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外祖父不是拿不出那麼多的東西, 但既然是借的, 自然是要還的。如何能不還?”劉元絕對不是一個耍無賴的人, 說借就借, 說還就還,必須不能騙人。
劉邦聽著嗬嗬地說了,“咱位呂太公, 實非常人也。”
感慨完這一句,劉邦站了起來走出門,劉元小聲地嘀咕道:“可不是。”
頗是認同劉邦的說法, 呂文確實非同一般的人物。
而現在, 另一個非一般的人正盯著她, 正是蕭何。
上次談完之後, 接下來一連串的事根本就沒給人多餘的時間去思考, 蕭何也沒時間再跟劉元好好地聊一聊, 那就一直到現在了。
“蕭先生。”劉元本就是找蕭何的, 隻是沒想到會碰到劉邦,還被劉邦把底都給問穿。
“你是真敢。”蕭何見著劉元隻能如此感慨,什麼都沒有也敢向呂文借糧借地, 還說要三倍奉還, 她是吃定了呂文是她的外祖父, 覺得這還與不還都無所謂?還是不知死活?
“撐死膽大的, 餓死膽小的。”劉元被蕭何那麼一笑,眼神飄乎地看著天,小聲地嘀咕這一句, 蕭何回頭問道:“剛剛在說什麼?”
劉元一下子看向蕭何,“先生,沒說什麼。那什麼,我來就是想跟你說,昨天想跟我走的人,我今天就都帶走了。”
人畢竟是蕭何管,之前跟蕭何請求暫放,暫放完了,現在要把人領走,是應該要哪蕭何打個招呼的。
蕭何瞧著劉元那低眉垂目的樣子,半眯起眼睛地道:“等等。”
先生叫停,必須得停的。劉元從來都是一個好學生,這不立刻地停下轉身,等著蕭何發話。
“你要這三百人,究竟意欲何為?”蕭何要說昨天還覺得劉元要這人是為了有人陪著她玩,到了現在就絕不會再覺得劉元是要人陪她玩。
“就跟阿爹他們練兵一樣,保家衛國。”劉元說的是真話,但卻不確定蕭何是信還是不信。
果然,蕭何聽完不吭聲了,預料中的情況劉元並不覺得失望,而是再次地道:“先生要是再沒有彆的事,我就先退去了。”
說罷作一揖,劉元恭敬退去,這一次蕭何再沒攔著,但卻看著劉元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劉元終於是跟蕭何打完招呼了,叫阿花趕緊的跟上,她們一塊去提人。
而蕭何正在那兒統計著,見劉元來了立刻道:“來了正好,昨天願意跟你走的人,名冊都給你做好了,人也都在這兒,你打算什麼時候領走?”
後麵這一句純屬打趣的詢問,絕沒有彆的意思,劉元與曹參見禮,“曹先生,真是辛苦你了。”
劉元敢說,登記造冊的事一定是曹參為她著想才給做的,昨天剛提出來的人,今天曹參就給做好了,那是得昨天就幫著劉元忙活這位事了吧。
名冊未到手,劉元卻恭敬地與曹參作一揖,“多謝曹先生。”
這一聲謝引得曹參一笑,“怎麼說你也我徒弟,徒弟辦事,當先生的理當支持。”
與劉元一通擠眉弄眼的,劉元已經笑出聲來,“要是哪一天,先生覺得幫阿爹乾活太累,不如考慮幫我啊。”
得了曹參一記白眼,“你倒是敢說也敢想。你這三百人還沒地兒安置,連糧食都不知道在哪兒,人都要養不活了也敢拉我入夥?”
“昨天是安身之地都沒有,糧食也沒有,那不等於今天也沒有。”劉元朝著曹參一笑,那叫一個自得。
果然啊,人就是得有自己的地盤,自己的人,哪怕這一切都還沒結結實實地落在劉元的手上,但就這樣地想著,劉元都覺得踏實了。
“地哪兒來的,糧食又哪來的?”曹參知道這麼重要的事劉元不會開玩笑的,故而也嚴肅地追問劉元。
劉元笑笑道:“劉家沒有,我阿娘姓呂,呂家可是大戶。”
怎麼一個個都忽視了呂雉身後的呂家呢?雖然呂雉會低嫁入劉家那是迷,並不代表說,呂雉嫁入了劉家,便與呂家脫離關係了。
曹參也想來了,當然也就不意外劉元的地還有糧食是哪裡來的,根本不用再問了,這就是從呂家那頭弄來的。
但是,劉元能想到利用自己身上的資源,最重要還是利用成功了,那也必須得說一句好!
