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刀乃是百年前的武林盟主,‘劍魔’獨孤求敗的玄鐵重劍打造,後來落在了郭靖大俠的手上,重新融造,加入了西方精金,成為絕世罕見的奇兵。
“郭大俠之子郭破虜以此刀為武器,殺了不少韃子。後來襄陽城被攻破,小郭大俠殉難,屠龍寶刀從此下落不明,不知流落到了何處。”長眉勝雪,鼻子勾曲如同鷹嘴一般的禿頂老者說。
殷野王道:“說不定落在了蒙古人的手中,此次屠龍刀現世,必定有陰謀。爹,咱們真的要去爭搶嗎?”
殷天正道:“聖子之令,怎敢不從。”
當初陽頂天等人投奔明教時,殷野王才二十多歲,跟著明教眾人一起到了大殿裡,見過聖子一麵,從此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聖子在他的心中神秘至極,在他的授意下,明教迅速壯大,可是聖子卻似乎沒有醉心權力,甚至很少露麵,不知道在謀劃著什麼。
殷天正說:“你帶領部下趕往王盤山,切記聲勢要浩大,至於屠龍刀,若是能搶回來,那就去拿,如果做不到,也不要緊,保護好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殷野王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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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小小的地方,竟能擠得下這麼多人。”陸小鳳看著人群感歎道。
自從王盤山“試刀大會”的傳聞流傳出去,各個幫派都齊聚在了這裡,試圖爭搶傳說中得到後就能稱霸武林的屠龍寶刀。
陸小鳳對稱霸武林沒有興趣,但是他很愛湊熱鬨,所以就跟著一起過來了。
他怎麼想都覺得這是個假消息。
但是假消息一旦沾染了足夠誘人的利益,就值得賭一賭。
王盤山已經亂做一團,各派的人馬打鬥在一起,似乎不止是為了那把屠龍刀,連帶著往日的私怨也被激發,到處都是血腥的屍體。
“看來真的要亂起來了。”陸小鳳說,他隨手抓住旁邊的人,“這位兄台,你知道屠龍刀在誰手上嗎?”
那人的穿著打扮,似乎是崆峒派的弟子,他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眼陸小鳳:“我要是知道,還用在這裡沒頭蒼蠅似的跟人打?”
陸小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放手讓人離去。
不久後,遠處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屠龍刀在他的身上!”
是誰?
不止是陸小鳳,所有人都在尋找那個出聲的人,他們看了過去,隻見一群漢子正在快步遠離,立刻有人追上,與他們廝殺成一團。
陸小鳳皺起了眉,就在他打算上前製止這場鬨劇時,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陸小鳳認出來人:“王保保?”
王保保是汝陽王察罕帖木兒的外甥,也是他的養子,本名叫做擴闊帖木兒,王保保是他給自己取的漢名。
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能文能武,軍事謀略都是一流,平時為人也算爽快。陸小鳳跟他接觸過幾次,如果他不是蒙古人的話,稱得上是個不錯的朋友。
王保保道:“噓,彆聲張,跟我到這邊來。”
陸小鳳跟著他悄悄撤退,繞過打鬥的幫派弟子,穿過叢林的樹木,沿著山路來到了山頂。
王保保帶了幾百個人,都是打扮成了漢人的模樣,在這裡迎接。
陸小鳳發現從這個位置俯視下方,山下景色一覽無餘,可以隨時觀察那些江湖門派的動向。
陸小鳳問:“屠龍刀的消息是你放出來的?”
