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與劉元的想法,未必見得就是韓信的想法,上一次見麵,韓信當時的態度劉元弄不明白,現在,在沒有弄清楚韓信的想法前,劉元並不打算為韓信做決定。
她和張良都不想要韓信死,豈知韓信想不想死?
很快馬車便到了公主府,公主府的守衛見到劉元都一頓,“殿下。”
三朝回門,劉元應該是剛從宮裡出來,那也應該回留侯府才是。
不過守衛的將士沒膽子問劉元,見禮之後與劉元讓開,劉元道:“通告府中的將士,往後留侯可以自由出入公主府,公主府的所有守衛都聽留侯的,見留侯如見我。”
一來公主府便放下如此的話,張良微微一頓,將士看到身側的張良,這個是他們公主殿下的夫婿,聽他的調令也是應該的。
“諾。”應下一聲,立刻傳令下去,張良該如何說此刻的心情呢,額,十分的複雜,總覺得他才像是嫁給劉元的那個人,大權在握,劉元還將她手裡的權利給他儘管用去了。
張良想要控製自己腦子的想法,劉元卻是已經等著張良一道進去,張良收起自己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二話不說地跟上劉元。
瓊容三日前才見了劉元披上嫁衣出嫁,好在已經嫁過女兒一回,一回生,兩回熟。
聽說劉元回來了,還將張良帶回來了,她還有些詫異,因此急急地走了出來,看到劉元與張良,張良麵帶笑容與瓊容見禮,“麗和侯。”
官爵來說,張良遠在瓊容之上,架不住眼下張良娶了是劉元,輩份上張良矮了瓊容一輩了啊。
因而喚著麗和侯,執的亦是晚輩禮,瓊容並不是多講究的人,張良的禮數到了就成,喚什麼不重要。
“留侯。”瓊容也福了福身。
劉元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轉,最後叫一道衝過來的身影打斷了,阿花執著的站在劉元的麵前,劉元一頓朝著她認真地道:“怎麼,見著我回來高興吧。”
阿花點了點頭,打從跟了劉元以來,沒事阿花一向是不離劉元左右的,幾日留在公主府見不著劉元,還沒有事情做,阿花就盼著能見到劉元。
“留侯我們一會兒回留侯府嗎?”劉元見著阿花那恨不得時刻都跟在自己跟前的模樣,側頭詢問張良。
“公主府諸位,我也當見一見。”張良輕聲地回答,既然要見,酒過三巡,想回府是不成了,留宿公主府也無妨。
劉元一聽可高興了,朝著一旁的阿花道:“聽見了,我今晚留在府裡。”
“我跟著你。”阿花依然抗拒身邊的人,要不是有瓊容鎮著,幾乎想讓她留在公主府不跟著劉元都是難事。
“好。”都在公主府了,都是熟悉的人,阿花一向安靜不惹事,劉元隻是擔心剛到留侯府,婚宴當日如那許多想要為難她的人,一個個都來者不善,畢竟是她與張良的婚禮,若是鬨出什麼事情不過是叫人看了笑話,故而才將阿花留在公主府。
“先生,我們先到隔壁見見淮陰侯府。”昔日的楚王府如今變成了淮陰侯,府邸卻沒有變,劉元要去見韓信,瓊容自知她是有什麼事要尋韓信。
“去吧。”反正就在隔壁,雖然韓信很少出門,相當於半軟禁,劉元要去見見韓信,卻是沒有人會攔著的。
劉元與張良拜見了瓊容,瓊容發了話讓他們隻管去,劉元便與張良去了淮陰侯府。
韓信依然是自己在下棋,聽說劉元和張良來了,立刻出門相迎。
“三朝回門殿下便回了公主府,果然是殿下的行事風格。”韓信一見麵便讚了一聲,張良和劉元都朝著他作一揖,“公主殿,留侯。”
“淮陰侯。”打趣完了還是要見禮的,韓信看起來比起從前來要消減了許多。
劉元與張良與之作揖,韓信道:“府中簡陋,不過還是請殿下與留侯入內一敘。”
“請。”韓信相請,劉元與張良也客氣相請之。
入了府內,不意外在涼亭上看到棋盤,韓信倒也直說,“先前還有留侯前來與我下下棋,說說話,最近留侯忙著與殿下大婚,好些日子沒來了,我便隻好自己下棋。”
指著棋盤呐,韓信的心態比起從前看起來要好多得了,劉元也玩笑地道:“改日得閒一定與淮陰侯下一盤。”
“殿下怕是沒時間下棋的。”韓信請他們坐下,自有人與他們上茶來,韓信笑笑地說,“雲中接二連三的大動靜,就算我一個不出家門的人都知道了,殿下不易。”
步步為營,與貴族們對峙,劉元費儘了多少的心力,而將來隻怕是會更忙,從前的時候北境隻有一半是劉元的封地,如今整個人境地都歸劉元所管,還有鹽,平價鹽啊。
劉元道:“世人皆不易,再不易想想身邊有那麼多人陪著,有那麼多的人與你一起走,想想若是做成了那些事,會有多少人與佻一道歡喜,一道雀躍,便會覺得再不易也是值得的。”
“看起來殿下還是一如從前的啊,好!”韓信是真誠的誇讚。
劉元的心境,他便是再想學也學不來,因而對劉元能始終依舊而佩服。
“請喝茶。”上一次劉元聽說韓信被擒趕回來時他們便料到了劉邦派人盯著他們,眼下雖然過去的日子不短,盯著韓信的人是依然存在,他們說的話,若是不怕叫劉邦聽見的,倒也無妨,若是不想讓劉邦知道的,便要避一避。
張良與劉元都端起茶喝了一口,劉元道:“淮陰侯打算以後如何?”
