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那麼說,劉元還是專心的下棋, 韓信幽幽地道:“殿下想要不戰而勝, 韓信不上殿下的當。”
“淮陰侯不讓我贏, 下回我不跟你下了。”劉元挑挑眉頭提醒韓信。
“比起與殿下相識多年才有機會和殿下手談一局,將來能不能與殿下再來, 信以為還是讓留侯得閒與我手談一局吧。
“想要留作侯與淮陰侯手談一局,你確定不讓我贏?”劉元笑眯眯的另有所指,韓信意識到劉元話裡的意思,反倒更不著急了。
“留侯交友殿下會管?留侯做事殿下會嚴令而止?”韓信連著問出兩個問題,吃定了劉元的性情。
劉元與韓信豎起大拇指,“行吧, 那我非贏淮陰侯一局不可。”
“殿下請。”專心下棋不說話, 一局下了小半個時辰,卻是和局了。
“竟然和局。”劉元和韓信都對這個結局並不滿意的,張良道:“和就和, 下次有機會再來。”
“留侯與淮陰侯下棋勝負如何?”劉元都下和局了, 好奇地詢問張良與韓信是贏是輸的多?
張良倒是不緊不慢地答道:“勝負各半。”
下棋如同行軍打仗, 張良善謀,韓信卻是調兵遣將的帥才, 兩人各有所長,下起棋來自然勝負參半。
“如此。”劉元眼珠子直轉,韓信也在一旁道:“殿下若是能贏了留侯,想來也能贏了我。”
“我覺得我們應該一起研究淮陰侯的棋風,然後兩個人都贏了你才對。”劉元必須是反套路的那位, 挑動著眉頭提醒韓信,他們才不會如韓信所願的內鬥起來,必須是他們一道想辦法局局都贏了韓信才是正確的。
張良聽著劉元的辦法,沒能忍住地笑出聲來,“殿下的主意果然極好。”
一臉的認可,劉元的想法是真好,因此認同地衝著劉元點頭,劉元可高興了。
韓信看著他們彼此之間的情意,再沒有第三個人插得進去的模樣,也露出了笑容。
“得虧了當初殿下沒答應我的求婚。”當日的韓信因何而求親於劉元,他心裡明白,劉元心裡也明白。
從前的時候韓信在想為什麼劉元不願意答應,可如今,他卻慶幸劉元不答應。
“我既對淮陰侯無意,自然不會答應淮陰侯的。”劉元一臉肯定地回答。
韓信道:“可是殿下與留侯,當初我聽說的時候是真的震驚,如今看來又是理所當然的,不管是留侯還是殿下,你們很般配,韓信沒有毀了你們的姻緣,韓信很慶幸。”
劉元聽出旁的意思了,“聽淮陰侯的意思,一開始你聽說我的親事時,你有動過歪心思的?”
……韓信如實答道:“若是項伯之子殿下都願意嫁,韓信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韓信不管是相貌才能,在大漢都是數一數二的,麵對張良,韓信認一聲服,可是項伯之子,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果劉元都答應嫁給那樣的人,韓信要是不做點什麼,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劉元道:“明白淮陰侯的意思了,當日我道非心悅於淮陰侯,便表明了態度,我隻嫁心儀之人。”
韓信看了張良半響,當日他和劉元求婚的時候張良是親眼看到的,故而在張良與劉邦求娶劉元後,韓信也問了張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劉元動了心。
張良自是如實而答的,與之相交,既為好友,張良不算奪韓信所愛,不僅是因為韓信並非真正的喜歡劉元,更是因為劉元隻拿了韓信當朋友。
心中坦蕩的劉元,心之所喜的人隻有張良一人,張良一直都明白,而他是何時開始懂劉元的心思,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許韓信求娶劉元,張良便不能在劉元拒絕韓信之後喜歡劉元,求娶劉元?
若韓信要因此與張良絕交,張良也算重新認識了韓信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此朋友,絕交便絕交了吧。
“不知我何時才有留侯的好福氣。”韓信確也羨慕張良的,劉元剛準備開口,一心卻急急地行來,“殿下,尤廷尉前來有急事求見殿下。
所謂尤廷尉指的正是尤鈞,劉元微微一頓,不解地問道:“他怎麼來了?”
