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1 / 2)

許盛傑今天穿著嶄新的白襯衫和黑長褲,整個人精神抖擻到了梁家門口。

宋春花笑盈盈迎上去,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許盛傑看著正派,她心裡更踏實,隻盼著是閨女的好歸宿。

“嬸兒。”許益傑前兩天把彩禮一百八十八並一個縫紉機送到梁家,今天是來接梁寶珍進城領證辦酒。

“咋還叫嬸兒啊?”

“該叫媽了吧!”

村民們鬨著起哄,倒把宋春花說得笑嗬嗬,她替自己女婿解了圍,"等會兒,敬了茶給了改口費再叫。”

“監傑啊,你進屋接寶珍去。”梁誌高手裡握著杆煙槍,沒點上,隻是陪自己多年的老夥計,這時候陪著自己也安心些。

當年寶英結婚,宋建國是下鄉知青,兩人結婚了還是住在家裡,倒沒有太多傷感的地方。這回寶珍可不一樣,嫁得遠些,以後不是能天天見麵的。

宋春花和梁誌高這會兒都沒往前湊,看著眾人擁著許盛傑進了寶珍的屋子,聲音震天。

屋裡聲浪陣陣,熱鬨非常,宋春花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消散,紅了眼圈,直到身旁的老伴用煙杆子戳戳自己胳膊才反應過來。

“今天好日子呢,哭啥。”梁誌高聲音比以往低沉些,看著媳婦兒眼圈掛著紅,自己也眨了眨眼睛,“彆鬨笑話啊。”

"我知道。"宋春花吸吸鼻子,嘴角扯個笑,"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嘛,哎,就是以後見閨女沒那麼容易了,她日子過好點就成。"

“兒孫自有兒孫福,彆擔心那麼多。”

兩人說著話,屋裡的人潮突然後退,哄笑著迎著今天的新郎新娘出來。

許盛傑和梁寶珍一前一後出來,屋裡人多又鬨騰,兩人在人群中剛看到對方一眼就被推了出來,一直往堂屋去。

梁寶珍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穿著一身紅,自帶幾分俏麗,站在那兒美得便像一幅畫,而她身旁的男人一身周正,挺拔如鬆,兩人並肩而立,確實般配。

用餘光瞥到身旁男人的白色襯衫,梁寶珍連他今天什麼樣都沒看,隻聞到淡淡的皂角香味。

“給你們爸媽敬茶,改口。”

“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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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人吃著梁家發的水果糖,嘴裡甜滋滋,看著一對新人都讚不絕口,誇梁家找了個好女婿。

為了不耽誤吉時,許盛傑和梁寶珍即刻就要出發,準備趕去領證。

“盛傑,我可把寶珍交給你了,你得好好對她。”宋春花此刻也沒什麼好叮囑的,千言萬語都沒有這句話重要。

“媽,你放心。”

梁誌高拍拍女婿的肩膀,衝他點點頭,示意二人出發,"彆耽誤了時間。"

“姐,你記得回來看我們啊。”

“寶珍,有啥事兒跟我們說,要是沒功夫回來,也讓人捎個話。”梁寶英是幫著母親把妹子帶大的,姐妹倆感情深,此刻更覺不舍。

梁寶珍被家裡人鬨得差點沒忍住,沒敢吭聲,怕露了怯,隻點點頭。

轉頭看著二哥和許盛傑說著什麼,見到她望過來才止住了交談。

梁寶軍是梁家人中笑得最高興的,他替妹歡喜,“我跟妹夫都說好了,你放心,他不敢欺負你。”

梁寶軍其實比許盛傑小一歲,可這會兒一口一個妹夫喊得特彆得勁。

梁誌高這會兒終於點上了旱煙,一口白色煙圈升起,看著閩女和女婿的身影漸漸遠去。

熱鬨散去,周遭突然安靜下來,在等班車的梁寶珍和許盛傑一時無話,空氣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梁寶珍往身側瞥了瞥,隻看到男人喉結滾了滾,始終沒開口。

