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的燈光大亮, 尤意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快一個小時。
她這張臉,無論是從眉眼唇鼻來看,頂多能稱得上是普通清秀, 絕對不是骨相極美的那一類的。
肌膚是不像是薑奈那種天生就白裡透著潤, 可能她是從小生活的環境好,被嬌養著長大, 會比普通人要白一點。
但是跟薑奈比, 她全身上下唯一值得拿的出來的, 就是這張櫻桃嘴。
尤意如今看這張櫻桃嘴也不順眼了, 原因很簡單, 她的媽媽唇形不是這樣的。
-「尤意, 你看看我們的臉,誰更像孤兒?」
-「是不是你更像?」
腦海中浮現出薑奈冷冷清清的兩句話, 徹底攪亂了尤意的心。
她很清楚自己是怎麼了,當自己遺傳不到母親美貌, 卻發現另一個年紀相仿的女人與母親很像,心中在所難免會產生嫉妒的情緒。
尤意都想好了, 倘若薑奈是整容而成, 她就算動用尤家的人脈,也不會讓她頂著這張臉招搖撞騙的。
要不是整容的話……
尤意感覺到心慌,思來想去,還是想不通。
心情鬱悶至極, 她連夜戲都不想去了,換了身衣裙從酒店離開,找了家申城市中心的會所喝酒。
會所的一樓偏廳有個休閒清吧, 格調很高,安靜舒緩的音樂聲流淌在空氣中。尤意就坐在吧台前, 喝了整整兩杯下去,將震動的手機扔在玻璃盤裡,不去接劇組的來電。
直到她目光不經意間,看到一位穿著杏黃色的深v絲絨裙女人出現。
“認識一下,鐘汀若。”
酒杯被輕輕一碰,清脆的響聲讓尤意恍惚地回過神,張了張嘴:“尤意,泗城來的。”
“我知道,我也是泗城圈的。”鐘汀若聲音嬌柔,款款而坐在了旁邊。
尤意家的豪門,不敵鐘汀若家那種百年家族,在麵前還弱了些。
即便都是泗城的名媛,也是劃分等級的,她不知道是哪裡,值得能讓鐘汀若主動過來認識。
尤意喝了口悶酒,也不能把內心的煩悶給喝沒。
鐘汀若精致的手指把玩著高腳杯,投放過來的視線是帶淺淺的笑:“說來我與尤小姐還挺有緣的。”
“什麼緣?”尤意問。
“我們都認識薑奈呀。”
鐘汀若一提到這個名字,便讓尤意臉上沒了半絲笑意。
她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喝酒,不去想有關薑奈的事,手將酒杯放下,作勢要離開。
而鐘汀若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她留下來了:“薑奈是你母親的私生女吧。”
尤意僵了幾秒,很不願意承認這點。
上次微博上網友們一時興起調侃薑奈和華壹公司的老板娘焉雲亭長得像。或許說者無意,卻被尤意聽到了心裡去,她找了很多薑奈相關的資料看。
網上幾乎沒有薑奈的出身背景介紹,每次記者提問,都會被薑奈一笑了之。
尤意甚至不清楚,薑奈的年齡是不是造假的,實際是比她小。
鐘汀若明顯是有備而來,從包裡拿出來了一份資料,像她這樣豪門,想調查誰的背景太過簡單。
尤意轉頭看,是薑奈在醫院的出生證明,生母寫的是焉雲亭,生父是薑元洲。
視線掃到年齡那一欄,原來年齡沒有造假。
那她母親,是生她之前,就先生了薑奈這個私生女?
鐘汀若柔柔的唇翹起:“這份資料要是流傳出去,怕是會震驚全網吧,原來當紅女星的親生母親,是華壹公司的老板娘,就不知道你父母還能不能繼續維護模範恩愛夫妻的形象了。”
“你想乾嘛。”
尤意下意識感到反感,因為鐘汀若說到了她最在意的地方。
一直以來她都是在父母恩愛,家庭美滿的氛圍裡長大,被保護的太好,當獨生女習慣了,又怎麼能接受薑奈的存在。
鐘汀若笑了笑:“尤小姐彆緊張,我在幫你。”
在麵對尤意的眼神質疑,她將這份從醫院拿出的出生證明,輕鬆給了出去:“你拿去燒了,不就死無對證了。”
尤意愣怔地問:“為什麼要幫我。”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讓鐘汀若意味深長地淺抿了口酒,聲音極輕:“作為禮尚往來的條件,尤小姐也要幫幫我呀。”
尤意:“我?”
鐘汀若搖晃著酒杯,藍色的熒光燈落在她臉上,光暈襯得表情很冷:“薑奈碰了我的男人,我要她付出代價。”
尤意手指捏緊這份資料,喉嚨擠出聲音:“你完全可以把這個交給媒體公布於眾。”
“這樣不好,他會怪我的。”鐘汀若沒有指他是誰,聲線卻軟了三分。
“尤小姐身為副導,應該知道演員在拍戲時,遇到危險是在所難免的吧?”
