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你不能騎他們的馬去。”劉邦確定沒聽錯了,立刻衝著劉元告誡,劉元一下子懂了,“阿爹是怕我這馬騎過去,叫那幾個落在我手裡的貴族憶起新仇舊恨,找我麻煩?”
“對。”劉邦就是這個意思,劉元朝著劉邦笑了笑,“阿爹你說,你要是想欺負一個人,是讓一個滿肚子火的人上去毫無章法,漏洞百出的欺負一個人,還是讓一個沉著又冷靜的人,觀察要看準你的招式的人對你下手?”
劉邦尚且沒反應過來劉元話裡的意思,張良懂了,看劉邦想要問,張良很是體貼地解釋道:“沛公,小娘子的意思是說,範增如果真要對付小娘子,肯定不會選今天的這些人,小娘子騎著他們的馬去,正好讓他們看見了,要是能引得他們動怒,想對小娘子動手,這恰恰正是小娘子想要的。”
“他們不火還好,越是生氣,越是想要為難小娘子,就會暴露出來,隻要他們暴露了,小娘子就能反擊。”
細心地與劉邦解釋得一清二楚,劉邦看向劉元,劉元眼睛發亮地誇讚張良道:“軍師果然名不虛傳!”
張良看著劉元道:“小娘子真是步步為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範增與項羽皆隻有一麵之緣,項羽自有他的傲骨,不屑於為難我一個小孩,範增是謀士,謀士者,謀國,謀天下也,不以君子而立者,隻以勝敗而論之。”
範增要的是項羽的勝利,所以他會不擇手段,甚至無視項羽的倨傲,也要想儘辦法的除掉劉邦。
可惜項羽不配合有時候在一定的程度上就幫了劉邦,再有劉邦身邊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見縫插針的本事不要太厲害,這就給了他們機會,讓他們蟄伏以卷土重來。
“小娘子言之有理,所以必要的時候,小娘子可以利用項羽,讓他來庇護你。”張良聽著劉元說出這樣通透的話來,即點明了項羽與範增的差彆,也就再提點了劉元一句,叫劉元在必要的時候不妨利用項羽。
“這是自然。”雖說這一去,劉元自問不會丟了性命,能不能不授人於柄而全身而退,這就未必了。
“好了,你早些去,早些回來。”劉邦聽得都不住心驚膽顫,最後隻能化作這一句叮囑。
“是。”劉元也不說什麼讓劉邦去救她的話,她要是真叫項羽和範增給扣了,劉邦是絕對不可能去救劉元的。
真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還提前來到了。
劉元雖然早就已經等著這一天的,萬萬是沒有想到才出了沛縣就遇到這樣的情況,而劉邦的選擇,一如她早就猜到的,劉邦,是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兒,枉顧這個天下,更讓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成大事者,這樣選擇理所當然,劉元能夠明白,一但劉邦因為任何人而軟弱了,迎接他的將是萬劫不複,就算他願意,這些跟隨劉邦的人,如蕭何,張良等等這些人,也不會讓劉邦後退。
不能後退,最終就隻能舍棄,他們會勸著劉邦的是,早晚有一天,他們會把人救出來,到那個時候,劉邦再補償他們就是。
輕輕一笑,劉元大步地走出去,她這一次就帶上阿花和瓊華兩個人。正好搶到了馬,劉元就立刻讓武朝教會她們,阿花和瓊華都興致勃勃的學,學到今日,雖說算不上有什麼馬術,至少騎著是能讓馬兒走了。
“走,我帶你們去見大場麵去。”雖然前路未知如何,劉元卻是讓自己用著輕快的心去麵對,去感受。
瓊華露出了一抹笑容,“大場麵,小娘子,我還沒見過什麼大場麵呢。”
“我也一樣。”這輩子劉元也確實是還沒機會見過,但從今天開始,以後要見的機會就多了。
“小娘子,你們與我跟上。”
引路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憨厚男人,聽著劉元笑與瓊華和阿花說話,他往後看了一眼,見她們落得挺遠的,故而大喊一聲。
“這位大哥,我們都是剛學騎馬的人,這騎術實在算不上,你就慢著點哈。”劉元也不怕人知道她是初學騎馬的人,喊著引路的慢一些,好叫她們跟上。
“小娘子才剛學騎馬?”引路的漢子聽著滿是詫異,劉元道:“可不是。才學了幾天沒想這就用上了。”
“你可真是膽大,才學也敢上馬。”漢子驚歎地看著劉元捉著馬繩在那兒控製住馬兒,一通跑下來,漢子還想指點劉元一下的,劉元卻似乎掌握了技巧了,漢子驚奇地道:“小娘子這是明白了?”