當日尤鈞自薦於劉邦,劉邦欣喜若狂,二話不說地將人收為己用,隨後雲中的金山叫尤鈞帶人全運回長安,劉元也不知道尤鈞是用了什麼本事竟然能夠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取夏侯嬰而代之,成為了大漢新任的廷尉。
但是消息傳來的時候,徐莊當時便一聲輕歎,劉元沒問,徐莊也不解釋。
“尤廷尉隻讓殿下回去一趟,道是有要事要見殿下。”尤鈞就算有事也不可能會告訴他們,隻是讓劉元回去,有什麼事要當著劉元的麵說。
劉元看向韓信,“淮陰侯,今日便到此為止了。”
“殿下與留侯慢走。”韓信亦知劉元和張良有很多的事情要辦,不如他閒人一個。
劉元和張良都站了起來,朝著韓信作一揖而告退,劉元還輕聲地道:“許在雲中之前,還能再來與淮陰侯再下一盤棋。”
韓信微微一頓,卻是立刻答道:“那自然是極好的,信等著殿下。”
親自送了劉元和張良出門,張良與韓信道:“淮陰侯三思。”
一句三思劉元和韓信都聽得明白,韓信笑著點頭,“留侯放心,信會想清楚的。”
難得劉元幫他出一個主意,雖然很難,但是卻是一個機會,如果韓信把握不住,便怪不得旁人了。
話至於此,再不無須多言,送走了劉元和張良,韓信目送他們回了隔壁的公主府,再回來看到各自的案幾,卻不再覺得人生那樣的無望。
而劉元與張良回到公主府,武朝自回了長安之後,因著瓊容有了身孕一事,無論瓊容怎麼說,他就是不肯再離開瓊容半步。
怎麼說瓊容現在懷他的孩子,瓊容並不年輕了,在瓊容需要他的時候,武朝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離開瓊容半步的。
瓊容旁的事情能讓武朝無論願意還是不願意都按她說的去做,然而武朝現在憂心她的身體,一片愛護之心,瓊容又怎麼喝斥。
故而孩子生下了,武朝抱著孩子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尤鈞上門來,武朝抱著剛出生的孩子正和尤鈞炫耀,徐莊站在一旁與尤鈞不遠不近的說話。
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劉元和張良走了進來,武朝非常熟稔地招呼,“回來了,趕緊的,師兄等你們許久了。”
劉元與張良都見過一禮,尤鈞同樣站起來與劉元和張良見禮,武朝眼下是有兒萬事足,是以歡喜地開口,“行吧,你們有什麼事聊,我先把孩子帶回去。”
尤鈞卻喊停,武朝不解地看向尤鈞,尤鈞自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這是送孩子的禮物。”
尤鈞並不是一個熱切的人,孩子滿月的時候,因為劉元大婚在即,瓊容並沒有大辦,來的都是親近的人,尤鈞當時正查著案子,並沒有前來參加。
就算之前沒有參加,現在將禮補上也是可行的,武朝接過高興地道:“多謝師兄。”
“將來孩子你便隻教他習武吧,旁的讓麗和侯費心。”尤鈞眼皮都沒抬地道了一句,武朝聽得一頓,意識到了尤鈞話裡的意思,驚歎地看向尤鈞,“師兄,你的意思?”
“怕你太蠢,連孩子都教蠢了。”尤鈞對武朝的嫌棄從來沒有掩飾過,但是武朝卻急了啊。
“什麼話,我哪裡蠢了?”
“你哪裡不蠢?”尤鈞更是風輕雲淡地回了武朝一句,劉元與徐莊都在一旁聽得悶笑,尤鈞一張毒舌比起瓊容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讓武朝教武功,旁的就不勞武朝多教的話,瓊容也是說過幾次,卻不如尤鈞如此直白。
但是,叫瓊容嫌棄也就算了,連自家師兄都要嫌棄他,武朝要炸毛了。
“先生,瓊容先生沒讓你彆把孩子抱出來太久?”眼看武朝要和尤鈞論起蠢與不蠢的問題,可是武朝確實比不上尤鈞的腦子,真吵起來他也是吵不過尤鈞的,還是彆讓武朝不自量力的跟尤鈞對上吧。
“有的。”哪怕還想吵的,結果聽到劉元提醒,武朝想起來了。
他那會兒抱著孩子說要讓尤鈞看的時候,瓊容吩咐了不許出來太久,這,時間也不短了。
“我先把孩子抱回去。”武朝一想到瓊容的吩咐,架也顧不上吵了,抱著孩子回屋去。
尤鈞在一旁看得啊,不住地搖頭,劉元道:“廷尉此來所為何事。”
就算曾經他們是主屬的關係,然而尤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那隻是暫時的,如果他碰到了他認為更合適的人,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劉元。
劉元早就應承過此事,因而就算尤鈞離開了,劉元與之再見,兩人並無尷尬,該如何就如何。
尤鈞從懷裡掏出了一份公文,“殿下請過目。”
劉元瞧著那是廷尉府的公文,想來不是供詞便是奏折,尤鈞作為一個法家的人物,最是懂法,就算眼下的大漢律法裡沒有明文規定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卻也同樣會守著他心裡的法,不會做出違法違製之事。
因而劉元伸手接過,一覽而儘,卻是難掩的驚訝,尤鈞詢問道:“殿下想不到吧。”
“確實想不到。”劉元如實而答,張良並沒有當眾問起劉元看到的是什麼,聽著劉元和尤鈞說話隻是聽著,未知情況而不插話。
“那麼殿下有何打算?”尤鈞此來既然將東西交給劉元看了,也是想問問劉元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廷尉隻管儘其責。”劉元說著將公文交回尤鈞的手裡,尤鈞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接過公文,“殿下所言甚是,真真假假,所謂構陷也好,旁的也罷,殿下既是問心無愧,何畏之有。”
劉元一臉認同地道:“正是。不過,廷尉之意叫人拿不準啊!”
