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艙內安靜,阮秋聽見自己微顫的呼吸聲,垂著眼睫不敢看襲淵,捧著水杯喝了一口。
果汁還是冰涼的,暫且緩和了他臉上的熱度。
機械盒從襲淵衣兜裡出來,踩著座椅跑到阮秋身邊,舉起他的小風扇,給他扇風。
它在剛剛襲淵扯掉項圈的時候,就趕緊躲了起來,現在才出現。
阮秋努力平複下來,接過機械盒手裡的小風扇:“今天就這樣吧……”
駕駛艙的艙門在襲淵那邊,而且現在械骸連接著襲淵的精神力,他打不開。
見他想走,襲淵黑沉的眼眸更加暗淡。
他沒有阻止,操縱械骸屈腿俯身,打開駕駛艙先一步出去。
阮秋遲鈍了幾秒,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臉,深呼吸兩下。
他緊隨其後,帶著自己的水杯和小風扇,頭也不回地朝停泊區的大門走。
一道目光猶如實質,緊緊跟隨著阮秋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大門口。
襲淵收回視線,轉身從另一側離開,在同伴來臨前去工程室修好電子項圈,以免被發現端倪。
阮秋今天提前結束練習,唐謙多問了一句:“是不是累著了?不如用擬真倉吧?先生把權限都開好了。”
擬真倉的使用權限早在兩周前就開完了,阮秋可以在裡麵和其他學生組隊練習,是他自己更想和襲淵一起的。
阮秋看起來心不在焉,腳步微頓:“嗯。”
他臉頰泛著紅,唐謙關切詢問,阮秋隻說“有點熱”。
一直到晚上睡前,阮秋還在想著下午在駕駛艙裡發生的事情。
襲淵為什麼要……親他?
雖然隻是親吻手背,也許是為了安撫他,讓他不要害怕,可加上當時的狀況,怎麼都透著曖昧的意味。
阮秋的前十八年像一張白紙,但他該知道的都知道,隻是沒經曆過而已。
他躺在床上,側身把自己蒙進被子裡,過了好一會兒悶得不行才出來,一張臉還是紅的。
阮秋對襲淵也有一點點的好感,這沒什麼不能承認的,朋友之前也可以有好感。
然而今天下午襲淵的舉動,讓他徹底慌了神。
他仔細想來,似乎之前就有些不對勁了,身為陪同阮秋練習的聯盟軍,襲淵是下屬,一些舉動是不該有的,比如拿著杯子喂阮秋喝水。
在此之前,阮秋都沒有意識到,襲淵給人的感覺太特殊,平日裡他基本把襲淵當做朋友之類的來相處。
阮秋胡思亂想了好久,腦子裡反複回憶襲淵扯掉項圈,低頭親吻他的畫麵。
他後半夜才睡著,第二天不出意外地起晚了。
唐謙來催過兩次,還好司詢不在家,沒人督促阮秋早起。
阮秋早上背書,午飯前完成功課,下午就該去停泊區了。
一想到要再次麵對襲淵,阮秋心裡緊張。
他磨磨蹭蹭,最後說不想去了。
唐謙隻當他累了或是膩了,應道:“也好,那就用擬真倉吧?我去準備些營養劑。”
他離開書房,留下阮秋獨自一人。
他歪頭趴在桌子上,無意識地摸著自己的手背。
停泊區外,襲淵等了許久,最後得知阮秋不來了。
他冷淡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在外側偏僻的無人角落,襲淵脖頸上的電子項圈綠燈轉橙。
他麵無表情,接過機械盒遞過來的一支抑製劑,偏頭將針管紮進頸部皮膚。
第三天,阮秋還是沒來。
當晚,阮秋剛從浴室出來,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
有人在外麵敲門,阮秋捏著遙控器:“進來。”
傭人每晚會給他送熱好的牛奶過來,阮秋沒有防備,卻看見進來的並不是傭人。
襲淵端著一小盤水果和牛奶走近,將東西放在茶幾上。
阮秋呼吸凝固,往沙發角落挪了挪:“……怎麼是你?”
平時給他送這些的都是傭人,聯盟軍不會乾預,襲淵更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襲淵沒有立即離開,機械盒從他衣服裡出來,歡快地奔向阮秋。
阮秋把機械盒抱好,稍微放鬆了一點。
他看了一眼虛掩的房門,要是有人發現襲淵半夜出現在他房間裡……
阮秋放下機械盒:“你還有事嗎?”
言下之意,讓襲淵趕緊離開。
突然失寵的機械盒落寞地站在沙發邊緣,它望了阮秋幾眼,轉身乖乖回了襲淵身邊,順著他的外套下擺往上爬。
“我想見你。”
襲淵低聲道,隨即轉身離開。
聽見房門合上的聲音,阮秋終於放鬆下來。
他抬手摸了摸臉,有點熱。
第二天的下午,阮秋重新出現在停泊區。
他遠遠看見襲淵,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讓唐謙不用跟自己一起進去。
襲淵也和往常一樣,仿佛昨晚去見阮秋的不是他。
他操縱械骸,壓低駕駛艙,打開艙門。
阮秋卻沒有立即進去,他特意站在監控點外的位置,努力繃著臉:“你過來。”
襲淵默默靠近,阮秋問道:“你那天……為什麼要親我?”
