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駒都不用劉元吩咐,立刻帶著兄弟們將行宮圍得水泄不通,劉元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回了沛縣,殿下終於是可以鬆口氣了。”劉元的房間安排好了,瓊華和一心帶著八彩還有向陽給劉元收拾著,劉元躺在榻上眯著眼睛養神。
這裡是劉元的地盤,想在沛縣行刺劉元是根本不可能的,瓊華高興地說話,劉元道:“真想回我們的塢堡住下。”
劉元看著行宮是一點都不自在,倒是更想回去叫楚軍放一把火燒了,最後她又跟瓊容再一次建起來的塢堡住去。
“殿下,其實我們是可以回去的。”瓊華立刻接話,劉元搖了搖頭,“為了省點事,還是算了。”
真是心累,天下太平了比不太平更叫劉元心累,她算是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諸侯急急地要回自己的封地去,當慣了老大,突然被人壓著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是個人都要受不了。
“殿下成了殿下倒是比以前當小娘子的時候更不快活了。”瓊容小聲嘀咕了一句,劉元肯定地告訴她道:“說對了。”
……瓊華是想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
倒是一心摸到劉元的榻前去,劉元一下子感覺到了,回頭問了她道:“怎麼了?”
“我是不是也讓殿下為難了?”一心還是清楚自己這張臉的效果的,劉邦看著她的眼神她是怎麼都忘不了,劉元是劉邦的女兒,劉邦更是大漢的天子,君臣父子,劉邦都是壓著劉元的人,一心會擔心彆的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想多了。跟你沒什麼關係,跟我才是真正的有關係。”劉元答著打消一心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殿下。若是實在不行,你就……”一心話才說了一半,劉元立刻翻身坐了起來,“把話咽回去。”
嚇了一心一跳,卻也讓一心那顆不安定的心落了地,“好,我再也不說了。”
劉元聽著自是滿意的,重新睡了回去,“我們在沛縣慢慢把差事辦好,反正眼下也沒我們什麼事。諸王都回了封地,就剩我一個了,他要兵權我倒是能二話不說的給了他,怕隻怕他拿不住我的兵又想拿我撒氣。”
這個他指的是誰,瓊華是不太懂,一心卻能聽懂,“那殿下就在沛縣好好地放鬆放鬆,等事情完結了我們再回去。”
十分同意劉元這做法,劉元道:“對,我們回來是請鄰裡鄉親去長安的,讓人家背井離鄉不得好好地勸勸,否則他們怎麼願意跟我們走。”
理由十分的光明正大,瓊華都笑了,劉元一眼瞥到站在角落裡的阿花,“阿花困了就回去休息?”
本來正在神遊的阿花聽到劉元的話立刻回過神衝著劉元搖頭,“不回。”
劉元最最頻頻遇到刺殺,阿花很是擔心回了沛縣還是沒停,所以堅定地搖頭,她不回去,絕對的不回去。
“那你在外頭躺一躺,我也睡會兒,你們忙完早點回去睡,莫吵我。”劉元是真困,一路行來一個半月,刺殺層出不窮,劉元開始反擊之後對付那些人也不曾手下留情,如此對峙也讓劉元筋疲力儘。
一如瓊華說的那樣,回到了沛縣,劉元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
一睡過去再醒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劉元以為朝中無事,其實卻是出了大事,劉邦暗戳戳準備對付諸侯王,學著秦始皇出遊,才剛出長安,立刻聽到韓王信於大同叛亂,與匈奴合兵進犯太原,邊境八百裡快急送到劉邦手裡,劉邦在聽說匈奴單於冒頓進犯,燒殺搶掠,氣得不輕,即要率兵親征。
匈奴為患非一埋一夕,新朝剛立,劉邦也想借著冒頓豎立自己的威嚴,他都打定主意親征了,何人還能攔著不讓?
在劉元所不知道的情況下,劉邦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調兵遣將,這就要親征匈奴。
劉元難得清閒,睡夠了才緩緩起身帶著瓊華和阿花往從前的鄉裡去,一心倒是想跟上的,劉元毫不客氣地道:“你長得太好看了,帶上你去我們怕是連路都走不了。”
一心隻能作罷,劉元便隻帶著瓊華和阿花出了門,走在回家的路,劉元熟悉得很,聽到那一聲賣酒的吆喝聲,劉元自知這位是什麼人,因而已經走了過去,那風韻猶存的婦人見著劉元一怔,隨之反應了過來,“劉元。”
“曹娘子。”劉元立在麵前的這位正是曹氏啊,曹氏能一眼就認出劉元來,劉元其實也挺驚訝的,她們並沒有見過幾次麵,難為曹氏還能記著劉元。
“早就聽說公主殿下回來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著你。”曹氏雖然認出了劉元,也喚著劉元一聲公主殿下,態度卻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曹娘子能否請我喝一杯酒?”劉元笑笑也不以為意,隻是討酒喝,曹氏毫不客氣的道:“我賣酒是為了養家糊口的,你一個公主還能差一杯酒錢。不過,請你也就請你,進來吧。”
曹娘子的嘴一如既往的說不出好話來,最後卻還是讓劉元進去了,劉元也不客氣,此時的酒肆中還有其他的人,聽到曹娘子說了一耳朵,立刻調笑地道:“曹娘子,你莫不是盼著劉季當了皇帝回來接你,見著個女郎就當人家是公主?”