王保保笑道:“若是我弄的,我又何必在這裡觀望,躲得遠遠的不是更好?不瞞你說,我也很好奇,人人趨之若鶩的屠龍刀是什麼樣子。”
陸小鳳沒有說話。
他上次和王保保接觸,還是王府內的管家,閒暇
時候扮成殺手去沿路搶劫行凶。陸小鳳查明真相,來到汝陽王府,將管家繩之以法。王保保那時似乎陷入了什麼麻煩裡,想要招攬他,被他拒絕了。
那個時候陸小鳳就發現,這些蒙古人似乎並不是一條心。
朝中有人在和汝陽王他們作對,不知道跟這次的屠龍刀有沒有關係。
下麵似乎真的有人搶到了屠龍刀,狼狽地逃竄,其他幫派的弟子停止廝殺,跟在那人的身後,很快王盤山這裡就隻剩下了屍體。
王保保說:“看他們這副醜態輩出的模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陸小鳳沉默。
就在這時,樹林裡刮起一陣大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陸小鳳聞到了風裡的血腥氣味,心中無力又悲哀。
那些人本不該死在自己人的手裡。
風停下後,陸小鳳想要告辭離開,卻看到王保保身後走過來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嶄新的白袍,就算是炎熱的夏日,也將身上包裹得嚴嚴實實,帽兜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麵具遮擋住了另外的半張臉,就連露在外麵的手,也被黑色的皮革手套包裹住。
手套上隱隱能看到凸起的痕跡,似乎隱藏著堅硬的東西。
白衣人的動作很快,腳步聲輕到幾乎沒有,伴隨著微風,迅速地來到了這邊。
王保保注意到陸小鳳的神情,轉頭看向白衣人,沒想到會被人悄無聲息地靠近,他顫抖了一下,看樣子也是驚到了。
王保保問:“你是誰?”
白衣人沒有說話,他抬起了手,在護衛們反應過來之前,手上突然出現一把短刀,捅進來王保保的心口,如來時那般,迅速又沉默地離開。
“小王爺!”侍衛們看到王保保口吐鮮血,連忙過來查看他的傷勢,一部分人前去追趕白衣人。
陸小鳳後背都是冷汗,他趕緊點了幾個止血的穴道,看到王保保胸前湧出來的血液,歎息著搖頭:“臟器受損,怕是很難活下來了。”
那個白衣人究竟是誰?
他的輕功精妙高強,出手迅速果決,在陸小鳳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輕鬆地取走了王保保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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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離完成了刺殺王保保的任務,回到青衣樓交付懸賞,拿到自己的傭金後,接了另一個任務。
青衣人討好道:“大人,您不多休息幾日嗎?”
白離疑惑地看著他。
青衣人說:“王保保乃是汝陽王世子,他死之後,外麵必定會發生動亂,汝陽王絕不會善罷甘休。青衣樓裡知道是您動手的人不多,不會向外麵透露您的消息,可是保不齊有人看到。”
白離冷淡地說:“沒事。”
說完他瀟灑地轉身離開。
青衣人有些激動地對旁邊的人說:“你聽到了嗎?白衣大人跟我說話了!”
旁邊那人也是愣愣的:“……原來他會說話啊。”
青衣人道:“不要侮辱白衣大人,大人隻是性格冷了些,不是誰都有資格讓他開口的,怎麼可能不會說話。”
白離拿著新的名單出來,又把上麵的字看了一遍。
他挑選的任務對象,基本都是明教的敵人,隻不過明教的仇家太多,遍布各個勢力,沒有人看出他的動手傾向。
這次要去殺的人是嵩山派掌門左冷禪。
左冷禪是個很會偽裝的人,他的外表仁善,其實野心勃勃,費儘心機成為五嶽劍派的盟主,給華山派安插臥底,聯合各派對付東方不敗,被東方不敗刺瞎了一隻眼睛。
現在屠龍刀現世,左冷禪仍舊保持著他的偽裝,肯定不會明目張膽的派人去搶奪,暗地裡的小動作絕對不少。
白離知道倚天劍和屠龍刀中的秘密,對這把刀沒有什
麼想法。但他是明教之主,正道的勢力擴大,意味著明教的對手變強。
最重要的是正道太分散了,就算有值得欽佩的前輩坐鎮,也是一團散沙。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很容易被朝廷當刀使,還不如把資源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白離動身出發,前往嵩山派。
嵩山派都是左冷禪的人,想殺死他並不容易。
但是摩呼羅迦有豐富的深入敵營的經驗,在外麵蹲守了幾日,確定嵩山派的大概防守,還有門下弟子的排列布陣,以及武功水平,終於在十天後悄然潛入,來到左冷禪的臥房裡,極其迅速地出手,捅穿了他的心臟。
他捂著左冷禪的嘴,異色雙瞳中滿是冷意,緩緩把短刀抽出來,在左冷禪身上擦乾淨後,收回自己的袖子裡,關上門,躲過山上的弟子,悄然離開了嵩山。
此時天色不早,白離來到客棧,交了房錢,正要上樓,沒想到陸小鳳從樓上出來,看到他後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他身後又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白衣清冷,眉目英挺俊美,神情冷淡,周身都帶著冷意。
他手上拿著一柄古樸的長劍,劍柄是用烏木做成的,看起來非常漂亮。
白衣人口中飄出幾個文字:[你用劍?]
