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遙折扇一張,輕輕搖了搖,正要說話,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語,卻是剛剛跑掉的“賊人”展榆正用本門傳音之法同他說話。
展榆道:“師兄,你怎麼還沒出來,是不是又和人家嘮上閒嗑了?彆亂撩了,湖上這邊發現了魔氣,要不要來看個究竟?”
陶離錚道:“這位公子,請罷?”
葉懷遙驀地一笑,仰頭看了看天色,悠然道:“清光長送,明月多情,如此良夜,消磨在身外煩惱事上豈不無聊?”
他衝陶離錚眨了眨眼睛:“二公子若有雅興乘舟賞景,不妨帶上令兄,咱們湖上再談。”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輕輕挑起,陶離錚猛然驚覺,隻覺眼前一花,葉懷遙已經身形一轉,從他身側錯步而過,竟是堂而皇之地想要逃跑。
陶離錚被對方那幅溫良無害的模樣驢的不輕,怒喝道:“其他人還愣著乾什麼?給我圍住他!”
葉懷遙笑道:“來啊。”
他單手負在身後,意態從容,足踏奇步,眾人隻覺麵前人影晃動,衣袂飄飛,眼花繚亂之際,人已經不見蹤影。
陶離錚二話不說,也順著自家的院牆一躍而出,卻早已不見了葉懷遙的蹤影。
跟著他一同出來的陶家護衛眼看二少爺臉色鐵青,便罵道:“這小子真是狡猾!原來他剛才東拉西扯講了那麼一大通,都是為了分散咱們的注意力,以便逃跑。枉費了二少爺您的一番好心。要不要屬下前去通知封鎖城門,將這小子和逐霜給抓回來?”
“抓回來,什麼理由?”
陶離錚冷笑道:“人家不是正大光明的很!逐霜是他先包下來的,而後闖入陶家又是因為追賊,還幫了咱們一把。想抓他都沒理由,哼,真是好心機,好算計。”
他難得對什麼人心軟,結果就被葉懷遙這樣忽悠了一把,言語間也是火氣極大,嚇得護衛們也是大氣都不敢喘。
頓了片刻,陶離錚說道:“好,他不是要泛舟賞月嗎?備船,本少爺就看看此人究竟是個什麼來頭!”
葉懷遙並沒有明說去處,但附近最大的湖隻有此地北二十裡外的溶影湖,想必他定是在那裡等候無疑了。
當下陶離錚回家交代,昌鴻夫人聽了道:“這人身法飄忽,如仙如魅,幾番出手也都是閃避,實在令人摸不清楚深淺。照娘看,你還是不要親自去了,先派幾個人探一探究竟吧。”
陶離錚道:“他說的是讓我‘帶上令兄一起’,此人高深莫測,其他人去了,未必能從他嘴裡聽出什麼話來。”
昌鴻夫人驚疑道:“他特意提到了你大哥?”
陶離錚點了點頭。
說句不好聽的,陶離縱的病情到了這個份上,也隻能是死馬權當活馬醫。
更何況葉懷遙雖然心思難測,但也不像是懷有惡意,不然他方才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陶家,早就可以做出許多事情。
昌鴻夫人看了看旁邊形容枯槁的陶離縱,便有些動心了,但同時又舍不得小兒子涉險,因此還在猶豫。
陶離錚道:“娘,對方已經發出邀請,若我不敢赴約,陶家的麵子還往哪擱?你也彆想了,我隻是回來說一聲,這就去了。”
昌鴻夫人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最是倔強執拗,勸他不住,於是道:“罷了,你多帶上一些人手,有事隨時與本家聯絡。”
當下陶離錚帶了不少陶家的弟子和護衛,又命人抬了陶離縱,一起前往溶影湖。
葉懷遙出了陶家沒有耽擱,自己先他們一步來到了溶影湖。
這裡已經是西北一帶最大的湖泊,方圓足有兩千餘平方公裡,一眼望去見不到頭。
此時湖上近岸的地方遊人甚多,放眼望去,隻見遊船來往,燈火輝煌,有若漫天繁星落入水中,還隱隱有絲竹管弦之聲從水麵飄來,一副繁華無憂的景象。
展榆已經換了件外衣,正站在岸邊,遙遙眺望水麵。
葉懷遙將逐霜放下,令她稍待,自己走到展榆身邊,問道:“怎麼?”
展榆回頭看見他,便將下巴衝著湖麵上揚了揚示意:“方才感受到那縷邪氣,我便順著追了出來,原本衝的不是這個方向,可追到半路上,邪氣就散了。我就隻好繞城轉了一圈,卻又在這湖邊隱約感受到了一絲似曾相識的氣息。”
葉懷遙閉上眼睛冥思片刻,也覺得湖麵上似乎是隱隱飄來些微與剛才同樣的邪氣。
但是正如展榆所說,這氣息實在是太淡薄了,要不是他們兩人留了心特意尋找,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即使力量再低微的邪物,上麵的氣息也不應該這樣淡。
更何況他們要尋找的東西實現心願無不靈驗,當著明聖和魔君的麵猶能取人性命,絕對也不是普通之物。
葉懷遙低聲道:“確實奇怪,看來非得親身試驗一下才能知道端底。我已經邀請陶離錚和陶離縱一起來遊湖了,小魚,你讓人準備一下。”
展榆答應一聲,一麵招手叫人,一麵奇怪道:“我才剛離開這麼一會,你就熟到能邀請陶離錚一塊遊湖了?怎麼做到的?”