一份供詞尤鈞親自送來,該是呈給劉邦看的東西,竟然送到劉元的手裡,不像尤鈞的為人。
“陛下之意,鈞隻是照做而已。”尤鈞確實不會做出泄漏消息的事情來,恰是因為東西已經交到劉邦的手裡,讓劉邦看過了,劉邦有所吩咐,因此尤鈞才會送到劉元的麵前,讓劉元一覽。
“辛苦廷尉了。”劉元並沒有多問劉邦如何吩咐的,既然劉邦使了尤鈞將那份東西送來讓劉元看了,劉元不問尤鈞問什麼,看完了,道一聲辛苦尤鈞,事情也就完了。
尤鈞連道不敢,“事情鈞已經辦好,鈞告退。”
“廷尉慢走。”劉元還是送一送尤鈞的,尤鈞卻讓劉元留步,劉元送著他出了門,尤鈞在踏出門口前,再與劉元作一揖,倒是如同對待旁人的一般的客氣生疏。
劉元全然無異,目送尤鈞遠走了,這才回的府來,張良見著劉元道:“看來陛下還是擔心尤廷尉未必真心為他儘忠。”
微微一笑,劉元道:“誰讓尤鈞先生曾為我的下屬,而且本事不小,父皇要委以重任,卻還是擔心他與我的舊恩情,生怕一不小心於朝中又多了一個偏著我的人。沛縣的那些老人們,雖說平日與我沒有往來,但我們大婚他們卻都來了,既因留侯,也因為我。”
“無妨,你我無愧於心,所謂告我有心謀反的人,讓朝廷隻管去查好了。”一語道破了尤鈞送來的究竟是一份什麼樣的東西。
僅僅是一個人的供詞,揭發劉元意圖謀反而已。
劉元看到上麵的供詞的內容啊,一開始是驚訝的,完了卻又是淡然,從尤鈞的嘴裡問出是劉邦授意尤鈞將所謂的供詞送給劉元看的,看完的劉元便將此事放下了。
“陛下既然將供詞拿來給殿下看了,便還是相信殿下並無反心的。”張良道出裡麵的一層含義。
“故,何畏之有。”這也是劉元為什麼一點都不著急,張良露出一抹笑容,隨即卻是擰起了眉。
“殿下手中的權利越大,得罪的貴族越多,當無法從殿下手裡得到他們想要的利,反而還讓殿下從他們的手裡搶走了利,他們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來尚未可知。但如這樣構陷殿下者,不會是第一個。”
最最讓張良擔心的正是如此,因而張良神情凝重地看著劉元。
“三人成虎。”劉元懂得這個道理。
“我會儘快辭官。”張良堅定地告訴劉元,劉元道:“留侯委屈了。”
哪怕張良早有歸隱之意,然而歸隱的方式有千萬種,張良眼下想要歸隱,再也不管朝事,卻也沒有那麼容易。
張良不以為然地道:“殿下客氣了。”
他與劉元本就不一樣,劉元的心裡懷著天下,懷著那無數的臣民,她不僅想,她更在一步一步地做。
張良想著自己不曾做到的一切,若是劉元能夠做到了,想想亦是讓人歡喜的。
故,不過是歸隱而已,他早有此心,卻也是因為劉元而留下,再因為劉元而堅定辭官之心,也僅僅是順了一開始的初心而已。
一直沒有說話的徐莊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卻從他們的話裡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徐莊感歎道:“我早便提醒過尤兄必會有今日,隻是他卻聽不進去。”
莫可奈何,劉元道:“我們何必多慮,想來尤廷尉必是心裡有數。”
劉元在長安隻留了半月,隨著劉邦出巡的車駕帶著劉盈一道回了雲中,所謂的揭發她意圖謀反一事,劉邦絕口不提,事情便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你回雲中吧,朕往梁國去。”父女縱是一路同行,話卻不多,而這一次,更是因為劉邦在出行時帶上了戚姬,劉邦壓根不讓戚姬出現在劉元的麵前,就算不小心碰到,戚姬也是避得劉元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