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境(1 / 2)

[綜武俠]聖火令 王浩然 23722 字 8個月前

萬梅山莊的景色宜人,夏日裡山上開滿了黃色和白色的野花,樹木遮擋住陽光,吹來的風都是清爽的。

就是蚊子有點多。

白離體溫比常人高一些,格外招蚊子喜歡,他穿的嚴實,隻有脖子和手指尖露在外麵,沒一會兒脖子上就被咬了幾個包。

他忍不住伸手抓撓,白皙的皮膚出現了一大片紅印子。

“叔叔彆抓,回去塗點藥膏就好。”西門吹雪說。

“你、為什麼你,沒有?”

“蚊子都去咬您了,自然不會再來咬我。”

白離神情凝重,唯獨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委屈。體溫高度人最愛招蚊子了,誰能想到他的內功還會附加這種功能?

西門吹雪沒想到他竟當了真,出言安撫道:“我開玩笑的,方才沐浴時,水中加了香茅,大概是因為這個才沒有蚊蟲叮咬。”

西門吹雪竟然會開玩笑。

一點都不好笑。

白離靠了過來,見西門吹雪沒什麼反應,又貼近了些,試圖蹭一下他的驅蚊水。

西門吹雪沒想到印象中沉穩的摩呼羅迦與真實的他差彆這麼大。摩呼羅迦半點都沒有長輩的架子,也沒有來自玉羅刹的那種壓抑的感覺。

摩呼羅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西門吹雪縱容了他的靠近,感覺到他比常人略高的體溫,不由覺得心安。

回到住處後,西門吹雪打了水,讓白離擦了擦身上,拿了香膏過來。

白離身上的衣袍將他捂的很嚴實,他本身的體溫也略高一些,但是一點都不怕熱,身上非常乾爽。

他脫掉外麵的衣袍,手帕打濕後隨意地擦拭脖頸,清水順著脖頸滴在了單薄的白色長衫上,隱約透出裡麵的傷痕。

西門吹雪移開視線,解釋道:“我素來不愛有人在身邊伺候,凡事都是自己動手親力親為。”

白離點頭:“吹雪乖。”

西門吹雪很不習慣他的說話方式,不自在地轉過頭去。

白離擦乾脖子上的水,又忍不住抓了抓皮膚,他伸手敲敲桌子,等西門吹雪看過來,說道:“藥呢?”

西門吹雪正想把手上的藥膏遞過來,看到他脖子上的抓痕,改變了主意:“我來。”

“哦。”白離點頭,扯開衣領,“你、你用力點。我,癢,不喜歡。”

“好。”

在外麵走了不到兩個小時,白離脖子上多了四個蚊子包。

這些小包被他抓過後看起來非常明顯,周圍的皮膚也撓出了血痕,他膚色很白,看起來格外明顯。

西門吹雪皺了皺眉,在白離不解的眼神下離開,不久後拿了一盒新的藥膏出來。他沒有解釋的意思,取了藥膏塗在白離的脖子上,淡淡地問道:“您之前沒有被蚊子咬過嗎?”

“有誒。”白離試圖說清楚,“不一樣,沙漠的大,少。這裡好多,聽不到,不好躲。”

藥膏裡加了薄荷腦,就算西門吹雪的動作很輕,也不會弄得他癢,反而因為白離把皮膚抓破,塗上後有種辣辣的疼。

“好舒服。”白離說,“吹雪,不記得了?”

“對。”

其實西門吹雪剛出生就被送走了,偶爾才會被玉羅刹接回沙漠。他在沙漠裡生活的時間很短,沒有印象也很正常。他和摩呼羅迦的共同話題很少,西門吹雪不想暴露這一點,他有意略過,塗完止癢的藥膏後,又給他塗上了另一種。

“好些了嗎?”西門吹雪問。

“好了。”白離說,他看著碧綠色的藥膏,指了指西門吹雪,“是,吹雪,自己做的?”

西門吹雪說:“是。”

白離像鼓勵小孩

子那樣,誇讚道:“厲害。”

西門吹雪說:“您若是喜歡,我可以為您調製。”

白離搖頭:“我想,在你這裡,住宿,行嗎?”