白離看了眼字,仍舊把視線放在了他的手上。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與他的劍極其相襯,不難想象與劍接觸的部分皮膚藏著怎樣的繭子。
陸小鳳緊張極了,他輕聲道:“就是他殺死的王保保。”
王保保死後,汝陽王大發雷霆,派遣部下緝拿刺殺世子的凶手。因為隻知道凶手穿著白袍,渾身遮擋的嚴嚴實實,還有他的大概武器的模樣,所以很難找到對應的人選。
這時一個殺手的名字進入了他的視線。
白衣。
此人去年剛剛出道,因為殺的人都很有名氣,漸漸有了些名聲。隻是他資曆尚淺,很少有人把他放在眼裡,他們對白衣知之甚少,甚至連他的性彆都不敢確認。
汝陽王拜托陸小鳳查明真凶,陸小鳳正有此意,一直在追尋白衣的行蹤。
他偶然在路上遇到了剛殺完人的西門吹雪,便跟著他在這邊的客棧落榻,也不知道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竟然又在這裡遇到了白衣。
陸小鳳很害怕西門吹雪直接向白衣宣戰。
他見過西門吹雪殺人,西門吹雪的劍術很快,一旦出劍,絕不會手下留情,沒有人能抵得住他的劍。
因為西門吹雪的運氣也很好,他選中的敵人,恰巧都是可以戰勝的。倘若失敗,他就不會站在這裡,而是深埋地下了。
但是這次,真的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了。
西門吹雪不是白衣的對手。
他隻能祈求白衣的目標不是他們。
西門吹雪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陸小鳳心思飛轉,正想要不要下去跟白衣打個招呼,拉著他到彆處去,免得兩個人對上,沒想到白衣突然仰起頭,拽了拽身上的白色帽兜,露出一雙詭異的眼睛。
他總算明白,白衣為什麼要連眼睛一起遮住了。
西門吹雪:“……莫叔?”
陸小鳳下樓的動作頓了一下,險些一頭栽下去。他抓住樓梯的扶手,不可置信地看著西門吹雪:“我剛才好像出現了幻覺,聽到有人用你的聲音喊叔叔。”
西門吹雪看了眼礙事的陸小鳳,踩著樓梯,從他旁邊過去。
陸小鳳貼著扶手給他讓路,摸了摸嘴邊修剪整齊的胡須。
西門吹雪的動作看似與往常沒有什麼區彆,但是仔細想想,不難發現其中的急切。若是毫不相乾的人,西門吹
雪不可能這樣迅速地去對方麵前,好像怕那人離開似的。
難道白衣真的是西門吹雪的叔叔?
