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的山道上,蘇淩手裡提著一個黑色塑料袋,往村子的墓地走去。
石溪村偏僻,火葬還未普及,人們仍實行土葬,墓地在鳳凰山的北麵,一踏入墓地群,陰氣撲麵而來,蘇淩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與城市的公墓不同,這裡的墓大都是椅子墳,其中有個新墳還帶了院子,石桌,以及一些不認識的石雕。
那就是二爺爺的墓。
站在墓碑前,蘇淩從墓碑,虔誠地鞠了躬,表明自己的身份:“二爺爺,我是蘇淩,您指定的繼承人,今天我來看望您了。”
從照片上看,老人慈眉善目,生前一定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帶著敬畏之心,蘇淩從塑料袋內拿出小賣鋪那買來的冥紙、香和紅蠟燭,按照張嬸講解的步驟,開始上墳。
燒完冥紙,看著熄火了,他雙手合十,再次鞠躬。
下了墳山,蘇淩不急著回家,雙手插在風衣兜裡,沿著石子不路,漫步在田間。
鄉間的早晨,空氣清新,陽光明媚,輕風撫麵,帶了一絲泥土的芬芳。
田裡勞作的人看到蘇淩,全都翹起腦袋,好奇地望過來。
蘇淩坦然自若,站在小溪的橋上,欣賞著農村獨有的風景。
藍天白雲,春耕農作,好一副生機勃勃的畫麵,消失很長一段時間的靈感,似乎在這一刻蘇醒了。
他舉起手,假裝握著畫筆,在空氣中勾勒出虛無的線條,漂亮的桃花眼好似一汪潭水清亮。
畫得正儘興,遠處傳來李大海的叫喚聲。
“蘇哥哥,蘇哥哥——”
蘇淩停下動作,轉頭看向匆忙跑過來的少年。
“早安,大海。”蘇淩微笑地說。
“早……早安。”李大海跑到他麵前,氣喘籲籲,“蘇哥哥……村……村長請你去一趟村委會。”
“村委會?”蘇淩詫異問,“發生了什麼事?”
李大海擦了擦臉上的汗說:“鎮上來了幾個人,村長跟他們吵起來了,好像提到蘇爺爺去世的事。”
蘇淩一聽與二爺爺有關,立即讓李大海帶路。
村委會辦公室裡,三個中年男子圍著一個高瘦健朗的老人不停地勸說。
“金村長,你仔細想清楚了,蘇二爺人走了,山上的茶卻還沒采摘,要是拖到五月份,茶葉一老,價格就提不上去了。”
“張忠說得對,茶葉口感差,口碑砸了,我都替蘇二爺可惜。”
“不行!”金村長繃著臉,嚴肅地一口回絕,“你們出的價格太低,我不能昧著良心虧賣了。”
“怎麼能說是昧著良心呢?”梳著油背頭的西裝男笑嗬嗬地說,“蘇二爺去世了,茶山不還是村長您說了算?前期成本蘇二爺投的,後期利潤您幫忙收著用來建設村子,不也是一大功德嘛?”
蘇淩剛到門口,聽到西裝男的話,不禁蹙眉。這個聲音油膩大叔在慫恿村長貪汙嗎?
好在金村長對他的話無動於衷,見李大海帶著人來了,招了招手。
“采茶我會,賣茶我不懂,你們想壓價,就跟蘇老頭的孫子談。”
“蘇二爺的孫子?”
三名男子轉頭,看向步入辦公室的青年,不約而同地流露出驚豔的眼神。
這是一個漂亮不失英氣的年輕人,濃淡相宜的秀氣眉毛,水光瀲豔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粉嫩的唇,組合成一張完美無瑕的臉。
他留著一頭微卷的及肩發絲,上身穿黑色休閒外套,內搭白色圓領T恤,下麵是一條淡藍色的牛仔褲,腳穿白色運動鞋,整個人看起來既時尚又精神,渾身散發著王子般的優雅和尊貴,站在簡陋的村委辦公室裡,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蘇淩早就習慣了彆人看他的各種眼神,從容不迫向高瘦老人道:“你好,村長,我是蘇淩。”
金村長捋著山羊胡子,一雙凹陷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打量蘇淩。蘇老頭臨終前找律師寫了遺囑,指定了繼承人,等了兩個月,終於等到人了。“小夥子長得不錯,與蘇老頭年輕時有點像。”
被稱讚,蘇淩的臉上保持著完美的笑容。“不知村長找我過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剛才他站在門口,聽得雲裡霧裡,隻知二爺爺承包的山上種了茶樹,這三名中年男子恬不知恥地勸村長降價賤賣,好在村長意誌堅定,不為金錢所惑。
金村長介紹道:“他們是收購茶葉的老板,和你爺是長期的合作夥伴。”
蘇淩看向三名中年男子,三名男子不約而同地朝他伸出右手。
“你好,你好,我是齊嶽。”
“我是黃興。”
“我是張忠。”
蘇淩雙手插在外套衣兜裡,站著沒動,僅是朝他們頷首。“你們好,我是蘇淩,昨天剛到石溪村。”
漂亮的人即使失禮,也讓人生不起氣來,三個油膩的中年大叔不在意地收回手,心裡卻有些疑惑。
蘇二爺不是沒結婚嗎?打哪來的孫子?他們和蘇二爺認識十幾年,完全沒聽說過他還有彆的親戚。而且這名青年衣著時尚,氣質高雅,一看就是從城裡來的富家少爺。
瞧出三名老板眼裡的質疑,蘇淩解釋道:“我的爺爺是二爺爺的大哥,很多年前移居S城,前幾天我接到律師的電話,二爺爺立了遺囑,指定我做繼承人。”
“啊?原來如此!”齊嶽恍然大悟。怪不得石溪村的人都喚蘇嵐為蘇二爺,原來他上頭還有個兄長。
張忠看向黃興,黃興閃了閃眼,對蘇淩道:“今天我們過來,主要是商量收購茶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