他殺了汝陽王世子,又殺了五嶽盟主,就算現在沒有什麼動靜,早晚會找到他頭上。尤其是汝陽王那邊,目擊者太多,很容易查到青衣樓。

摩呼羅迦很謹慎,在青衣樓裡留下的信息不多,隻是他的瞳色難以遮掩,如果外麵的人通過這些特征懸賞他,那就要一直逃亡,直到抓住發布懸賞的真凶了。

他不想回昆侖山,也不想切到其他馬甲身上,不如在萬梅山莊玩幾天。

西門吹雪道:“萬梅山莊永遠歡迎您。”

白離笑了起來:“我也,喜歡、吹雪。”

西門吹雪怔了一下,懷疑自己剛才說的不是“萬梅山莊”而是“西門吹雪”。

想到摩呼羅迦從前學的都是西域話,漢話似乎是後來學的,使用不熟練也很正常,尤其是人名和地名這些特殊的詞彙,平日裡用不到,學起來更加困難。

西門吹雪給他找了借口開脫,就看到白離笑著說:“我開玩笑的。”

西門吹雪欲言又止。

一點都不好笑……

算了,摩呼羅迦本就與常人不同,他想象不到摩呼羅迦對事物的理解是怎樣的,更不知道語言對一個耳聾的人意味著什麼。說不定對摩呼羅迦來說,這樣的玩笑。其實很有趣呢?

白離伸出手,戳戳他的臉頰。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過去。

白離說:“你現在,好凶。以前小小的,可以,隨便抱。”

西門吹雪道:“您記錯了。”

白離搖頭:“沒有。”

西門吹雪說:“您從前抱的是玉天寶。”

白離繼續搖頭:“抱過你!”

西門吹雪完全不記得了,他的記憶裡,隻有自己躲在房間裡,看著外麵的摩呼羅迦帶著玉天寶玩,玉天寶笑得很高興,摩呼羅迦看向他的眼神也很溫柔。

後來玉天寶被人抓走,摩呼羅迦比玉羅刹還要著急,他的身形靈巧,追著那些壞人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裡視線裡。

那時的西門吹雪很羨慕玉天寶,直至今日,他仍舊記得幼年時的心情。

得到了摩呼羅迦的愛的人,是玉天寶,不是他。

西門吹雪道:“山莊內的空房很多,您可以自行挑選房間,想住多久都可以。”

白離說:“抱過你!”

西門吹雪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執著,他不想在這些小事上跟人爭論,正想改口認同摩呼羅迦的話,摩呼羅迦突然張開手臂,把他抱進了懷裡。

“我、我都看到了。”白離說,“我知道。”

“您知道什麼?”西門吹雪道。

白離背對著他,看不到他說出來的字幕,隻感覺到了清淺的呼吸擦過他的耳垂。他的耳朵驟然變紅,身上也有些發軟。

他趕緊鬆開手,後退兩步,摸著自己的耳朵,警惕地看著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不解道:“怎麼了?”

白離點點耳朵:“這裡,不能碰。”

西門吹雪說:“我沒有碰。”

白離說:“也不要,吹氣。”

西門吹雪更不可能衝著他的耳朵吹氣。

他很快明白了白離在警惕什麼,是他講話時或者呼吸時帶出的氣流碰到了他。摩呼羅迦聽不到聲音,隻能感知到氣流湧動,因此誤會了他。

西門吹雪已經完全不想解釋了,他點頭:“嗯。”

白離:“吹雪乖。”

西門吹雪:“……”

-

很久以前,白離還沒和玉羅刹分

手的時候曾經在萬梅山莊住過幾日。

那時是玉羅刹挑選的房間,雖然他們沒有住在一起,但是那個狗東西天天晚上過來找他,連續折騰了好幾天,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回到沙漠後,白離依然心有餘悸。

現在故地重遊,死去的記憶變得清晰,他甚至記得玉羅刹在每一個家具那裡對自己做過什麼。

白離把居住過的房間排除掉,裝修格局差不多的也排除掉,最後隻能挑選離著西門吹雪最近的那間屋子。

玉羅刹雖然狗,但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的關愛不是假的,當年他選的房間,離西門吹雪非常遠,杜絕了被孩子撞見的可能。