她垂頭看著泥地,默默數著裡頭的腳印子,許盛傑垂眼看到梁寶珍白皙的脖頸,雙手握成拳攥在腿側,手心裡滲出些薄汗。

“車到了。”許盛傑開口提醒,終於打破了無言的局麵。

“哦。”梁寶珍抬起頭看了一眼遠方,一輛老邁的班車正緩緩駛來,在不平整的路上顛簸。

待收回視線時,目光才順道擦過身旁的男人,正好撞進他漆黑的眸子裡。

今天的許籃傑瞧著和前幾回不太一樣,明顯歸置過,精神奕奕,英俊挺拔,梁寶珍看了一眼便有些臉熱,淡然地收回視線,繼續盯著泥地。

還是泥地看著比較安全,呼~

等班車終於駛到,兩人上了車,這個點兒還早,天才剛剛擦亮,四周靜悄悄的,車上人不算多,空座

也有不少。

梁寶珍選了個中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剛一落座便急著打開窗戶,隻因車裡平時載人放的東西又多又雜,味兒比較大。

不多時,身旁的座位突然一沉,許盛傑也坐了下來。

班車裡座位狹窄,許盛傑又是個大高個,就是努力收著雙臂也難免隨著車身晃動碰上梁寶珍。

每回班車遇到拐彎的地方,梁寶珍的胳膊就會擦到他的襯衫,有些燙人。

一路顛簸,等到城口的時候,天空已經泛出魚肚白,兩人在城西下的車,得去靠近城東的月牙胡同所在的街道辦事處登記結婚領證。

一路過去要麼坐公交車,得花上二十多分鐘,要麼…

“老許,這裡!”洪三兒把著一輛鳳凰牌自行車站在路邊,見到許籃傑的身影忙喊了一嗓子,衝人揮揮手。

他家裡有一輛自行車,平日裡寶貝得不行,也就和許盛傑的關係能借。

兩人是從小認識的發小,就是許籃傑出去當兵幾年也沒斷了聯係,等人退伍回來又混在一塊兒,今天許盛傑結婚辦事,要是靠兩條腿走路他倒是累不著,可總得考慮新娘子。

借輛自行車是最好的。

"你等我會兒。"許盛傑看一眼梁寶珍,匆匆過了馬路去對麵找洪三兒。

梁寶珍站在路邊,看著兩人說了兩句話一塊兒走了過來,估摸那人是許盥傑的朋友,也上前走了幾步迎過去。

“這是我哥們兒,洪三兒。”許盛傑向兩人介紹,“這是我媳婦兒,梁寶珍。”

媳婦兒三個字聲音稍微重了些。

梁寶珍聽著那句我媳婦兒,狠狠燙了耳朵,沒看一眼許盛傑,隻衝著洪三兒微笑打招呼。

“嫂子好!”洪三兒是個自來熟,張口就嘴甜,不過見著梁寶珍的時候倒是狠狠驚豔了一把,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兄弟娶了個天仙似的媳婦兒。

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向許盛傑投了過去,洪三兒舔著臉看向梁寶珍,“嫂子,你家裡還有姐妹不?最好是沒結婚的…哎哎哎,乾啥啊!”

許盛傑一把摟住洪三兒的脖子,將人扼了喉,不顧他的掙紮衝梁寶珍解釋,“彆理他,這人有毛病。”

梁寶珍看著洪三兒的逗趣模樣莞爾一笑,絲毫沒覺得冒犯,"

我姐早結婚了,我妹才念小學呢。”

洪三兒有些遺憾,哎,想和許盛傑當連襟的願望破滅了,真是可惜!

“那你們快去領證吧,彆耽誤了吉時,這會兒過去正好趕上街道辦開門。”洪三兒拍拍自己的二八杠坐墊,特意賣弄一番,"昨兒我親自給洗了遍,乾乾淨淨,還打了蠟,怎麼樣,滿意不?"

