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他們心平氣和的說話, 劉元想了想應該說句實在話, 所以,劉元道:“真怕。我還不想死。”
努力了那麼多年就是為了活著,劉元還沒活夠,一點都不想死的。
“你就那麼怕死?”聽著劉元的話,劉邦沒能忍住地笑問出聲來, 劉元輕輕地瞟了他一眼,“父皇說得自己好似一點都不怕死。”
最怕死的人難道不是劉邦?劉邦不僅怕死,還貪財好色, 男人有的通病, 劉邦一個都不缺。劉元趕緊讓自己打住, 千萬彆再想劉邦的性子了,一想著, 劉元怕把自己氣死。
“我也怕死,而且越來越怕死。”劉邦如實地承認, 劉元聽著點了點頭, “沒事,怕死的總會長命百歲,不怕死的人一般都死得很快。”
劉邦對於這樣的理論很是認同, 不過卻與劉元道:“這句話我們父女說說也就罷了,出了外頭絕對不能說。”
劉元給了劉邦一個親爹你當我傻了的眼神?
“出了外麵, 你是大漢的皇帝,我是大漢的始元公主,我們都必須不怕死。”劉元幽幽地說, 語氣聽得劉邦很是想笑,同時也想起了劉盈。
“沒想到盈兒跟你往雲中才不過兩年,你就把他教得那麼好,好得讓我驚訝。”劉邦稱讚著劉盈。
“父皇,我也驚訝。”那不怕死的劉盈,一度都讓劉元懷疑自己的弟弟是不是被人上身了,最後意識到那確實是劉盈,因為劉盈救回來的時候劉元問他怎麼敢說出讓劉元不必顧及他的話?
劉盈當時的回答就是,他一點都不想肩負太多的人命活著,若是讓劉元和雲中的將士百姓因他而死,而他因此而活了下來,劉盈是不願意的。
得,擔子太重一般人都不想擔,劉元懂了。
劉盈還是那樣軟弱的性子,卻已經心中存了大局,他已經想好自己應該怎麼做,怎麼活,因此不願意再接受旁人強加在他身上的一切,包括他人的性命。
對此劉元也說不出好與壞來,劉元還是明白,劉盈依然的當太子,也不想將來成為大漢的皇帝,因為那樣的擔子太重了,重得劉盈不想背負。
這些劉元知道,自然不準備告訴劉邦的,且當那是他們姐弟之間的小秘密,誰還沒點小秘密。
“那自該讓盈兒再隨你往雲中去。雲中承著你殲滅匈奴十幾萬的大軍,眼下匈奴也太平得很,輕易不敢再犯雲中,正好趁這個機會,你再多做些事。”
讓劉盈往雲中去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最後的一句,讓劉元多做些事。
劉元幽幽地問:“父皇你還什麼事想要我做?”
想一出是一出,方才劉邦還打算讓劉元說服諸侯乖乖的把兵權交上來,一個彭越顯然是不夠,還有其他的人。
然而彭越劉元很熟,其他的人,劉元有往來的算不上多。
“在長安先把長安的事情做好,離了長安之後,還有旁的事交給你來做。眼下,倒是有一件事再要問問你。”果然劉邦來尋劉元就是一件接一件的事,沒得消停。
劉元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劉邦道:“項慶此人,你認為如何?”
好吧,就等著劉邦問出這個問題,劉元認真道:“我就算麵對項羽也沒有怕過,獨獨此人,我真怕了他。”
一個怕字是讓劉邦驚訝的,從小到大,劉邦就沒聽過劉元說過怕誰,現在劉元說了,劉邦的驚訝是毫不掩飾的。
“你竟然如此畏懼於項慶?”劉邦驚訝是真的驚訝,不自覺便脫口而出了。
劉元道:“我從不與父皇說起當日救盈兒時發生的事,今日父皇問起了,我便與父皇說說。”
將與項慶的幾次交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劉邦,劉邦聽完直接地問道:“你把人射成窟窿都沒能殺了他?”
“一心去探了他的鼻息,當時就已經發現他沒了氣息,可是他還是活了,又一次擄走了盈兒,若是換了父皇你不怕?”劉元直問出口,劉邦目光閃過殺意。
“我原本打算再讓他落在我的手裡,我一定要親手砍下他的腦袋,我倒要看看他這樣還能不能活。可是為了盈兒我容他一直活著。一個有心亂大漢而從中得利的人,他最盼的是大漢再起動亂,最好能讓我們自取滅亡,就算他再也得不到這個天下,但我將他折摸成那般,他也是恨不得我死,大漢能亡最好。”
項慶的心思劉元猜得不錯,劉邦道:“他說他知未來之事。”
“若是他當真知道未來之事,他為何敗於我手?他落在我的手裡,要麼就是他說謊,他根本不知道所謂的未來都有什麼,還有就是,未來是不可控的,就算他知道的未來是真的,當有人發生轉變時,他所知道的未來,也變了。”
劉邦聽劉元冷靜分析,心中的天平不可必免的往劉元那邊倒,劉元道:“他想跟我說未來,可是我卻一個字都不去聽,父皇可知為何?”
