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妄沉吟了一下, 決定換個角度。
他道:“那你再說說, 你妻子是怎麼對你的?”
郤鸞:“高興了白天給燒飯, 晚上讓我上床睡,不高興了哭鬨打罵啊……”
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容妄:“……”
他終於意識到沒法跟郤鸞溝通了, 兩人的思路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
容妄本來正覺自己達到了人生巔峰,幸福感爆棚, 郤鸞的話讓他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不然到手的道侶很有可能也會飛掉。
郤鸞被問的滿頭冷汗, 結果眼看對方還是一副不大滿意的樣子, 心中再次默默盤算著, 一定要把明聖請過來給君上看看,這是個安全隱患。
容妄清了清嗓子, 喝口茶潤喉,再開口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日裡威嚴的模樣。
他道:“有勞你,我知道了。這麼晚了, 你來又是為了何事?”
咦,君上好像恢複正常了。
郤鸞驚喜之餘鬆了口氣。
他覺得也難怪那些人族把明聖當成神仙一般地崇拜著,果然有道理,人家就是驅邪啊,默默在心裡念念名字,就連走火入魔都解決了。
郤鸞道:“回稟君上,萬法澄心寺今日的線報已經傳回來了。”
提到正事, 總算將容妄輕飄飄的一顆心往實處拽了拽,他道:“說。”
郤鸞道:“寺裡的和尚們還是一如往常,並未加強守衛。但是寺廟周圍靈力波動的情況又比昨日多出些許,也較為雜亂。”
有修士不斷在外圍觀察情況,守株待兔,隨時等候他前往萬法澄心寺。
要不是容妄存了個心眼,有意派人日日查探,也不會發現這些。
——這說明圈套並不是萬法澄心寺設下的,倒黴和尚們也蒙在鼓裡。
而靈力波動越來越多,怕是見他這陣子遲遲沒有行動,有些人也著急了吧?
容妄對光頭沒什麼同情心,又問道:“空淨呢?”
這空淨就是上回朱曦交代的葉氏皇族後人,據說他的手中尚留有當年楚昭國皇室的玉牒。
之前審問朱曦的時候郤鸞就隨侍在側,也知道容妄所指。
他道:“仍是每日打坐念經,一切正常。不過屬下發現他有自己專門的經堂,裡麵布置的十分精心,有點類似皇族護國寺內部的模樣。”
容妄冷冷一笑,輕飄飄地說道:“出家人仍然追思往日繁華,六根不淨,必然輕易就能收買,也怪不得這個蠢貨手中有玉牒的事還能被朱曦發現了。”
這話郤鸞也不知道該怎麼接,隻好躬身沉默。
容妄自語道:“也該去會一會他們了。”
郤鸞道:“君上是否已與明聖商議妥當?您假意中了圈套前往萬法澄心寺,那幕後策劃者定會采取行動,接下來的事,還需正道配合才是。”
容妄似笑非笑:“誰告訴你我是為了與正道合作懲惡除奸的?我有那麼正直嗎?”
郤鸞奔波幾日,自以為對此事了解甚深。
在他的猜測裡,一定是容妄識破了對方拿朱曦作餌,放出假消息的陰謀,然後將計就計,暗中與正道合作,將這圈套作為反殺的機會。
他從來沒有想過,兜兜轉轉,對方竟還是信了朱曦的話。
得到葉氏皇族玉牒,並不是他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就是容妄的真實目的。
他要這東西有什麼用?