“這麼說我是不用操心你了。”曹參聽說劉元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將名冊遞給劉元,看看劉元是什麼意思。
結果劉元搖了搖頭,“曹先生,萬事起頭難,你得幫著我點。”
在呂家人麵前,劉元要從他們手裡借出東西,必得要裝得胸有成竹氣定若閒,否則誰敢把東西借你?
至於劉邦,那就是樂得劉元不帶這三百人的主兒,蕭何也同樣是,劉元找他們求助,他們隻會讓劉元放棄,所以,就剩下一個曹參了。
劉元那都是理論知識,缺的正是實踐的人,而這個人非曹參莫屬。
“先生,現在除了你,沒人能我幫了。”劉元捉住曹參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曹參,盼著曹參鬆口。
曹參被劉元裝著可憐的樣是驚得不輕,同時問道:“你昨天不是成竹在胸?”
劉元給了曹參一個你莫不是以為我連唬人都不會的眼神?曹參……
“你給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昨天雖然大概聽了劉元的意思,但曹參其實還是不太明白劉元都有什麼打算,這三百的老弱婦孺,劉元是覺得她們能怎麼樣?
“我倒是想要三百精兵,先生以為,誰能許我這三百精兵?”劉元很實在地一問,曹參搖了搖頭道:“沛縣的兵力本來就不多,莫說三百了,三十個都給不了你。”
劉元攤手道:“那不就是了,我也是被逼無奈,這才退而求其次。”
誰還不知道老弱婦孺在旁人看來就是好欺負的代表,劉元選擇了她們,更是要擔起她們的一生,而將來會怎麼樣,劉元其實給不了她們保證,但是劉元知道的是,她們既然跟了她,這一輩子與她儘忠,她便永不舍棄她們。
可是,那也是深層的事,當務之急是生存,是口糧。一片一片的荒地,要開辟出來,要趕上春種,要保證明年的收成,還得要有自己的口糧,這一件一件,哪裡容易了?
心裡急得半死,愁得半死不能跟人說,現在好了,曹參問起,劉元順勢道:“那建屋造房,開荒辟地,引水入田,這些事都是當務之急要做的。”
“那你也不必急,你心裡大致有了章程,便按你的想法來做,至於差什麼樣的人,你與我說,我讓人去給你搭把手。”
曹參知道若非劉元是真頭痛,而且還無處訴說,是斷然不會說出來的。
他倒是聽完了不急了,劉元還真是樣樣都已經想過了,這不已經定了方向,想好了要怎麼做,那就朝著這個方向去做就是了。
至於劉元缺少的人,沛縣還是有些這樣的人的,讓人去給劉元搭把手,把開頭做好了,劉元也不會覺得有什麼難的了。
“多謝先生。”得曹參寬慰,還得曹參相助,劉元自是要拜謝。
曹參笑了笑,再次問了劉元一來他就已經問了的問題,“故,小娘子打算什麼時候帶人走?”
調笑喚上的一句小娘子,卻不知如何傳開了,一個個都跟著曹參喚上劉元一聲小娘子,先時是親近之意,後來變成了敬畏……
前途未知不假,前途會有無數的艱辛也不假,但這一條路走出來了,將是一條光明大道,劉元因此堅定不後退。
“馬上。”劉元想好了,擲地有聲地吐露這一句,曹參笑了,“那就走。”
許多年以後曹參都在想,劉元這樣走了出去,帶著這不到三百的老弱婦孺,竟然打下偌大的天下,世人都為劉元而驚,而誰都想不到從一開始竟然隻有他一個人的支持而已。
後來的之事,誰都猜不到,想不到,唯一能夠掌握的是現在。
劉元拿曹參的名冊,領著她們便到了與呂澤討了的地方,指著那樣的一片荒蕪道:“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
什麼都沒有的家,一眾人皆麵麵相覷,不確定劉元是不是在開玩笑。
“你們看著一定是在想,我莫不是在開玩笑,這樣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竟然也能稱之為家?”劉元自是知道她們的想法,一眼掠過她們。
“這裡確是什麼都沒有,沒有田,沒有地,沒有房子也沒有糧食。但是這裡的一切,當你們一手造就之後,都會是你們的。三百人的居所,你們認為這個沛縣,誰能給你們這樣一個地方,還由著你們掌握自己的命運?”
劉元道:“我知道,你們原都是從各地流浪而來的人,想必你們見過的世麵比我多得多。一個女人在這個亂世想要活下去能做什麼,你們一定比我更清楚,更了解。”
“而現在的我,是。如果你們想要房子住得自己建,如果你們想要有田,有地,也得自己去開墾,但是,當你們一手造就出來了,那就是你們的。你們隻需要憑借自己的雙手,靠著自己的勤勞,你們就能活在這個世上,這難道不是你們想要的?”