連項慶想跟劉元說的話劉元都提起來了,劉邦也不介意聽聽劉元為什麼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項慶。
“一個知曉未來的人還如他那樣敗得如此慘,你說知道未來有什麼用?”劉元的原因簡單而粗暴,劉邦無可反駁。
“我知道了。”劉邦其實更多的是想知道劉元聽了項慶多少話,現在看來劉元是連一句都不想聽。
劉元對於項慶口中所謂的未來,有自己的想法,還覺得一切都是一場笑話,聽起來其實是有理的。
想到這裡,劉邦那些因為項慶而挑起的腹疑此刻也消失得七七八八,而他們也到了劉太公的陵前,劉元鄭重地與劉太公三拜,想著劉太公生前是在睡夢中離去的,想是沒有什麼痛苦的。
劉邦也與劉元一道祭拜,事畢劉邦招呼著劉元四下看了看道:“你看我的陵寢選在這裡如何?”
……總覺得劉邦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坑人,劉元道:“我要是將來死了,最想的是一把火把我燒了,連骨灰都撒了。”
問出陵寢問題的人,劉邦,那嘴角的笑意就那麼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劉元,一把火燒了,還連骨灰都想撒了,這樣的話是一般人能說得出來的?
可惜的是,劉元也不是一般的人。
“父皇你想啊,我那麼有錢是天下皆知,一準有人打我陵寢的主意,倒不如一把火燒了乾脆,到時候再一撒,一了百了,任是後人怎麼打我的主意,至少也擾不了我的清淨了。”
道理一講出來,劉邦倒是第一個道:“你是覺得咱們劉家的人後麵連我們的陵寢都護不住?”
“後世多少年,誰敢保證,再說了,與其指望後世子孫,倒不如自己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反正無論後世子孫有用或是沒用,我們都不需要擔心死後會被人攪得不得安寧的事,多好。”劉元的道理雖然是歪道理,但是確實在理,劉邦覺得,他就不該問劉元這種問題,完全是把人帶歪了。
“那要是由你做主,你是不是也想一把火把我燒了?”劉邦立刻再問上一句。
劉元給了劉邦一抹你當我傻的眼神?劉元輕聲地道:“我自己選擇是我自己的事,父皇你跟我又不一樣,除非是你要求,否則我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倍真摯又才老實的回答,劉邦想了想也對,劉元雖然何事是任性了點,又不是不顧倫理世俗人的眼光的,她對自己的事倒是可以做主,對於劉邦的事,想來還是不敢多管,也無意多管的。
“你當我方才沒問。”劉邦想收回問起陵寢的問題,想著一把火燒了百年後的自己的劉元,不知是存什麼樣的心思。
他是一點都不想一把火把自己燒了,思來想去還是應該跟彆的人好好討論陵寢的事。劉元,還是敬而遠之,免得她把他帶歪了。
劉邦那點心思劉元是不知道,但是劉邦不想再跟她提到陵寢的事,劉元挺樂意的。就是要保持這樣的態度,往後見著劉元就繞道走,千萬彆再跟她說什麼陵寢的事。
彆以為她不知道,按著從前的規矩,所謂的王陵是合舉國之力而建的,劉邦現在更是帝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攛掇劉邦可勁的用自己的國庫建自己的陵寢。
“父皇你說有多少人打著秦始皇的陵寢。”劉元想著就算不能改變那些人的想法,至少還是應該讓劉邦有節製一些,問起秦始皇來,劉邦道:“有此心的沒多少人吧?”
“你確定?”劉元朝著劉邦挑了挑眉而問,劉邦不作聲了,怎麼能說不確定呢,秦合六國的寶藏,說起來沒有人不動心的,至於劉邦,要不是不知道陵寢在哪兒,還聽說機關重重,窮都要窮瘋的人,劉邦絕對第一個帶著人去挖。
劉元還能不知道劉邦的性子,那樣的問來,劉邦臉色色變得十分難看,想說的話,生生叫劉元暗含他意的話給堵住了。
不能跟劉元生氣,絕對的不能和劉元生氣,氣要是一生多了,最後不好過的隻能是劉邦自己。
“行了,天也不早了,回城回城。得空你再往你外家去,你外祖父去了也得去祭拜。”劉邦不想跟劉元再吵,也不想讓劉元再小看了他,揮著手想帶著劉元一塊回城去,有什麼事都回城再說。
劉元乖巧地應是,劉邦看著劉元,自己生悶氣去。
“父皇,舉國庫收入之一半而修陵,說來我們國庫有多少錢?”劉元就是純屬好奇地問問,秦國的寶藏都叫是劉邦花得七七八八了,而她在雲中得的一座金山也叫劉邦弄了回來,有沒有弄進國庫劉元沒過問,劉元就是好奇現在的國庫有錢沒錢。
“沒錢。”劉邦悶聲地回答,劉元看向劉邦,劉邦氣得道:“百廢待興,哪裡不用錢,可是國庫收入才多少錢,沒賦稅,又免徭役,你說說看我們哪裡來的收入。”
劉元一聽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引得劉邦瞪大了眼睛,然後不客氣地衝著劉元道:“你放心了,你是怕我會拿國庫裡的錢去揮霍,你怕我像秦始皇那樣為了修一個陵寢不管不顧?”
