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辦事員聽他說得驢頭不對馬嘴,有些疑惑,忍不住思索是不是之前漏掉什麼,這麼一來表情就嚴肅起來。
老蘇頭心裡越發嘀咕。
好說歹說的,終於把崔辦事員送走。
把辦事員送出去老蘇頭才回來,腿腳有些發軟打顫,對章婆子好聲好氣道:“我說你大年紀脾氣怎麼這麼暴,一點小事兒也去公社說,值當的?”
章婆子冷笑,“當然值當的,散夥了我們不用跟著丟人。”
老蘇頭:“什麼散夥不散夥的,說得那麼難聽。嫚嫚是她爹娘的孩子,還能跟著你?”
“跟著我咋了?跟著我沒人欺負她。”
“她親爹娘還能讓人欺負?她挨打她娘不是還去撐腰?”
“快拉倒吧,她那是去撐腰?她那是去打招呼還差不多。”這不就來了麼,跑了,村裡人肯定會說閒話的。
老蘇頭反正不樂意,“你這樣才讓人家笑話。”
等著生了孫子,得有人看孩子,老婆子不用指望,那就得讓倆孫女看孩子,做家務。
再說了,嫚嫚長得俊,以後嫁個好人家,也能更好的幫襯弟弟。
這要是讓老婆子給帶生分了,和弟弟沒有感情,當然不行。
章婆子聽他如此奇葩言論,他們借種不丟人,有兒遮百醜,她要跟他散夥倒丟人。
她冷冷道:“嫚嫚跟著我能上學,她娘能讓她上學?”
老蘇頭一愣,下意識道:“丫頭片子上什麼學,浪費錢和時間,在家裡乾點活兒不好?”
章婆子重重一哼,並不妥協,“你瞪什麼狗眼,有本事你打我,看公社的同誌不來抓你的。”
老蘇頭沒好氣道:“我哪裡敢瞪你。這麼多年我碰過你一指頭?”
章老太反正不妥協,堅持讓孫女上學,尤其大孫女蘇盈,她發現這大孫女特彆聰明,不上學白瞎了。
她不想讓大孫女像她一樣,一輩子就被圈在這豬糞堆裡。
老蘇頭見老婆子堅持,加上認定會有孫子心情好,其他的事兒也沒有必要那麼固執,就笑道:“中,讓嫚嫚上學。”
章婆子狐疑地看著他,“你這麼好心?”
老蘇頭:“那不是我孫女?我就算想要孫子,還能禍害孫女?”
他心裡自然有他的小九九,嫚嫚才八歲,她臘月裡小生日,上學要九歲呢,還有一年呢。
上兩年學也行,有文化,長得俊,以後嫁給城裡人,還可以把大孫子也弄進城裡去,更好。
二嫚兒就算了,留在家裡看孩子做飯就行。
章婆子瞥了他一眼,輕蔑地哼一聲,老頭子屁股往哪裡撅她就知道想乾什麼。
先讓大孫女上學再說,其他的到時候再掰扯。至於二嫚兒,反正還小,人也笨,估計上不上學都無所謂。
那邊蘇盈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之前梁美英在家,嫲嫲處處不得施展。
今天梁美英才逃出去,嫲嫲就火速控場!
她對自己上學並不抱希望,而且也不是很想上學。畢竟個體戶、包工頭也不需要文憑。隻要有錢,自己以後可以報個函授夜大之類的拿個文憑,甚至還可以成/人高考。
隻要有錢,文憑不是問題!
反正她不是真的沒文化。
不過如果能上學,事情更好辦,她可以一邊上學一邊賺錢,並不耽誤。
再說,她是包工頭嘛,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她做,有傅民友等人就夠啦。
……
早飯沒做,晌飯沒做,老蘇頭和蘇向東倆都吃冷飯食對付。
等他們下午去上工,章婆子帶著蘇盈提前做飯,還燉了雞蛋羹,三人吃得乾乾淨淨的。
等傍晚男人下工回來,章婆子繼續不做飯餓著他們。
蘇向東早就受不了了,哀求道:“娘,咱們也不能不吃飯啊,我要餓死了。”
對於親娘讓他吃屎這事兒,他覺得得好好說道說道。
章婆子歪在炕上,“你個白眼狼不孝子,沒看著你親娘都要病死了,你怎麼就知道吃。真是白瞎了這麼多年糧食!”
蘇向東委屈得很,他還沒開始說呢,先給他扣頂大帽子。
再說,你嗓門這麼大,眼睛那麼亮,哪裡是生病?
明明就是心裡生氣憋火撒氣呢。
你公社也去鬨了,罵也罵了,明明出了氣咋滴還又鬨上?
章婆子嗤了一聲,“你是真不覺得丟人啊。”
蘇向東扭頭往外看,喊道:“嫚嫚,做飯啦!”
蘇盈得了嫲嫲的指示,不但不理睬蘇向東,拉著二嫚兒就跑出去玩兒了。
反正她們不餓!