詢問著韓信,韓信輕輕笑道:“類殿下如何?”
“好。”簡單的幾個字,劉元也回應他一聲好,她也確實是覺得極好。
韓信再問道:“如何?”
如今韓信處於半軟禁的狀態 ,他的身邊都是劉邦的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更彆說離開長安,隻怕他剛邁出長安的城門一步,韓信便隻有一死。
劉元點著水在案上寫了兩個字,張良和韓信離得近因而能夠看得清,就算是站在他們身後的人,也沒辦法看清劉元都寫了什麼。
“如何?”劉元將韓信方才問的話問出來,韓信顯得驚愣,聽到劉元一問再次看向劉元,“殿下真是……”
“不好?”劉元含笑再問,一個沒有威脅的人,劉邦還會管他嗎?隻是那樣的時間怕是要過去很長很長,而且還不知道要麵對多少的試探,到那個時候,誰又能保證韓信當真能做到。
韓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張良並沒有勸說,隻是看著韓信,等著韓信。
“容信想一想,想一想。”韓信並沒有一口應承下來,那麼大的事,並不是容易做成的,一個不慎,或許更會成為他的催命符。
劉元道:“當如此。”
“殿下與淮陰侯下一盤棋吧。”張良提議,“今日難得有機會。”
若是連盤棋都沒下,說幾個問題,再有劉元寫幾個字便走,那呆著韓信的人一定會特意將劉元寫字的事上奏,到那個時候,韓信麵對的問題會更多。
“也是,難得今日空閒,確實是個機會。淮陰侯請。”劉元一把將水抹過桌上的兩個字。指著前麵的棋盤,韓信心神不寧的,可是劉元方才出的主意,似乎是他唯一的機會。
“殿下請。”下棋,下吧,下幾盤棋,或許能從劉元那裡得到其他的提示?
劉元是很少下棋的人,但既然學過,雖然沒有鑽研,一開始倒是讓韓信占儘了上風,摸清韓信的棋風後,劉元開始反擊。
“後發製人。”韓信也瞧出來了。
“難得下棋,總要先弄清楚淮陰侯是要怎麼下的棋,然後才好動手。”先發製於人,是為掌控全局,後發而製於人,瞧清了敵人的套路,然後借刀殺人,挺好!
“聽起來殿下認為自己贏定了?”棋盤上局麵錯綜複雜,並未定下勝負,劉元卻顯得成竹在胸了。
劉元道:“未到最後一刻尚未可知,總是要試一試。淮陰侯請落子。”
“方才一開始,殿下隻是一味的守而不攻,這會兒卻是大變了。”韓信落一子,提起劉元的變化,劉元輕輕一歎道:“雖有名師教導,學過下棋,無奈沒有機會,也沒時間下棋。”
所以一開始劉元還得先把學過的知識撿起來,自然是隻能守,不敢攻。
慢慢的摸清楚了,劉元才開始反擊,韓信詫異非凡,“聽殿下的意思,你這棋下過幾回?”
“也沒幾回吧,瓊先生教我下棋的時候下了一回,後來就讓我隨她下了一回,這該是第三次。”劉元細細地想了想,如實作答。
韓信已經怔得連棋都不想下了,第三回啊,第三回就能下成這樣,韓信想到自己一直在用心鑽研棋道,眼下還沒辦法將劉元打敗……
劉元輕聲地道:“淮陰侯,打算讓我贏?”