他一邊說,又忍不住臉紅。
這個問題在他心裡憋了好幾天,必須問出來才行。
昨晚襲淵還過來找他,說什麼想見他,阮秋不自覺地心軟,於是今天又來了。
襲淵沒出聲,安靜打量著阮秋。
原來不是厭惡他,而是害羞?
他的行為明顯逾越,阮秋卻也沒有生氣,或是警告、揭穿他。
襲淵往前一步,離他更近了些,緩慢說道:“因為喜歡你。”
阮秋眼睫顫動,對這個回答並不驚訝。
但猜測和真正聽到確認是兩回事,他帶著點懵懂的眼神望著襲淵,沒有對他這句話做出任何回應。
襲淵伸手過來,似乎想碰一碰他微紅的臉頰。
阮秋心跳加速,襲淵卻在半路停住了。
他收回手,聲音又低又輕:“我能繼續陪著您嗎?小少爺。”
襲淵較為沉默寡言,好像第一次這樣叫他,聽起來有些卑微。
阮秋再次心軟,全然忘了上回襲淵是怎麼把他鎖在駕駛艙裡的。
他遲疑著點了點頭,臉頰上的紅暈不減。
襲淵唇角勾起極輕的弧度,試探著牽起阮秋的手。
阮秋一開始沒有抗拒,反應過來這不太合適,把手抽了出來。
襲淵不再堅持,送阮秋進駕駛艙。
械骸中途依然出了點斷連的問題,為了方便阮秋駕駛,襲淵像往常一樣一同進入駕駛艙。
阮秋彆彆扭扭,過了一會兒才緩神,照常練習。
練習結束後,阮秋主動問襲淵:“你的病是怎麼回事?那天……”
他著實有點被嚇到了,而且電子項圈好像並不能控製住襲淵。
襲淵隻說:“正在好轉。”
他抵達主星後,尤其是在阮秋身邊的這段時間,使用抑製劑的頻率直線下滑,不知是不是司熒給他安排的治療當真起了作用。
械骸緩慢壓低身體,襲淵關掉控製台的幾個功能,一邊道:“抱歉。”
他看上去是在為那天的事道歉,阮秋含糊應了一聲,隨後發現械骸沒動了,艙門也沒有打開。
他頓時心生不好的預感,往側後方挪了挪,摸到腕間的通訊器。
但襲淵並沒有失控,電子項圈上的綠燈沒有變化。
他隻是坐在另一側,低聲詢問:“可以抱你嗎?”
阮秋措不及防,弱弱地瞪了襲淵一眼:“……不行。”
襲淵垂眸道:“好。”
他沒有更多的舉動,打開艙門讓阮秋出去。
之後的幾天,襲淵規規矩矩,阮秋也逐漸放下戒心。
說到底,他一點都不討厭襲淵,甚至也有點喜歡他,相處時的氛圍總是有些曖昧。
外人不知道這一切,連唐謙都沒發現。
“你以前沒有談過戀愛嗎?”阮秋眼裡難掩驚訝,轉念一想,襲淵以前一直待在軍隊裡,確實很少有和其他人接觸的機會。
駕駛艙內,襲淵坐在阮秋身邊,機械盒在控製台上抱著小風扇。
兩人不知怎麼談論起了這個話題,阮秋自言自語般小聲道:“那你怎麼能確定喜歡我呢……”
駕駛艙突然猛烈一抖,朝側方傾倒,阮秋也朝襲淵的方向倒去。
襲淵張開手臂,順勢將他抱住。
阮秋落入一個略帶熟悉的溫暖懷抱,他慌忙穩住身體:“怎麼回事?”
他抬起頭,見襲淵鎮定自若,隱約察覺到什麼。
阮秋推開襲淵:“……你故意的?”
他先前就發現了,即使他的精神力連接了械骸,襲淵也可以同時操控,隻是他猜測歸猜測,還沒有確認過。
襲淵懷裡一空,慢慢撐著扶手坐直。
他答非所問:“可以抱你嗎?”
駕駛艙高度傾斜,阮秋需要攀扶著控製台,才能不讓自己重新滑落。
“不可以!”他微紅的臉頰像是被氣的,又主動去襲淵那邊拉駕駛艙,“你讓我出去。”
然而他的動作,正好把自己送進了襲淵懷裡。
襲淵忍了又忍,摟住阮秋的後腰將他抱緊。
兩人離得太近,襲淵能嗅到阮秋獨有的氣息,是類似草木的清香。
他收緊手臂,不顧阮秋輕微的掙紮,親了親他的發絲。
阮秋心跳的很快,看了看腕間的通訊器,沒有選擇打開。
襲淵還在他耳邊說:“我確定,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