蘇向東目瞪口呆的,“這個家離了她娘真不行,她一不在家就亂套。”
章婆子罵道:“你給我滾一邊去嘟囔。”
蘇向東見真的沒人做飯,隻好出去溜達吹牛,等到點兒去雪梅家蹭飯。
老蘇頭卻沒地兒蹭飯,拾糞回來發現家裡冷鍋冷灶,老婆子躺炕上糗氣,倆孫女不著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說老婆子你這是要作妖兒?不是都答應讓你大孫女上學,怎麼還裝病鬨騰?”
章婆子冷笑:“咋滴,我這是不能生病啦?哪天說不定還死了呢!”
“你就胡說八道吧,好好的就死了,也不看看你多大歲數,我多大歲數。”
“你歲數倒是大,都活狗肚子裡去了,等你真有了孫子,你看人家怎麼笑話你老蘇家。”
“胡說!有孫子怎麼會被人笑話?”
“你孫子怎麼來的你沒個逼數?”
你騙蠢兒子,你能騙我?
老蘇頭臉色漲紅,“老一輩就說有兒遮百醜,有什麼好怕的?我才不怕人家笑話,他笑話我也不掉塊肉。”
有大孫子就中。
“你不怕人家笑話,叫你這麼說兒子誰都喜歡,那混子就能和你拉倒?”
老蘇頭哼哼兩聲,“那怎麼著,他還敢來馬棚裡認駒子母馬在哪裡,馬駒子就是誰家的!”
梁美英可是個懂事的好媳婦兒,一切都是為了老蘇家。
有兒遮百醜,誰敢來馬棚裡認駒子,這話一出口,章婆子就知道快拉倒吧,這老頭子是沒治了。
就算他爹娘從墳裡爬出來扇他,他也不會覺得自己不對,反而是彆人不理解他傳種接代的苦心。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和他散夥。
丟不起這個人!
她爬起來烀了一鍋地瓜,剁了一碗稀碎的鹹菜,這就是晚飯。
老蘇頭倒是不挑剔,能填飽肚子就行。
吃過晚飯,蘇盈和章老太編了一會兒草帽,章婆子就催著她去雪梅家睡覺。那架勢讓蘇盈有種感覺,似乎怕自己在家裡多呆一分鐘就被汙染了似的。
她順從地去了。
知道蘇家讓她以後也去上學,傅民友等人很為她高興。
壯壯不耐煩爸媽說些上學的事兒,催著蘇盈,“小姐姐快來玩撲克。”
他喜歡玩撲克,各種玩法兒來者不拒,隻要有人陪玩就行。
一開始和雪梅玩兒,可雪梅畢竟隻有七八歲,頂多就是小孩子的玩兒法,他玩幾天就覺得不過癮。
雪梅玩不過他。
不說雪梅,他嫲嫲也玩不過他,而傅民友也沒有時間和小孩子天天打撲克。
他發現隻有蘇盈能和他玩兒,不會每次都輸給他。
蘇盈發現這小子不愧是原作者的親兒子,人生都開了掛,長得俊,腦子靈,一個小屁孩兒呢,比雪梅這些大孩子學東西還快。
打撲克的時候,簡單的釣魚排火車已經不能滿足他,必須要玩動點腦子的。
蘇盈就帶著他和雪梅玩14分或者21分,要麼就爭上遊跑得快,孩子多就打吊主、保皇、夠級,有當地的打法兒也有蘇盈前世會的。
她不但鍛煉他記牌分析的能力,還要培養他的合作意識,他聰明,卻不能太獨,隻有學會合作,才能有更長足的進步。
碰到好學生就忍不住點撥,這是職業病,她也沒得改。
“盈盈姐你真聰明啊。”九點多準備睡覺,壯壯還意猶未儘,看向蘇盈的時候眼睛直冒星星。
蘇盈笑道:“咱們這些人,你最聰明。”
見她誇自己,壯壯更高興,光著腳丫子在炕上翻來滾去的。
被打擊得一晚上都回不過神來的雪梅,“你彆是個皮貨子精變的吧,那麼奸!”
壯壯正翻跟頭翻到一半,一著急蹭得跳起來,“你才奸呢,我那叫聰明,你那叫笨!”
蘇盈趕緊拉著雪梅去東間睡覺。
東間早就埋了地瓜,地瓜秧已經長得半尺高,過幾天就能提下來秧地瓜。
雪梅還氣呼呼的,“嫚嫚,你看大壯,真是氣人,你說我咋有這麼個弟弟呢。”
蘇盈笑著勸她,“他就是故意氣你呢,你越生氣他越撒歡。”
躺下來雪梅就把生氣的事兒丟一邊,又跟蘇盈嘀嘀咕咕說些小女孩兒的事兒,向往一起上學。
蘇盈打了個哈欠,似睡非睡的聽見雪梅說,“嫚嫚,咱倆要一直好,等老了也這樣好,行嗎?”
她笑了笑,“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