“並不想。”得了閒的韓信時常自己跟自己下棋,張良要來看他,也得得閒才來,雖然與張良下棋挺爽快的,然而他一個精心研究下棋的人連一個劉元都下不過,哪能輕易認輸。
“那你落子要小心點。”劉元輕聲地提醒,韓信道:“殿下,攻人先攻心?”
“說對了。下棋嘛,就跟打仗一樣的,這也是為什麼瓊先生教我下了一盤棋,與我下了一盤之後再也不跟我下的原因。”劉元覺得下棋的事,除了套路,那就是識人心。
所謂識人心,不僅僅是識敵人的心,也要識己之心,打仗打的不僅僅是雙方的領袖還有身後的將士。
調動將士的心,讓他們願意為你衝鋒陷陣,不畏生死,那麼算你贏了一半。
但是想要贏,想要贏了另一半,那就沒那麼容易了。若是兩邊的將士勢均力敵,你會的,對方同樣也會,接下來鬥的就是雙方的領袖,看誰更技高一籌。
誰比對方想得多,誰比對方準備更多,到最後勝利的就是那一位。
“說來真想與殿下來一場真刀真槍的大戰。”韓信這輩子與項羽交手,項羽是瞧不上他的,也並不想視他為敵人,偏偏韓信卻是視項羽為此生最大的敵人,他想要打敗項羽。
他做到了,而且做得極好,韓信的名聲如今不比項羽差。
但是韓信其實一直都想跟劉元交一回手,幾次與劉元合兵,劉元都聽從他的安排,很多時候還會補充韓信沒想到的漏洞。
隨著天下太平了,敵人越發是沒有了,劉元算是韓信唯一想要打敗的人。
可是劉元沒有要跟他對戰的心思,因此,韓信隻能消停,結果倒好,一盤棋下來,韓信再起戰意,思量著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
“我們還是當朋友的好,若真有那一天,你我沙場對決,隻能是你死我活,那絕不是劉元想要看到的。”劉元如實而答之。
韓信一頓,隨之朝著劉元點了點頭,“也是,上了戰場,真刀真槍的打起來,確實隻能是你死我活。”
“如淮陰侯這樣的人才,若是沒了是大漢的損失。”劉元說得真心實意,韓信倒是笑了,“殿下是在誇讚我啊,也是認可我,證明我韓信確實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還有誰道淮陰侯無能?”劉元適時反問一句,聽著韓信的笑意更深了,劉元呐,真的很會哄人開心。
“留侯,殿下可也曾誇讚於你?”韓信沒忘張良,如今還能上門來看韓信的也隻有張良了,難得的好友,韓信也不會忘了他。
“自然是有的。”張良認真地回答。
“若非是留侯,殿下那樣的人,就算許配旁人,信都想去搶一回親。”韓信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
“淮陰侯就算是想搶,也沒那麼容易搶。”張良意味深長的說,無可否認韓信的厲害,但是劉元也不是吃素的,劉元如果心裡沒有韓信,韓信就算搶得過男方,那也帶不走劉元。
額,韓信也想到這個問題,“所以說,人隻要是有本事,彆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能做自己的主兒。”
劉元愉悅地笑了,“淮陰侯才明白啊?”
“從前知道男人隻要有本事,有權有勢,便不怕人瞧不上,以前我想出人頭地,想讓天下人都能看得上我,努力那麼多年,真做到了,彼時我還有些不習慣。不過,勢利小人不少,如公主殿下還有留侯這樣一如既往的人也不多。”
韓信想啊,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劉元識他惜他,張良懂他也認同他。
如此兩人都願意為保他韓信而不畏生死,他的人生並沒有那麼失敗。
“我與留侯都當淮陰侯在誇讚我們。”劉元笑著收下韓信的話。
“本就是誇讚殿下與留侯。”韓信的心情是越發的好了。
“那這盤棋,淮陰侯讓我贏了吧。”劉元話說得不是一般的順,韓信立刻道:“那不成,殿下難得下一盤棋,豈能不戰而勝,有損殿下的聲譽。”
劉元毫不在意地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又不靠聲譽吃飯。”
……不管是韓信還是張良都一頓,對於連名聲都不要的人,你說那要怎麼辦。
“殿下以為我要聲譽?想贏我,殿下還是拿出真本事吧。”韓信反應也不慢,趕緊的提話,劉元幽幽一歎,“想贏淮陰侯一局怎麼就那麼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