君上和明聖之間的種種相處親近……又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突如其來的想法讓郤鸞的後背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真切地意識到這些站在雲端的大人物與自己的不同。
高深莫測,甚至連愛與恨都如此曖昧不清,想要猜度他們的心思,實在是太難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多言下去,於是識趣地說了聲“是”。
容妄一定知道郤鸞心中生出了許多疑慮,但也沒有為難他。
他望著麵前的一堆本子出神片刻,而後道:“去罷。安排人手,明日午後,進攻萬法澄心寺。”
午後日光正盛,山間美景清麗雅致,千年古刹高立於峰頂,山風吹過,將那悠悠的鐘聲送出萬重林海,一切莊嚴寂靜。
萬法澄心寺每日清晨從日出起開始接待香客,到了午間便開始清修,不再允許外人入內。
一名年輕的僧人站在山峰最高處的亭中撞鐘,需得以靈力將這鐘聲遠遠送遍全山之後,才算是完成了這日的修行之一。
他撞完了最後一下,抬起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目光無意中掠過山間古道,忽然咦了一聲。
原本平素絕對不會有外人在這個時辰踏足,此刻那已經禁行道路上,卻忽然徐徐行來了一隊人馬。
隊伍的最前方是一乘八抬軟轎,整抬轎子以黑色為主,上麵繡有繁複古怪的金色花紋,兼以明珠為飾,看起來詭異中又透出了幾分華麗。
清風微微拂動轎簾,卻隻能看見背後露出的一片衣角,以及一隻隨意搭在窗前的手臂,手指修長而蒼白。
轎子後麵跟隨的都是身形魁梧的黑甲武士,那步子看起來都邁的不緊不慢,然而行進速度卻十分之快,僅僅是幾個眨眼的功夫,便已經快要到了山頂上。
而最讓那名小僧震驚的,則是他們身上濃重的魔氣。
這萬法澄心寺足有上千年的曆史,周圍的花草樹木常年被香火誦經之聲滋養,對種種邪物最為敏感,此刻僅是被這一隊人途經,竟隱隱有了枯萎的征兆。
來者,絕不尋常!
小僧眼睜睜看著那個坐在轎子上的人僅僅是隨手一撥,就已經將護山的結界消弭於無形,心下大驚。
他趕忙撞鐘三下作為示警,而後抽出禪杖,搶著從山峰上一掠而下,攔到了這隊人的前麵。
“來者何人!”他沉聲喝問道。
轎前的簾子自動向兩邊卷開,他終於看清了那張蒼白而又憂鬱的俊美麵容,年輕的男子表情冷淡,施舍般地向他投來一瞥。
那小僧接觸到他的眼神,隻覺得對方像是看什麼死物一樣,心中微微一震,平白生寒。
這人的語氣也是懶洋洋的,渾似對世間的什麼事都漫不經心:“出家人應以慈悲為懷,見到客人,為何要語帶怒氣呢?”
稍稍一停,他又道:“進去稟報罷,邶蒼魔君容妄,前來拜會各位大師。”
這人總算說出了自己的名號,聽在小僧的耳中卻更是震驚:“你是邶蒼魔君?!”
他說完這句話,有一批聽到方才示警的僧人們也已經從廟裡衝了出來,將容妄的轎子團團圍住。
魔族眾人沒有得到容妄的命令,不言不動,像一排排沉默的雕塑那般,立在原地。
小僧連忙叫了聲“惠善師兄”,迎上去低聲對打頭的僧人說了經過。
惠善聽說這名青年就是邶蒼魔君,臉上也露出了驚訝之色,向著容妄看了一眼。
隻見他雖然依舊靠在那華麗的座椅之上,但眉眼間已經顯出了些許不耐煩之色。
他定了定神,衝著容妄雙手合十,道:“邶蒼魔君,萬法澄心寺於午後起至第二日清晨,向來不接待外客,閣下請回罷。”
容妄道:“無妨,那邊叫貴寺的空淨大師出來見本座,也是一樣。”
這空淨論輩分還是惠善的師叔,他不知道容妄找對方想做什麼,但卻能肯定,絕對沒好事。
惠善根本就沒動,索性將話說明白了:“佛門乃是清靜之地,閣下手下亡魂無數,滿身血汙,恐擾慈悲之心。況且我寺僧人一向禁止與魔族來往,空淨師叔怕是不能出來相見。魔君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