許盛傑看一眼乾淨整齊的自行車,點點頭,“謝了。”

“說那些。行了,我走了啊,嫂子,再見。”

“再見。”

梁寶珍看著洪三兒一路小跑又回到對麵,剛收回視線就見到許盛傑騎在車上看著自己,眼神示意她上後座。

今天梁寶珍穿著上回做的紅衣裳,上衣是一件荷葉邊紅襯衫,下身本來是一條紅色長褲,這會兒被拆了縫成一條紅色掐腰半身長裙,裙擺飛揚,舞成緋紅波浪。

許盈傑側身回頭,這會兒才仔仔細細看自己的新娘子一眼。一身紅裙更襯得她膚白,迎著光亭亭玉立,眉目如畫唯有一抹櫻唇紅豔豔,突然覺得不敢再看,隻生硬得移開視線,"我們先去把證領了。"

不自覺滾了滾喉結,許盛傑眼裡的一抹驚豔被壓了下去,轉頭回去隻留個後腦勺給人,此時隻有咚咚咚的心跳聲在耳邊震開。

自行車後座上突然有了分量,許盛傑感覺到自己的襯衣下擺兩角被人輕輕抓住,腳上發力,出發了。

月牙胡同位於城東,兩人要去管轄那片兒的街道辦登記結婚,梁寶珍包裡揣著提前在大隊部開好的證明信,看看被甩在身後的京市城裡的街景,隻覺得新鮮。

"一會兒我們先去領證,下午去百貨大樓買衣裳,給你買。你看看想買什麼,布票和錢我都帶著。" 想起那天奶奶說的話,他順嘴提一句,"現在城裡姑娘好像愛穿布拉吉,你可以看看。"

梁寶珍手抓著許籃傑衣裳,兩人之間隔了些距離,可天氣熱,還是覺得這片天地熱氣騰騰的,她聽了一耳朵,嘟嚷一句,“你還知道城裡姑娘穿啥?”

自行車車鈴突然發出一聲響,許盛傑心一驚,手便亂按到了車鈴,這一聲叮鈴聲倒是讓他醒了神,立馬為自己辯解一句,“我奶奶說的。”

“哦。”

“我平常不了解這些

的。”

“哦。”

梁寶珍眨眨眼,眼角滲出笑意,稍稍抬頭看一眼,隻看到男人烏黑的後腦勺,上頭有一個旋,不知道是不是個軸脾氣。

為了緩解尷尬,許盛傑清了清嗓子,不停瞪著自行車,嘴上也沒閒著,繼續說起一會兒的安排。

“對了,酒席中午十二點開,已經找了我表舅過來操刀,他是國營飯店大廚,手藝很好。我奶奶和院裡幾個嬸子也在幫忙。”

“我們幾點能回去?”

“九點多吧。”"行。"

“發給鄰居們的糖果瓜子花生呢?都買好了嗎?”

“買好了。”許盛傑問一句,“你看看有啥意見沒?有沒有漏了的?”

梁寶珍搖搖頭,覺得安排得挺好,想得也周到。等反應過來許盛傑正騎車看不見自己,才忙又回了一句。

“挺好的,我沒意見。”

後座的人輕,許籃傑以往蹬自行車又是速度奇快的,已經成了習慣,不過今天他刻意放緩了些速度,騎得平穩了不少。

騎車騎了四十多分鐘,終於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界,許盛傑將車停在路邊,長腿跨過自行車,看著梁寶珍道,“到了。”

華淩區街道辦事處管轄附近五條主街,裡頭有大大小小八個胡同,月牙胡同就是最大的一個。街道辦正好位於月牙胡同相鄰的兩條街開外,走過去估摸得二十來分鐘。

梁寶珍今天是看什麼都挺新鮮,現在這個點兒正值工人們出門上工的時間,藍工裝灰工裝頻繁走動,因此二人這一紅一白尤為亮眼。

“你等我會兒。”許盛傑把車停靠後,向梁寶珍交代一句便往街邊饅頭鋪去。

沒一會兒,便拿著六個饅頭回來了。

“吃著墊墊肚子。”許盛傑拿了三個給梁寶珍。

從街口走去街道辦估摸有個七八分鐘路程,許籃傑兩分鐘解決完三個饅頭,轉頭一看梁寶珍一小口接一小口才吃完一個。

“這饅頭好香。”城裡饅頭店的饅頭比鄉下的鬆軟不少,麵粉就精細得多,口感自然是天差地彆。

“我們胡同口出來有一家味道更好,以後你嘗嘗。”