旁的人未必知道漢子問的什麼意思,但劉元知道,笑道:“明白了,果然不管什麼東西,沒做過就是不能靠想當然就當成做過,最終還是得靠實踐。”
漢子聽著笑道:“小娘子還真是聰慧,這就學會了。”
真心實意的誇上一句,劉元點了點頭道:“什麼東西但凡用心去學,都不會很難。”
用著過來人的口氣說這樣的話,漢子也趁機多奉承了劉元幾句,很快到了項羽大軍駐紮的地方。
單就這門口,比起劉邦那裡來不知要好上多少,劉元瞧著搖了搖頭,“我們家是得什麼時候才能比得上這氣派?”
聲音說挺大的,一點不怕叫人聽見,或許也可以說,劉元說出來就是想讓人聽見的。
“來者何人?”劉元一行人停在營帳前,守門的人立刻上前詢問,劉元揚聲道:“沛縣沛公之女劉元,執帖前來參加宴會。”
守衛一聽揮手道:“什麼沛縣沛公,哪裡來的鄉巴佬竟然也想參加我們上將軍的宴,去去去,回家去。”
旁人麵對這樣的羞辱怕是要跳起來了,就是那引路的人都急急地喚道:“小娘子。”
“行,這是項軍的人說的,既然咱們收到這帖子是假的,就當是出來玩一玩,上一圈,咱們走。”想讓劉元在門口跟人吵起來,丟自己的臉,劉元才沒那麼傻,這樣的事要說沒有範增的指示,劉元是半個字都不信。
劉元乾脆地要掉轉馬頭,這時有人喊道:“劉小娘子且慢,且慢。”
瞧瞧,預料之中有人來攔了吧,劉元配合地轉過頭,一臉不解地看著來人,“你是何人,如何認得我?”
劉元一個剛從沛縣來的人,項羽這大帳裡認識的人絕對沒有幾個,而今日去了他們劉家大帳的人裡,劉元很確定沒這個黑胖的老頭。
“在下項伯。”來人自我介紹,劉元一聽這位,刻高興了,旁的人來都不需要給臉,這一位卻是必須要給。
那是與張良通風報信,然後幫著劉邦逃過鴻門宴殺機的人,怎麼也得給這位留個好印象,所以劉元立刻下了馬,恭敬地與項伯作一揖,“不知竟是項伯前來,恕劉元方才無禮了。”
端是一個知禮懂事的小女郎,項伯笑笑道:“侍衛不知劉小娘子是座上賓,出言不遜,明日我定重重地罰他。”
“有你這一句,罰與不罰也都沒事了。”客氣的客套話,劉元會放在心上才怪。
這些人慣會裝腔作勢的,劉元又不是第一次看到類似的嘴臉,才不會放在心上。比起她來,這被拿了當槍使的小兵,可比她要可憐多了。
劉元輕輕一笑,與項伯道:“今日得見項將軍,再見項伯你,果然是關將門皆神勇,你看起來也如項將軍一般神勇。”
好話劉元是不要錢的往外扔,直哄著項伯高高興興的,這樣一來,將來項羽這頭有什麼不利於劉邦的風聲,這位才會記得第一時間給劉邦遞消息過去。
項伯對劉元這樣乖巧的孩子本就喜歡,再叫劉元連著灌**湯,帶著劉元進入到帳中時,已經和劉元柔聲地叮囑道:“有什麼事你隻管與我說,若是有人欺負了你,你也隻管說就是,我定為你討回公道。啊,你就坐這兒吧。”
本來項伯出現就是要攔住要走的劉元的,畢竟劉元要是真走了,大家準備的一場大戲,那還怎麼演。
範增就是衝著要算計劉邦,這才把劉元弄過來的,所以當然不會讓劉元離開。
但是,本來得令要為難劉元的人,這會看著項伯還與劉元引了座,相互對視一眼,不確定是不是計劃有變。
“多謝你了,我就坐在這兒,哪兒也不去,你有什麼事隻管去忙。”
這一帳子裡男男女女的,一個個都穿得不錯,看起來都是貴族,劉元笑著想得虧了自己沒有特意穿得很好的來,在他們這些窮人家裡所謂的很好,落在這些人的眼裡,那就什麼都不是。
“行,那你就坐在這兒,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項伯也確實還有彆的的事要去做,見劉元坐下了,便離開了。
他這一走,其他得了令的人自然是要動的,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圍在劉元的桌前,“哎,你是哪裡來的土包子,穿成這個樣子也敢來參加項將軍的宴席,真不要臉。”
“狗還真是不少,吠個沒完的,吵死了。”劉元又不是真的孩子,這樣的把戲想讓劉元難受,想得倒是的挺美的。劉元指桑罵槐的本事不知比這些人要高多少段數。
“你罵誰是狗。”才說一句就叫劉元給罵上了,是個人都忍不住,指著劉元直問,劉元輕飄飄地掃了那位女郎一眼,“誰應了誰就是是嘍。”
“你……”女郎氣得還想罵,然而劉元剛剛都丟出那樣的話了,她真跟劉元計較,就等於是承認自己是狗了。
故,肚子裡明明憋了一團火,女郎也不敢發泄。
“啊,她身上穿的是什麼衣裳,看起來真醜。”眼看一個敗退,必是有人接上的,劉元麵對這樣挑三揀四說她不好的話淡然而處之,旁邊的女人們卻是七嘴八舌接話,“對,就是,我們家裡的下人穿得都比她好。她這樣也好意思出門?”