“對啊。”劉元都敢說了,還怕不敢認,旁敲側擊的說了,劉邦直說出來,劉元也是認真地點頭告訴劉邦,對的對的,她就是那麼想的,那劉邦是有什麼打算?
劉邦指著劉元道:“你連打陵寢主意的話都放出來了,不就是想提醒我要是以後想過太平的的日子,最好就不要鬨出太大的動靜來,免得死後也不得安寧?”
“父皇聖明。”劉元拍一記馬屁,她話裡話外確實是這樣的意思,劉邦都聽明白了,著實太好了。
劉邦沒能忍住的戳了一記劉元額頭,“我是你親爹,你的親爹。”
“你也是大漢的皇帝,貨真價實的皇帝。”被戳了腦門子劉元也一點都不生氣,隻是與劉邦再道了這一事實,作為父皇可以和劉元生氣,惱怒,但是作為皇帝,在劉元提出利於國,利於大漢的情況下,劉邦不應該與劉元生氣的。
劉邦果然叫劉元這一句給說得沒辦法再發火了,卻還是悶聲地道:“成了皇帝,難道就是死後也得為百姓為江山著想?”
“你原本還想著大漢的江山可以傳承萬世,永遠不變的。”有這樣的願望,死了也應該為大漢的江山,大漢百姓著想才對。
雖然沒有說得那麼直白,劉邦聽明白了,所以就更氣悶了。
劉元道:“父皇,大漢已經越來越好了。你看雲中來了多少人,可是在匈奴進犯的時候,所有人全都跟我一起殺敵,隨我一道抵抗匈奴,而且各出奇謀,都是為了護著這片大好江山,不讓匈奴人進來踐踏了。”
氣得人差不多了,也該給人一顆甜棗,劉元就是適時的與劉邦提起了此事,劉邦想著雲中的那一戰,劉元贏得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但是贏了就是贏,劉邦每每想起也是為劉元的勝利而驕傲的,真是差一點,差一點雲中不保,北地也要不保了。
“好吧,看在你護衛雲中不易的份上,不與你計較了。”劉邦還是打算饒過劉元這一回。
劉元笑眯眯的不接話了,劉邦卻是再想起了另一件事,與劉元輕聲地道:“得閒去看看淮陰侯,看看他是真傻還是裝傻。”
話音落下劉元的笑容儘斂,抬起頭看向劉邦,劉邦眼中儘是冷意,“你明白我的意思?”
“若是真傻也就罷了,若是裝傻,淮陰侯因而何裝傻?那就該除了。”劉元當然明白的,所以話便說了出來,劉邦讚賞的點點頭,表示劉元說得一點都沒有錯。
“所以你懂得?”劉邦與劉元再問。
一口氣卡劉元的喉嚨,劉元最終還是決定推了,“父皇去尋旁的人吧,我不想管此事。”
劉邦一下子看向劉元,似乎想不明白為什麼劉元會不同意,劉元認真地道:“對我來說,不管是淮陰侯還是梁王,他們與我都有些交情,由我一言定下他們的生死,我不願意。”
得,說都說白了,劉邦看了看劉元那張滿是怒意的臉,最終還是不說放顧,與劉元道:“行吧,這件事你不必管。”
沒有劉元,他還可以派彆的人去探聽虛實,劉元不想騙他,倒是把話說白了,劉邦其實更喜歡劉元的直接。
好吧,沒有再要求劉元非去不可,劉元心中的大石算是落下了,劉邦也將這個話題掀過,“你是要回留侯府還是進宮與你阿娘請安?”
劉元道:“本來回京第一時間就該進宮向父皇回稟的,梁王如今也該在宮裡等著父皇你,你還是趕緊的回去吧。”
一想也對,劉邦第一時間跑出來與劉元去祭拜劉太公,就算說出來也不怕人說,劉元不想立刻回宮見到呂雉,劉邦上下打量了劉元一圈,似乎在考慮劉元是不是變了?
“父皇有話不妨直說。”劉邦上下打量劉元的眼神叫劉元十分的不喜,乾脆把話問了出來,想讓劉邦說清楚了,那眼神是幾個意思?
劉邦搖了搖頭道:“你倒是不急著回宮見你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