“好。”

等走到街道辦的時候,梁寶

珍剛吃完三個饅頭,用手帕擦擦嘴這才和許籃傑一塊兒進屋。

“同誌,登記結婚嗎?”辦事員看著樣貌出眾的二人一眼猜到他們的來意。

“是,麻煩你了。”許盛傑把兩人的戶口證明和資料遞過去,看著辦事員——檢查詢問過,扭頭往一張紙上寫字。

沒過多久,一張獎狀樣式的結婚證就發到了二人手中。

(許盛傑和梁寶珍申請結婚,經審查符合《華國婚姻法》關於結婚的規定,準予登記,發給此證。’

看著一張薄薄的紙,梁寶珍心生感慨,上頭兩個名字列在一起,代表著以後自己就要和這人共度餘生了。

*

月牙胡同在清水街右側,拐過一條主道往裡走便是,裡頭坐落不少四合院,早年是王侯府邸,後來曆經多年浮沉,最後充公,現在是街道辦分配的家屬院,租給國營廠裡職工。

這片胡同在京市算不大不小,從胡同口進入,兩側對稱分布著八座四合院,主要是二進和三進的。

許家就在胡同中間的一座二進四合院裡,四合院早被改得七零八落,滿滿當當擠下了十一戶人家。

今兒是上工的日子,大雜院裡有正式工作的人都出去了,多留著一些嬸子在幫忙許家的婚宴。

梁寶珍在夢裡曾經看到過這座四合院,對外牆的雕刻花樣和影壁的紋路都有些印象。

真正踏足此處時,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二人從正門走進,剛走到抄手遊廊就瞥到一陣寒光閃過,梁寶珍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許籃傑抓著胳膊拉到身後,隨後隻聽到銀器落地,鐺的一聲。

一把泛著銀光的碳鋼菜刀躺在牆角根,正好在梁寶珍和許盛傑麵前兩步位置。

“哎呀!你們可彆鬨了!差點砸到人!”

“那可是菜刀,砍著人要出人命的!”

院裡幾個嬸子七嘴八舌說著話,圍著一對正在吵架的男女,場麵亂哄哄,張嬸兒眼尖看見是許籃傑帶人回來,在圍裙上擦手迎了過去。

梁寶珍剛從天降一把菜刀的驚魂中鎮定下來,又覺得自己胳膊有些燙,許籃傑剛剛為了護著自己安全,直接抓上了胳膊,這會兒還沒放開。

許盛傑的手掌大,常年訓練指腹生出了繭,這會兒貼在白皙柔嫩的肌膚上

,梁寶珍覺得有些癢又有些燙。

“小許,這是你媳婦兒啊?”張嬸兒隻知道許盛傑找了個鄉下媳婦兒,沒想到能這麼漂亮,簡直不比城裡姑娘差,“哎呦,長得可真俊!”

許盛傑被張嬸兒一嗓子喊醒,忙收回手,隻有手指上還殘留著餘溫,以及柔嫩的觸感。

他從來不知道人的肌膚能這麼柔,好像他稍稍使力就抓斷梁寶珍的手臂似的,隻能卸力再卸力。

“張嬸兒,這是梁寶珍,我媳婦兒。”許籃傑低聲向梁寶珍介紹,“這是院裡西耳房的張嬸兒,和我們住得近,走動也多。”

“張嬸兒好。”梁寶珍乖乖問了好。

模樣又好說話也客客氣氣,張嬸兒對這個小媳婦兒一下便生出不少好感來,再看看這兩人站在一塊兒,真是瞧著就舒坦,"小陸,彩麗你們也彆吵了,這大喜日子瞎鬨騰啥。"

二進院裡鬨哄哄,梁寶珍不禁好奇,探著頭望了望,許籃傑看她的模樣解釋道,“陸哥和程旭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

院裡人都習慣了,不過這回還扔起了菜刀確實危險。

許盛傑撿起菜刀,叫著梁寶珍一塊兒往裡去。

兩人的兩桌喜酒就擺在二進院的院子裡,這會兒已經支上了兩張圓木桌,許家凳子不夠,從鄰居屋裡四處借借,湊齊了十六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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