話說得不堪入耳,偏偏,劉元由著他們說,隻管吃她的,喝她的,對上這些人全當了她們在唱大戲,免費的大戲看,在這個沒有娛樂的年代是多難得。
一群人笑話了劉元半天,結果倒好,劉元不僅不生氣,看著他們的眼神,活似他們就是笑話。
“你,你為何無動於衷?”笑得臉都僵了的女郎總有忍不住的那一個,急急地出聲,追問劉元。
劉元早先已經吃了不少,如今也是很難再吃下去,隻小口小口的咬著,免得像個傻子的坐著,又讓這些人一堆話說。
“我為何要有動於衷。你們笑話我的衣裳沒有你們的好這是事實,你們想笑就笑了。於我來說,我收到項將軍帖子,穿了我的衣裳中最好的一件出來,就是對他的尊重。至於比不上你們,比起有那許多人家連穿出門的衣裳都沒有,我已經很好了,不需要和你們比。”
用外形來打擊劉元,劉元是要精神上擊潰他們,且看誰更技高一籌?
本來還想跟劉元理論理論的,已經被人拉了拉袖子,隻見項羽一身華服走了出來,盛裝打扮之下,更顯得英氣逼人,在他的身側有一婦人,貌美如花,一笑間露出兩個梨渦,那叫一個勾人心魄。
“你年紀雖小,見識卻不少。”項羽顯然聽到了劉元剛剛說的話,出言提及一句。
“項將軍過過譽了,我本就是鄉間長大的孩子,村裡見過了人家因為家中貧困,一條褲子幾個人穿,出門的那個穿著,不出門的隻能用被子藏起來,諸多此類之事,數不勝數。”
劉元十分平淡地說起這些事,這在貴族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項將軍為天下義軍首領,帶領天下兵馬推翻暴秦,難道為的不正是讓百姓們能夠過上好日子?”這些人裡有多少是不屑的,劉元哪怕看不到,也能想得到。
所以劉元要將這樣的一頂大帽子扣到項羽的頭上,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項羽的心裡,最最重要的並不是天下百姓,這也是為什麼項羽會敗,而且注定會敗。
項羽張口想要回答,一旁一個白發老頭卻搶先一步地道:“自然是的。”
範增。一如劉元了解項羽,範增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項羽。
“如此,劉元代天下無數受苦受難的百姓,謝過將軍。”劉元得到範增這個肯定的答案,也一點都不急,起身恭敬地朝著項羽作一揖,如此虔誠倒是讓範增再次皺起了眉頭。
“不必如此多禮,坐下吧。”項羽受著這樣的禮,心裡不知什麼想法,但他確定自己不想再讓劉元站著,出聲讓劉元坐下了,劉元再謝道:“多謝項將軍。”
跽坐回去,劉元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範增,範增何嘗不是看著劉元,四目相對,劉元對著範增甜甜的一笑。
如果沒有今日親眼看到劉元如何教訓女郎,又如何讓項羽根本沒一絲要追究她當著項羽的麵連匕首都□□威脅人的意思,再有現在,麵對一群為難她的人,劉元都能應對得體,甚至直接讓她們連話都說不出來,範增或許會覺得,這是一個孩子單純天真的笑顏。
事實上,劉元不管笑得有多無害,她卻不是無害的,甚至,劉元就跟劉邦一樣,都將會是項羽的心腹大患。
範增的眼中閃過一道殺意,他本想利用劉元來拿住劉邦的把柄,沒想到劉元如此聰明,叫他拿不住。
偏偏劉元接二連三的表現叫範增覺得危險,也好,殺一個劉元,正好也可以試試劉邦還能不能忍。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作者有話要說: 張良:約前250—前186年,本書把他寫小了,大概公元前227年生,請大家知悉,太老了不好下口!所以……
還有本章開篇杜甫的詩句引用~~
周六要不要加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