沒聽說過啊。
陸小鳳慢悠悠地下樓,看到西門吹雪與那人麵麵相覷,誰都沒有說話。
白離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麵對西門吹雪。
他和玉羅刹分手都二十多年了,西門吹雪又不是他的兒子,也不是以前那個小朋友。現在的西門吹雪,比他爹還要高大,他的神情冷漠,瞳孔比常人更黑一些,看起來非常純粹,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白離壓力很大。
“您不記得我了嗎?”西門吹雪說。
陸小鳳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活了這麼久,竟能看到西門吹雪像普通人那樣寒暄。
白離搖頭。
他不想在這裡說話,西門吹雪的存在感太高了,客棧裡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悄悄打量著他們。
他邁步朝著樓上走去。
陸小鳳趕緊讓出樓梯,跟在西門吹雪身後,壓低了聲音問:“西門,他是你親叔叔?”
西門吹雪冷冷道:“我勸你少管閒事。”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勸說。
如果陸小鳳知道了摩呼羅迦的身份,必定會猜出他和玉羅刹的父子關係。玉羅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陸小鳳。
陸小鳳說:“我就是太好奇了,從來沒聽說過,你竟然有個叔叔,而且那個叔叔還是江湖中有名的殺手白衣。”
西門吹雪沒有理會他,跟著白離來到了他的房間,順手關上門,把陸小鳳關在了外麵。
白離因為耳聾,又走在他們的前麵,並不清楚他和陸小鳳的對話,見陸小鳳沒有進來,但是門外的影子格外顯眼,不禁有些無語。
他輕聲說:“讓他,進來吧。”
西門吹雪也很無奈,他打開門,陸小鳳訕訕地看著他。
白離摘掉麵具和帽兜,解開手上的沉重的護腕,隨手放到桌子上。
陸小鳳神態自若地掃過那堆暗器,視線落在那頭極為罕見的全白頭發上,他留意到白離的樣貌分外年輕,與發色並不般配:“我前不久見到過一個人,也是這般的白發,隻不過他的一雙眼睛是極淺的藍色,而非如此豔麗的異瞳。”
西門吹雪自然聽出了陸小鳳說的是蕭蘭,有些緊張地看著白離。
他仍舊以為蕭蘭是摩呼羅迦的兒子。
白離沉下臉。
西門吹雪說:“去年蕭蘭來過山莊。”
陸小鳳道:“你也認識蕭蘭?莫非蕭蘭真的跟這位……前輩是親戚?”
白離說:“羅刹,打傷了,蕭蘭。你,知道嗎?”
陸小鳳聽到他講話斷斷續續的,以為他並非中原人。
西門吹雪說:“蕭蘭似乎很不喜歡我,他來到萬梅山莊後,隻說了幾句話,便覺得無趣,與東方不敗一同離開了,之後的事我並不清楚。”
白離點頭。
西門吹雪沉默寡言,白離也沒再說話,房間裡安靜極了。
陸小鳳忍不住道:“這位白衣前輩,我能問問你,為什麼要殺王保保嗎?”
白離說:“我在,青衣樓。”
陸小鳳挑眉:“青衣樓?原來如此……那前輩知道,是誰發布的懸賞,要取王保保的性命嗎?”
白離說出了一個名字,可是他不太會說話,講的很含糊,說了好幾次陸小鳳都沒有聽清楚,簡直就像世界意識在給他打碼。
重複了幾遍,白離有些煩了,不管陸小鳳再問都不願開口。
西門吹雪見狀,直接把他的好朋友趕了出去,推己及人,怕白離覺得厭煩,也跟著道了聲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白離在這間客棧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離開
時,遇到了同樣準備離開的陸小鳳和西門吹雪。
陸小鳳跟他打招呼:“前輩昨夜睡得還好嗎?”
自從離開玉羅刹,沒了信任的人給他守夜,除了在昆侖山上,他的睡眠就絕對不會好。因為耳聾,必須對周圍的一切保持警覺,以便及時做出應對,這是他在沙漠中養成的習慣,在中原也同樣適用。
就算是西門吹雪,每次外出,都隻吃白麵饅頭和白水煮蛋,防備著有人給他下毒,白離仇家眾多,自己不敢熟睡。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白離沒有理會陸小鳳,直接去前台退了房,朝西門吹雪點了下頭,果斷離開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