比起網上那些口水戰,鐘汀若是要真正意義上徹底毀了薑奈,她嬌柔淺笑著,隨便打了幾個比方,在劇組把假刀換成真刀,吊威亞時出現點狀況,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把人給折騰沒了。
說得輕描淡寫,尤意卻聽得整個人都僵硬不已。
“有意外很正常的,我聽說之前有個劇組拍爆炸戲,直接把演員的腿炸沒了。”鐘汀若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尤意那張清秀的臉上,笑的更深:“薑奈的臉要沒了,不是很好玩?”
整整三分鐘過去。
鐘汀若的話,還回放在腦海裡,尤意獨自坐在吧台,突然覺得身體發涼,仰頭灌了口烈酒,喉嚨被火燒了一般的感覺,才覺得溫度緩緩的回來了。
她垂眼,視線盯著擺在麵前的出生證明,遲疑了許久,將手機拿起,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很快焉雲亭就接聽了,聲音依舊是無比溫柔的待她:“意意,這麼晚找媽媽什麼事?”
尤意未出聲,眼底先浮現出淚光。
緩了下情緒,她說:“媽媽,您愛我嗎?”
“你這小姑娘問的是什麼話,媽媽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啊。”焉雲亭在電話裡笑,沒有察覺出她異樣,又說:“是不是在申城缺錢花了?”
尤意低低的應了聲,任由誤會。
焉雲亭與她聊了幾句,很快就打了一筆零花錢過來。
無論是金錢物質還是精神上,焉雲亭都是毫無保留的愛她,這讓尤意越發不能接受薑奈是媽媽另一個女兒的事實。她握緊指尖,帶著抖,更不能接受全網都知道這件事。
她是華壹公司的小公主,父母恩愛,家庭美滿。
人人提起都是羨豔不已的,無不稱讚的。
這才是她尤意的人生。
深吸了一口氣,尤意終於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擦去了眼角處的淚,沒有破壞精致的妝容。
她將這份出生證明放回包裡,抬起頭間,發現了左側一麵玻璃材質的牆壁,淡淡倒影著一位英俊削瘦的男人輪廓。尤意下意識地回身,看到那個男人坐在黑色的沙發座上,他是真的很瘦又精致的不行,給人第一眼就是那種虛幻的蒼白,卻莫名的吸引著女人的注意力。
而他對清吧裡投來的女人視線無視的徹底,倒是眉骨間沾了點兒倦怠,盯著尤意瞧著不停。
尤意還是第一次被男人這樣放浪形骸的盯著,喝了酒的緣故,發現臉也慢慢熱上去。
夜晚十一點,會所外的街道很冷清,隻有寒風卷著樹葉路過。
尤意踩著細高跟,一步兩步地跟著這個英俊病態的男人離開。
在停車泊處,他有輛限定版玻璃蘭博基尼,紳士風度極佳的邀請她上車。
尤意坐上副駕,才後知後覺想起問對方姓甚名誰:“你怎麼稱呼?”
男人薄唇微挑,落出兩個字:“謝臨。”
尤意將這個名字反複嚼在唇齒間,笑容帶著羞澀:“真好聽。”
謝臨長指勾著車鑰匙,不急於發車,又用那種眼神直直盯著她,直到她的心起了波瀾。
……
第二天,劇組拍攝任務照常進行著,很早就被導演催著來集合了。
化妝間內。
薑奈定了鬨鐘,永遠都是比彆人早到半個小時。
遲珠被助理從被窩挖出來,穿著棉拖趕來時,已經看到薑奈坐在化妝台前看劇本,是打從心底佩服,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到冬天早起的。
她毫無女明星形象在隔壁化妝台前坐下,打了個哈欠:“薑姐姐,你早啊。”
薑奈回以微笑:“早。”
遲珠先喝了口涼水,清醒腦子,發出歎氣聲:“媽的,我不想拍早戲,早戲也不想被我拍,結果被導演強行湊在一起,這跟豪門資本聯姻有什麼區彆!”
還能這樣比喻的嗎?
薑奈眼睛帶笑,覺得遲珠每次聊天都很有意思。
遲珠有意思的地方還不止這些,為了不再犯困,她神秘兮兮地跟薑奈聊起了八卦:“你聽說沒?昨晚尤副導無故曠工,還不接電話,譚恭罵罵咧咧了一晚上呢。”
薑奈眼眸輕垂,沒說話。
“現在的小姑娘啊,有家世靠山都任性,哪像我們啊,卑微打工人!”遲珠聊完八卦,果然覺得自己清醒過來了,手指搗鼓著化妝盒,從裡麵拿出小鏡子看臉蛋上的黑眼圈。
不過沒多久,尤意在拍攝前匆忙地趕到了。
她第一時間去跟譚恭賠禮道歉,而有尤家做靠山,哪怕是無故曠工,譚恭也不會在明麵上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