問著他們,劉元同時也看過她們,想從她們的口中得到答應。
“可是,就算我們不怕吃苦,不怕受累,開墾出來的田地種出來的糧食,也得要秋後才能收入,在這段日子裡我們吃什麼?”
民以食為天,人所關心的第一點都會是能否填飽肚子,隻有填飽了肚子,他們才會願意去思考彆的,這就是人!
劉元道:“三百人,一年的糧食,代價是三年後需要你們還三倍,你們借還是不借?”
並沒有一開始就告訴她們,糧食已經借到了,而是讓她們知道這樣的一件事,並且還要做出選擇,究竟借不借這糧食?
若是換了劉元,劉元是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因為糧食緊缺,你想借,要不是劉元是呂文的外孫女,你看看是不是隨便一個人進了呂家,說要三年後三倍量的還了呂文,呂文就會借糧食?
從一開始,劉元就是要讓她們明白,生與死的選擇在她們,她可以給她們指一條,但要不要走下去,選擇權在她們自己。
一個個聽到劉元的話都不禁交頭接耳,似乎是在比較著劉元和沛縣裡,蕭何給她們的的待遇,以及她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劉元聽著她們商量了半天,也不急,“昨天你們選擇了我,我以為在你們的心裡,是已經選擇了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一直覺得任何人做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價,像我,我想要一支屬於我的兵,那麼我就要想辦法說服你們,讓你們願意當我的兵,哪怕我得四處為安頓你們想辦法,還得為你們擔負起我不需要擔負的巨債,三倍的糧食。”
這些人雖然跟著劉元出來的,但未必能想到會麵臨這樣的局麵,畢竟他們是以為跟著劉元出來,她們過的將是好日子,畢竟劉元是劉邦的女兒,眼下整個沛縣都是劉邦說了算。
“我想好了,我願意為此付出那樣的代價。可是,你們想好了?到現在你們還有選擇的餘地,不願意一起憑自己的雙手創造一個家的人,你們可以回去。”
這樣的事情全靠自願,強人所難的事劉元是不會做,也不打算做。
“但是,我也有言在先,留下來的人,吃了我借來的糧食,就再也不能反悔。”劉元還是先將條件都說清楚,好讓她們做好選擇,隻有這樣,留下來的人才會聽劉元的話。
劉元說得這般清楚,哪一個都不能再裝傻,一個個麵麵相覷半響,最後道:“小娘子,我們願意留下,哪怕現在什麼都沒有,我們願意靠自己撐起一個家。”
“小娘子為我們借來的糧食是我們自己吃的,理當由我們來還。”
生在這個世道,能有一口飯吃就不錯了。借糧,哪家有糧願意隨便借的。
劉元能為她們借到糧食,就算是三倍奉還,那也比借不到糧的好。
“對,說得對。我們吃的糧就該自己還。不就是三倍嗎?我們勤快些,快種點田,多開點地,三倍也能還回去。”
作為流浪沛縣的人,她們沒到沛縣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她們心裡有數著,劉元將這些條件與她們說得很明白,那是因為在劉元的眼裡,這已經十分艱辛苛刻,但落在她們的眼裡,這些算不得什麼,果真是什麼都算不得。
比起生不如死的活在這個世道,隻是多吃點苦,多乾點活算什麼,算什麼?
“對,小娘子,還請小娘子收下我們,我們一定聽小娘子話。”能夠有人給她們吃的,給她們一個棲身之所,她們是求之不得,又哪裡會舍得離開劉元。
劉元聽到她們的話,輕輕地點了點頭,“你們想清楚了便好,留下來的人,我們也要約法三章。”
凡事先禮後兵,劉元完全不想養出一群不聽她話的人。
“第一,聽話;第二,守法;第三,打即還手。”劉元吐出這三條,一群人看著劉元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前麵兩條倒是還好,這第三條,打即還手?這是什麼規定?
“前麵兩條好說,聽說,便是我讓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守法,即是沛縣內規定不許犯的規矩你們也不許做;第三條打即還手,那是指無論任何人欺負了你們,打回去。我的人,不能叫任何人欺負,敢欺負你們的人,打回去,有什麼後果我給你們擔著。”
一個個聽著劉元這話,說不出心裡千種滋味,劉元是不管他們怎麼想,隻指著他們道:“聽明白了?”
“明白了。”阿花的聲音是最響亮的,可是卻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劉元瞥過她一眼,又看了看其她人,一個個這才悶聲地道:“明白了。”
“大聲點。”劉元聽著她們那底氣不足,似是沒吃飯的聲音,大喝一聲。
“明白了。”聽到劉元一喝,一乾人的精神都一震,劉元發話,她們是絕對不敢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