顯然這些人都沒見過劉元,又或是見過卻又隔得太遠了,壓根沒認出劉元來,聽著曹娘子的話也都不相信劉元就是傳說中的公主。
“是又怎麼樣,喝酒還堵不住你們的嘴。”曹娘子也不與他們爭辯,隻管給劉元拿了一碗酒上來。
一群人聽著曹娘子認得乾脆,倒是不再開玩笑了,劉元雖然穿得已經相對簡樸了,在鄉村裡出現也是難得一見。
曹娘子也不客氣地坐在劉元的對麵,張口就問道:“肥兒如何?”
“我都不曾虧待他,還會有什麼人虧待得了他?”劉元順口就回了一句,曹娘子不會不知道劉肥從前在沛縣過得那麼好,一堆好吃的東西就沒斷過,那都有劉元的功勞吧。
“那不一定,上回你爹回來帶著的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個安份的。”沒想到曹氏聽完劉元的話倒是更擔心了,劉元也想起戚姬竟然會知道劉肥失蹤的事,當時劉元就想會不會是曹氏說的,沒想到竟然真是。
“你這看我的眼神,莫不是她當著你爹的麵告你的狀了?”曹氏也不蠢的啊,立刻問了劉元。
“我回長安的第一天,一家人一起吃飯就被告了一狀,看樣子你早料到?”劉元是真沒想到,這件事看起來還有曹氏的一手,可是,說一半留一半的,感覺不像想坑劉元,倒是要坑戚姬。
“你阿爹回來帶走了肥兒,也想帶我一塊回長安去,我不肯。”曹氏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想當初她是看不上劉元的,如今卻和劉元說起這些事。
劉元卻認可地點頭,“曹娘子是個聰明人。”
這一讚得啊,曹氏笑意更深了,“你也是個聰明人。你爹那樣的人,得不到的永遠最好,我不跟他回去,他反而會念著曾經與我的那些舊情對肥兒更好,若是回去了。我這年老色衰的樣子,看不到兩日就會厭了,就連曾經的美好,隻怕他也不會再想提起。”
說到這裡曹氏半眯起了眼睛,劉元感慨啊,看看,看看這女人,誰敢說女人都蠢來著。這一位就是早摸透了劉邦的性子,用著自己的法子讓自己,也讓自己的兒子過好。
“我這才拒絕了吧,你娘沒來,你爹身邊一個女的倒是出現了,衝著我叫一個殷勤的,話裡話外都是勸著我跟你爹一起回長安,還說要跟我做什麼好姐妹,道是聽說了你從前在沛縣裡對我們母子不好的,很想幫著我們出一口惡氣。”曹氏算是把事情說到重點上了,劉元也專心地聽著,等著曹氏下麵的話。
曹氏見劉元乖巧聽也不插話,更沒有半分不耐煩的,便也說得更高興了,“呸,她才來看著我的那眼神,我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樣一個玩意也想在我麵前套我話的,我就順著她的話一通埋怨當初楚軍攻進城的時候你因著傷重連醒都沒醒,沒有派人去找肥兒的事,說了前麵的一半你沒找肥兒的事,卻沒告訴她你是傷重昏迷。我想啊這人一準是要害你,害你不成,倒是把自己給坑上了,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動那麼多的歪心思。”
“你真是會看人,確實如此。”劉元笑著誇讚了曹氏一聲,聽得曹氏笑得嘴都合不攏,“那是。我賣了那麼多年的酒,哪裡會不知道人都是什麼德性。隻是啊,你阿爹說長情吧也長情,說薄情也確實是薄情,你娘的日子不好過。”
說到裡,劉元隻笑不答,“我阿娘不比你,你能說不去,可是她是正經的妻子,不管她想還是不想,她都隻能去。”
“你阿娘如今也成了皇後了,有好也總有不好,都是一樣的。”曹氏倒是不太想說呂雉的事,人都有自己的命,都有自己的選擇,走出了一條路,連頭都是不能回的,這一點劉元明白,他們也都明白。
“這倒是不假。”劉元笑著肯定曹氏的說法,曹氏突然斂去了笑容,十分鄭重地道:“我知道從前你沒少挨肥兒的打,那個時候我也覺得你挨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後來沛縣由你掌管,我還擔心你會對肥兒報複,沒想到你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倒是我心思不正,也想著天下的人都是跟我一樣的。”
“雖知不應該,但我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托付。你若是有什麼氣不防朝我撒,隻求你好好地照顧肥兒可好?”