白離告訴西門吹雪自己要住的屋子,叮囑他說:“如果,我吵,你要告訴我。”

西門吹雪道:“好。”

白離說:“羅刹來了,你要提醒我,快跑。”

西門吹雪輕笑了一聲:“好。”

白離眨眨眼,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沒有帶行囊,所有的東西都在係統背包裡,也是簡單極了,除了錢和武器之外,隻有一套換洗的衣服。

住進旁邊的耳房後,西門吹雪找了些日用品送過來,告知他山莊內用餐的時間,還有自己的大概作息。

其中有幾個詞是白離沒有聽過的,連蒙帶猜拚湊起他的日常。

白離感慨地說:“你還是學劍。”

西門吹雪問:“這是何意?”

白離說:“我們第一次見,你就說,要學劍。”

西門吹雪已經不記得當日自己說了什麼,他隻記得白發異瞳的青年住在那處偏僻安靜的小院子裡,看起來冷冷清清,金色和藍色的眼睛分外漂亮,讓人想伸手摸一摸。

摩呼羅迦把他放在了心上,西門吹雪的心底泛起一絲喜悅。

他道:“我如今劍術已經小成,不知與您年輕時相比如何。”

白離說:“不知道。”

他還沒見過西門吹雪的劍。

說起這個,白離倒是想起來一件事,他提醒道:“倚天劍,是假的。”

西門吹雪對此沒有什麼興趣,他一直覺得習劍就是修行自身,烏鞘長劍用來殺人已經足以,哪怕武器再厲害,用劍之人沒有一顆劍心,也無法發揮出它的威力。

西門吹雪道:“屠龍刀現世,拿到它的人全部命喪黃泉,號令天下實屬不符。您不必擔心,就算倚天劍是真的,我也不會去爭搶。”

白離點頭:“吹……”

西門吹雪說:“您彆再說我乖巧了,這樣讓人……很不自在。”

白離眨了眨眼睛:“哦。”

兩人沉默了片刻,西門吹雪告辭離去,剛轉過身,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袖,“您還有事嗎?”

白離說:“我能,看你,練、練劍嗎?”

西門吹雪道:“求之不得。”

白離笑道:“好。”

放走了西門吹雪,白離換了身衣服,把剛才脫下的白袍還有裡麵的單衣一起洗了,搭在外麵晾曬。

他坐在廊簷下吹了會兒風,看著天邊的色彩由藍色變成了濃厚的黃。

西門吹雪過來,喊著他去吃晚飯。

白離快步跟了上去。

西門吹雪道:“您若是無聊,可以去書房看書。”

白離點頭。

西門吹雪遲疑了片刻,說道:“也可以找我。”

白離很驚訝,因為這句話不該是從西門吹雪口中說出來的,他為人冷漠,哪怕真正斷情絕愛前會跟朋友開玩笑,也從來都是用冷冷的語氣講述的。他從未主動表現過內心柔軟的一麵,需要極其細致的觀察,才能發現他的真麵目。

可是西門吹雪在他麵前淺笑過很

多次,現在講的這句話,跟“你無聊了可以來找我聊天”有什麼區彆?