葉懷遙笑道:“他問我是什麼人,我就不說,告訴他想知道就來,陶離錚就答應了。”
展榆心道,人家哪是答應了,人家那是沒辦法。
這話要是換了任何另外的人說,當場都能被陶二公子一個嘴巴子扇掉半邊牙,偏生葉懷遙說話動聽風采過人,還沒人能打得過他,仿佛一柄錦繡從中的豔刀,實在是難纏極了。
展榆道:“你願意做什麼我不管,反正就一件事,案子撲朔迷離,幕後真凶不明,無論怎樣,不要涉險。否則你有個什麼事,我也沒臉回玄天樓見各位師兄弟了,乾脆也一頭在你的浮虹上麵磕死了拉倒。”
葉懷遙笑道:“呸!聽聽你自個說的什麼話,丟不丟人?堂堂掌令使,還學會一哭二鬨三上吊了?放心罷,你師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再活個幾千年都沒問題。”
葉懷遙這樣一說,反倒讓展榆想起了另外一樁事來。
當初葉懷遙跟元獻訂下道侶契約,原本是一場雙方各取所需的交易,沒得選擇。
可再怎麼說,道侶也是應該彼此陪伴終生的人,人選總也不能太過於隨便。
一開始他們看元獻的家世相貌天資都還過得去,那也就罷了。結果葉懷遙出事之後,這人的諸般表現太過不地道,徹底激怒了玄天樓。
整件事本來就是歸元山莊那邊先向玄天樓提出的,要不是當時急需一個能將葉懷遙命格綁住的人,大家還要嫌棄元獻配不上他們明聖。
結果葉懷遙一走,這小子沒了約束,反倒一副三貞九烈逼良為娼的勁——輪得到他不情願嗎?
兩人的一番言談又讓展榆想起了這件事,一時如鯁在喉,覺得這簡直是在糟踐自家師兄,趁早了結了才省心。
可是他又不敢確定這道侶契約一旦解除,會造成怎樣的後果,所以幾番猶豫,還是覺得隻會給葉懷遙徒增煩惱,就沒再提。
師兄弟兩人站在湖邊閒聊了一會,玄天樓的人手到齊,也很快就把船隻安排完畢。
展榆生怕出事,搞得陣仗實在不小,陶家的人到了岸邊之後,放眼便見一排花艇泊在岸邊,畫壁雕欄,十分豪華,兩旁的樹林中燈火晃動,又不知道其中隱藏了多少人馬。
陶家本是這裡的地頭蛇,上上下下派出不少精英弟子護送,本來以為排場已經夠大了,沒想到對方還要更勝一籌,可見出身不凡,非富即貴。
想起葉懷遙方才露麵時的言談舉止,陶家的人心中更添疑慮。
趙鬆陽是陶家的大弟子,也是這幫人當中年紀最大的,老成持重。他見了這樣的場麵,湊到陶離錚耳畔,悄聲衝他道:
“師弟,此人來頭不小,又不知道什麼目的,你可千萬小心些。一會上了船,在吃食上也要注意。”
陶離錚的心中也充滿了疑慮,但他被葉懷遙耍了一把,氣惱歸氣惱,又怎麼都覺得對方不像是卑鄙小人。
他也低聲說道:“我心裡有數,會小心的。若是一會情況有變,你們多看顧著大哥一些。”
幾人說著話,也已經到了岸邊,隻見最中間的花艇上立著一人,高聲問道:“來人可是陶家二爺嗎?”
陶離錚揚了揚下巴,趙鬆陽便道:“正是。不知令主何在?”
之前說話那人立在船頭的身形瞬間淡去,跟著一晃,便出現在了岸上。他年紀輕輕,幻影移形之術卻使的純屬,顯然師出名門。
隻見對方衝他行了個禮,說道:“敝上正在船上等候,派弟子出來請您上去飲酒。”
趙鬆陽笑道:“這位小兄弟,聽說你家主人邀約我家二少爺,我們這些師兄弟們傾慕他的風采,便也厚著臉皮過來了。敢問能夠一起上船,討上一杯水酒喝?”
他話是這麼說,但誰都知道,隻不過不放心陶離錚自己上去,想跟在旁邊保護罷了。
來迎接這些人的弟子正是展榆的徒弟陳丞,聽了這話微微一笑,說道:
“客氣了。尊上既然發出邀約,我們自當全心接待,不知道貴客共有多少位?這花艇可容幾百人,各位都上去應是無礙,就隻怕語聲嘈雜,不適合清談。”
玄天樓財大氣粗,葉懷遙所在的那艘花艇一共五層,內裡裝潢精雅,十分寬敞。
但陳丞的話是這樣說了,如果陶家人烏泱泱一大片地擠上去,難免顯得小家子氣,令人恥笑。
陶離錚自己倒是無所謂,但他還帶著個昏迷不醒的兄長,便道:“哪用得了那麼多人,上去二十個也便是了。”
陳丞含笑道:“也好。那弟子便讓其他師兄招待剩下的客人到其他花艇上歇息吧。”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