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想要?”
她開始往回縮手,眼瞅著就要將劍玉丟回乾坤袋裡去,豐天瀾伸出手,將劍玉從她手裡拿了過來。
穆晴在心裡悄悄地笑了一下——
小師叔這性子,還是這樣彆扭。
不多時,桃雪抱著古琴過來了。
另有兩名東宮親隨跟在後麵,抬著一張琴桌。
古琴擺好後,豐天瀾在琴桌前坐下,抬手撥弦,試了試古琴音色。
穆晴問道:
“怎麼樣?”
她眼裡的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她就是故意在炫耀。
豐天瀾說道:
“是一張好琴,放在你這不會彈琴的人手裡,實屬糟蹋了。”
穆晴:“……”
她是希望小師叔誇誇這琴來著,但沒有希望他這樣誇琴!
穆晴擰著眉道:
“我要聽《高山流水》。”
豐天瀾停止試音,按住了琴弦。
而後,他修長手指挑動,在七根粗細不一的弦上,奏出一個又一個琴音。
那琴音連貫在一起,奏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穆晴捏了酒杯,向後退了兩步,坐在了扶欄上,一邊品酒,一邊細細聽這首曲子。
豐天瀾一抬首,便能看見仍是少女模樣的穆晴坐在欄上,一身紅衣垂落,紋繡金線,整個人都明豔至極,如同一團灼灼燃燒的火焰。
隻一眼,豐天瀾便感覺被燙到似的。
他低下頭,壓弦的手顫了一下,音調稍稍有些急促混亂,但很快,又恢複到了流暢的樣子。
“小師叔。”
穆晴眼神疑惑,道,
“你的琴音不乾淨。”
豐天瀾隨意找了個借口,道:
“今日忙了許久,手有些酸。”
穆晴歪了歪腦袋,眸中疑惑更甚。
穆晴說他的琴音不淨,不是指剛剛他那一陣混亂。他從開始奏琴起,到現在,琴音一直都有著同一個問題——
纏綿、悠長。
還有些拖遝和雜亂。
好像在憂愁於什麼事情。
穆晴想要說出來,但又怕豐天瀾還她一句“你懂什麼”,乾脆就沒有說出口。
很快,高山歇,流水止。
豐天瀾問道:
“還想聽什麼?”
穆晴自認為自己作為師侄,稱不上是懂事體貼的那類,但她也不至於硬要狀態不對勁的豐天瀾給她彈琴。
她道:“不聽了,來喝酒吧。”
喝酒好,喝酒治百病。
豐天瀾心想:
你這興致失去得也太快了些。
不過,罷了。
他狀態不對勁,確實不適合繼續彈琴——琴音這種東西,是不會騙人的。
要是被穆晴聽出什麼來,那可就糟糕了。
豐天瀾道:
“你將琴收了吧,彆弄上飯菜油湯。”
穆晴大方道:
“給你了。”
豐天瀾抬起頭來。
穆晴拿著酒杯,朝著他笑,說道:
“小師叔,你看起來很喜歡這張琴。”
豐天瀾一怔。
得到這樣一張好琴,穆晴又難得有點良心,他本該高興才對。
可心裡藏著的古怪,讓他隻聽見“喜歡”兩個字,便感覺萬分的揪心和難受。
他問道:
“穆晴,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啊?”
穆晴不解道,
“為什麼這樣問?”
豐天瀾道:
“算了,不知道也好。”
穆晴在他對麵坐下,擺出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來,問道:
“小師叔,你今天真的好奇怪,你到底怎麼了?”
豐天瀾回答道:
“沒什麼。”
他伸出手,按著琴弦,問道:
“還想聽什麼,《陽春白雪》?”
穆晴抓起他的手,皺著眉道:
“彆彈了。”
豐天瀾另一隻手一揮,將古琴卷進了乾坤袋裡,拿起酒杯,說道:
“那便喝酒。”
“也彆喝酒。”
穆晴另一隻手拿過酒杯,放在一邊,道,
“小師叔,我是認真和你說,你現在真的很不正常。你到底遇見了什麼事情?”
穆晴站起身,俯視著坐在琴桌前的豐天瀾。
她一副不盤問到底,誓不罷休的架勢。
豐天瀾被她這樣看著,心中忽然燒起了一股火,在殷切期盼著什麼。
但同時,他的內心也盤桓著不散的絕望。
他很清楚,穆晴是個無情道修士。
他的心意一旦表明,就隻有被拒絕的份。
豐天瀾緩緩地露出一個笑,那笑容極淺,也很短暫。
他問道:
“你真的想要知道嗎?”
穆晴皺起了眉。
豐天瀾晃了晃右手,道:
“放手。”
穆晴沒有鬆手,但手上力道卻也沒先前那麼大。
豐天瀾一使力,便將她的手甩開了。
穆晴道:“小師叔?”
“穆晴,你聽著。”
豐天瀾繞過琴桌,站在穆晴麵前。
他伸出手,壓住穆晴的後頸,將她帶向自己這邊。
他俯下身,低下頭。
穆晴能夠聽見他胸腔裡的心臟在以一種稱得上是凶猛的力道跳動著,也能夠感覺到,他有些微燙的呼吸噴灑在耳邊。
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側響起。
穆晴看不見,卻能夠想象到,那薄薄的唇是如何開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