曹氏說了那麼多,這一句最是真誠的,一個母親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會費心為自己的孩子打算的,曹氏不曾跟劉邦一起回長安是如此,與劉元懇求也是如此。
“好。”劉元如果真要跟劉肥計較,劉肥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但是她記著自己答應過劉邦的話,劉肥怎麼說也是與她血脈相連,劉元能揍他打他,看在曹氏這樣安安份份,不爭不搶的份上,劉元也會護著劉肥的一條命。
曹氏聽到劉元答應得爽快更是高興,連連與劉元道:“店裡的酒隨便你喝,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我尚年幼,酒還是能不沾就不沾,不過這一杯我喝了。”劉元端起麵前放著的那一碗酒衝著曹氏吐字,曹氏看著劉元端起一飲而儘,就如同她答應曹氏那樣爽快一般將酒都喝了。
“多謝你。”實話說來她對劉元並不好,劉肥也從來都對劉元並不好,但是劉元在最難的時候還是能想到劉肥,也知道自己處境不易,依然答應了曹氏,這讓曹氏心裡十分慚愧。
“我雖然沒什麼大的事,但是我在沛縣會一直為你和皇後祈禱的,願你們都能平平安安。”曹氏也沒忘記呂雉啊,當日離開沛縣的時候她也曾去找過呂雉,也請了呂雉照看劉肥,呂雉當時就答應下了。
“一片慈母之心,劉肥未必會知道。”劉元想了想劉肥那樣的二貨,曹氏為他做了那麼多,他卻未必都知道。
“知道不知道都沒關係,我是當娘的,為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哪裡會想讓他記著我的情。”曹氏說得豁達,她隻是做了一個母親應該做的事,並沒有想過要讓自己的孩子如何知道她做的這一切,讓孩子報答她的啊。
“也是。”劉元想了想當母親的似乎都是這樣,曹氏是一個好母親,她也同樣擁有一個好母親,並不需要羨慕劉肥。
“我還有事,就不陪曹娘子了。”進來打個招呼劉元就準備離開,曹氏站起來道:“行,知道你的事情多,我就不留你了,你慢走。”
這一次的語氣多了幾分恭敬,劉元回過頭道:“你突然變得這樣的客氣叫我好不習慣,還是跟以前那樣罵我死丫頭比較自在。”
小時候曹氏確實沒少罵劉元死丫頭,劉元當時又不是曹氏的對手,連劉肥都打不過的人,更彆想跟曹氏對上,聽著死丫頭就算心裡不滿也沒辦法抗議,劉邦從來不會在這些事情上幫劉元的。
但是現在吧,她發現還是那一聲死丫頭比如今曹氏客氣的態度更讓她喜歡。
“從前能叫得,現在肯定不行了。你慢走。”曹氏有求於人還是知道應該怎麼樣的態度,送著劉元離開,劉元也回過頭衝著她微頷首。
瞧瞧看,劉邦以為這天下間的女人都會把她放在心上,結果呢,曹氏就不是,至於裝出一副愛得他死去活來,沒了他活不下去的戚姬,誰又能說那就是真心?
劉元勾起一抹笑容,還是不管這些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了,反正從今往後,戚姬如果安安份份的倒也罷了,若是不安份的落在劉元的手上,彆怪劉元的不客氣。
“殿下,殿下。”劉元在曹氏那裡也就坐了一會兒,準備往村裡的方向去,第一要去的就是從前的家門口啊,突然聽到一心的聲音,劉元方才將一心留下了,若不是出了什麼事,一心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趕來的。
劉元停下來等著一心衝上來,一心跑得氣喘籲籲,終於趕上了劉元,也不說喘口氣,急急地將一封錦帛送到劉元的手裡。
“長安,長安傳來消息,是瓊容先生命人送來的。”一心提到了瓊容,劉元最是清楚不過瓊容的了,瓊容急急地把信送來,一定是出了大事。
二話不說地打開錦帛,結果一看裡麵的內容,“三十二萬步兵,八萬騎兵對抗匈奴,竟然覺得自己一定能贏,那就讓他自去瞧瞧自己的本事,他是不是能贏。”
話至於此,沒頭沒尾的誰都聽不明白,劉元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回信給瓊先生也隻需要這三個字就可以。”
一心是沒有看過信中的內容,因是瓊容命人回急送來,她在拿到信的第一時間送到劉元的手上,劉元既然讓她如此回信,她隻管去就是了。
劉元還是知道劉邦的,要說行軍打仗,劉邦根本就沒有那樣的能力,劉邦最大的優點在於他會用人,這一次他竟然想要親征,那就讓他自去好了,她如今在沛縣,正好也免了那份尷尬。
隻是可惜了幾十萬的將士,這麼多的人跟著劉邦去,到最後都不知道有多少再能回來。
“你們說,匈奴進犯,我究竟該不該出手?”想到了將士的性命,劉元最終還是問出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