白離沒有把對玉羅刹的情緒遷怒到西門吹雪身上,他主動接觸西門吹雪,隻不過是無處可去,加上曾經認識的小朋友有了劍神的雛形,兩個人又相處的不錯,才提出在此借住的。

現在他得重新考慮一下自己在西門吹雪心裡的地位了。

玉羅刹那個狗東西太不負責,無論是玉天寶還是西門吹雪,都深深地被他傷害過,現在極有可能造成二次傷害。

白離可不想牽扯到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中來。

吃過晚飯後,西門吹雪回到院子裡彈琴,白離想看他練劍,也跟著過來了。

他自然對音律一竅不通,看著西門吹雪撥弄琴弦,隻覺得畫麵雖美好,仍舊透著淩厲的劍意。西門吹雪眉目冷淡,動作優雅而銳利,與花滿樓撫琴時的模樣完全是兩個極端。

難怪他發展了這麼多興趣愛好,劍術還是進步的這麼快,原來他的興趣愛好也都是為練劍服務的。

一曲終了,西門吹雪停下來手中的動作,發現白離仍舊認真地看著那張琴,似乎不能理解它為什麼能發出聲音。

他沒有打斷白離的沉思,拿起手中的劍,去後麵練習。

這二十幾年來,西門吹雪過的很枯燥。

他起初練劍時還會練習成套的劍招,到了如今練習的不過是些最基礎的招式。這些招式已經融入了他的骨子裡,每一招都用的行雲流水,極其順暢,如同嫻熟的書法大家揮筆書寫一般。

當他化繁為簡,每日練習這些最簡單的招式時,殺人的手段也隨之簡化。

西門吹雪出劍很快,每一劍都是他的巔峰,這樣殺人時造成的傷口最小,可以選擇出血最少的部位,一劍取人性命。

每當殺完人後,他的白衣仍舊纖塵不染,隻有劍上流下幾滴血液。

這是西門吹雪追求的極致的美。

這樣的美感可以再次精進,隻是他一直處於瓶頸,找不到突破的點。

等他練完幾百次基礎劍招,停下動作的時候,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洇濕他的發際。

他將手中的長劍收回劍鞘裡,看向遠處的白發男人。

四目相對,西門吹雪意圖在他的視線中看出什麼,但還是會像小時候那樣,忍不住被他的瞳色吸引,並沉溺在這絢爛的色彩中。

夜晚時,那雙異色的眼眸更加深沉,顏色沒有白日鮮豔,似乎與常人的區彆不大,隻有細看才能看出其中的昳麗。

那雙眼睛似乎閃爍著明亮的光。

西門吹雪以為那是戰意,他走上前,正要與摩呼羅迦論劍,就看到漂亮的青年拍手鼓掌:“吹雪,棒。”

西門吹雪:“……”

白離疑惑地看著他,以為他覺得敷衍。他詞彙量有限,為難地想了想,換了個詞誇獎:“厲害。”

西門吹雪:“……”

白離:“?”

西門吹雪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的劍如何?”

白離說:“很快。”

西門吹雪問:“與您相比呢?”

白離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身手。就算他修行的是明尊心法,沒有暗尊心法那樣迅捷靈敏,但也比其他人靈巧很多,經過這二十多年的修行,內力不足的缺點已經補全,就算對上玉羅刹他也有勝算,西門吹雪這樣的年輕人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這話當然不能直接說,不然太打擊孩子了。

白離道:“不一樣。”

西門吹雪道:“願聞其詳。”

白離想了想,艱難地開口,輔以手勢,希望能表述清楚:“我的,功法,和你們都,不一樣。內功,會,身體,變得,那個……唉

,說話好難。”

西門吹雪眼中帶上幾分笑意:“您可以寫下來。”

白離說:“在這裡?”

西門吹雪指著某個房間,說:“書房就在那邊,裡麵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您可以隨意進入。”

他帶白離去了書房,取出紙筆,點了蠟燭,在硯台上滴了幾滴清水。

白離坐在椅子上,撐著下巴看西門吹雪研墨。

西門吹雪跟玉羅刹長得不太像,臉型就不一樣。

他們兩個雖然都是氣勢強大,難以接近,西門吹雪身上卻帶著一股正氣,沒有玉羅刹的那種陰鬱。

仔細看也有相似的地方,他們的鼻子和嘴巴都很像,主要還是眼睛和臉型衝散了那種相似的感覺,讓人一眼看到不會聯想起對方。

“好了。”西門吹雪研好墨,把硯台推到白離前麵。

白離提筆,沾了下墨水,在紙上寫了起來。

他閒著沒事做的時候一直在練字,現在的字已經寫的很不錯,為了行走中原,還特意多練了練漢字。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這次的書寫,白離沒有使用漢字,而是用的西域文字。

他寫了一行才想起來不對,拿到西門吹雪麵前,問他:“認字嗎?”

西門吹雪道:“都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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