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不可相抵,交加折磨,心中焦灼。
在常樂公子受刑而亡後至今數月,每每想起這個孩子,天帝天後也還是心痛不已。
天帝不想再這般心痛第二次。
不想讓他現在最喜歡、最看重的小女兒,重蹈廢太子的覆轍。
提及常樂公子。
天後沉默了許久。
半晌,她才說道:
“陛下,你可放心,凝華這孩子很愛你,而且擁有底線,她不會不舍得權力的。”
“我知道……”
天帝欣慰地笑了下,說道:
“權力這東西,她舍得,我也一樣可以舍得——女兒做得到的事情,我這做父皇的若是做不到,豈不是很丟人?”
天帝又補充了一句:
“反正這位置早晚都是她來坐,就當讓她提前適應吧。”
天後鬆了一口氣。
她才是最怕這對父女相爭的人。
她已經因這權位之爭失去了一個孩子,不想再讓另一個孩子因此而出事。
如今見天帝沒有要和女兒爭搶的意思,她才終於放下了心。
天後歎氣道:
“凝華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沒駙馬。從前未曆劫時,她就沒有裝在心上,放在眼中的人。曆劫修了無情道,這成家就變得更麻煩了……”
才剛放下心,她就念叨起了這個女兒。
這一念叨,就戳到天帝的心坎上了。
“唉,千萬彆提這事。”
天帝也搖頭歎氣,說道,
“我一開始瞧好了秦宗師。但這人無情道已經大成,一身仙氣,心比我們神仙還清淨。我想撮合他和凝華,一和他說話,就覺得自己在將神仙往凡塵裡拉,滿心的罪惡感……”
天帝說道這裡,忍不住抱怨了兩句:
“明明我才是神仙,他才是從凡塵裡飛升上來的……”
抱怨過了秦淮,天帝的話語又回到了穆晴的婚事上。
“後來又來了那豐天瀾,就是凝華當了寶貝的那蓮燈的燈主,他和凝華對彼此也算是上心。”
可也隻是上心而已。
這兩人都將對方當成了特殊的,但他們之間卻沒有半分桃色,讓旁觀者咬牙切齒,急得要死。
天帝恨不得下旨給他們賜婚,又怕強扭的瓜不甜。
天後問道:
“我聽聞,這豐主司,也是個修無情道的?”
天帝點了點頭,憂愁道:
“是啊,無情道!”
“這無情道到底是誰鑽研出來的?這得害了多少情緣,情障深重啊!”
※
穆晴一手托著腮,另一隻手握著筆,在空白的紙上畫圈圈,一副閒散又憂愁的模樣。
她問道:
“小師叔啊,你說天帝是不是在考驗我,讓我主動交出權力啊?”
豐天瀾拿著朱筆,在折子後方寫好批注後,將折子收起,摞到左手邊去,又從右手邊取了個沒批過的,一邊批一邊道:
“你們是父女,父女之間不必如此九曲回腸吧?”
穆晴搖了搖頭,道:
“你不久前還跟我說,涉及權力之爭時,不要太把父女親情當回事呢。”
豐天瀾:“……”
豐天瀾隻得認真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有可能。”
穆晴問道:
“有可能什麼?”
豐天瀾說道:
“有可能像你說的那樣,天帝在考驗你,讓你主動讓出權位來。”
穆晴:“…………”
你這回答前後不和,態度有些應付啊。
“那我該怎麼辦?”
穆晴說道,
“吃個藥裝病,主動把權力讓出來嗎?”
“蜃月菇雖然不算劇毒,但吃下去定然會很難受,不到萬一還是不要吃。”
豐天瀾不讚同她的想法,道:
“有些事情天帝不提起,你就當不知道,不要主動去做,太自覺了對你自己不好。”
說到這裡,豐天瀾總結道:
“就是要你學會臉皮厚一些。”
“不對,這方麵你不需要現學,你從小就很擅長。”
豐天瀾沒忘記翻穆晴的老底。
有些事彆說是不提起,就算是提起了,她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表麵答應了,下次繼續再犯。
——也就是陽奉陰違。
犯完事再十足無辜地來上一句:
“什麼?你說過這事?我不小心忘了。”
秦淮臉皮很厚。
他的小徒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臉皮比他更厚。
“怎麼又罵我?”
穆晴擰起眉毛,問道,
“彆人眼裡的我聰明伶俐又可愛,你眼裡的我,怎麼就沒有半分優點?”
豐天瀾波瀾不驚道:
“穆晴,臉皮厚未必就是缺點。”
說完這話之後,他又補了一句:
“就像你對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毫無自知之明這事一樣,損人不害己。”
“在為人上是缺點,但在生存上是優勢。”
穆晴:“……”
她覺得,豐天瀾說的這些話,絕對不是在誇她,而是在諷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