌生但乾淨的少年,總比留在那個烏煙瘴氣、妖魔鬼怪橫行的包廂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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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珩拉著沈浮白出來,迎麵就撞上和客人應酬完的薑父薑母。薑母驚訝道:“……珩珩?你怎麼在這兒?這位是……”
沈浮白低下頭,掩去被打的半邊臉頰,一言不發。
薑珩把人擋身後:“我朋友。爸,載我們一程唄,他今晚睡我們家裡。”
沈浮白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他什麼時候認識這位貴少爺了?還和人成了朋友?
沈浮白對陌生人警惕心向來很高,可此刻被這陌生的少年拉著,竟有些舍不得放手。
也許……是那隻手掌心太溫暖了吧。
沈浮白斂眸,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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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父薑母都是有眼色的人,看出沈浮白不太愛說話,一路上就沒問什麼,隻是到家後熱情地把人迎進來。
薑珩直接把沈浮白拉進臥室,然後翻箱倒櫃地找藥。
沈浮白安靜地望著他,沉默了會兒,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認識我?”
薑珩動作一頓。
認識。我粉你六年,結婚七年,咱們認識十三年了。
“……不認識。”薑珩拿著藥走過來,“就是路過,看他們做的太過分,拔刀相助。”
沈浮白:“……”你那不叫拔刀相助,你那是拔刀殺人。
“我叫薑珩,你叫什麼名字?”薑珩裝作第一次認識一樣地詢問。
沈浮白垂眸,低聲:“……沈浮白。”
薑珩靠近他:“你坐下,我給你上藥。”
沈浮白身子一瑟,下意識退後一步,保持一個絕對安全距離。
薑珩腳步一停,心疼。
他遇見沈浮白的時候,沈浮白就已是樂觀張揚,肆意耀眼,眾星捧月。何曾想到有過這樣……眉目沉靜,敏感陰鬱的時候。
“……我們交換了名字。”薑珩澀聲道,“就是朋友了。給朋友上點藥……”他勉強笑道,“不過分吧?”
沈浮白微微抬眸。
朋友?
很陌生的字眼。
他從來都沒有。
但他還是安靜地坐下了。
薑珩坐到他身邊,輕輕捧起他的臉。
沈浮白彆過頭,不習慣和一個陌生人挨得這麼近。
薑珩略微強硬地托起他的下巴:“彆動。”
沈浮白被迫抬起頭,雙眸中閃過一絲薄薄的惱意。
卻也不是一開始那一潭死水了。
“這樣我才好上藥。”薑珩放柔聲音,仔細端詳著他的臉。
他從未這樣近距離接觸過十六歲的沈浮白。
浮白一直都很漂亮,他生來就是美人,從小好看到大。十六歲時臉上稚氣未脫,卻已有少年老成之感。漂亮的桃花眼上睫毛纖長,每一下輕眨都能扇到人的心上,勾得人心癢。
隻是那豔麗的臉頰上半邊鮮紅的掌印,微紅發腫,顯然是用了狠勁兒。叫薑珩看得心微微顫抖,被揪起來一樣的生疼。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舍得打浮白一下。可被他視若珍寶的愛人,卻曾經被人這樣輕賤。
沈浮白被他看得不自在,小聲道:“你還上不上了?”
上個藥而已,這人盯著他看這麼久做什麼?眼神還那麼奇怪……
薑珩立刻道:“上啊。”
沈浮白:“……”
沈浮白臉微微紅起來,倒是令掌印淡了些。
薑珩也才反應過來,這話好像有點歧義。
他和浮白結婚多年,開黃腔開習慣了,通常對方都會立刻騷回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純情的浮白。
其實他剛和浮白談戀愛那會兒浮白還是很純情的,就是後來在明騷暗浪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
薑珩動作輕柔地給沈浮白上藥,抹勻,輕揉。
沈浮白微仰著臉,難得的乖巧。
薑珩說:“今晚睡我屋吧。”
沈浮白呆呆的:“嗯?”這發展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兄弟朋友,都住一間,很正常的。”薑珩忙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