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貴族們再喚一聲, 劉元道:“不要再與我說什麼女子不可出仕的話來,沒本事的人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我都不想要。反之, 大漢取才取士, 無分男女,我都要用,你們想攔,第一個該剔除的就是你們自己家的人。”
幽幽地望著他們,劉元提醒地道:“若是你們不想出仕,大漢是缺才不假, 但絕對不會用不忠於大漢的臣子。”
一群人被劉元的目光掠過, 心下暗驚, 劉元道:“北境開科舉以取士, 這是新的取士之法,誰也彆想攪和此事, 誰的手要是伸得太長叫我捉住了,想明白你們的下場。”
警告,絕對的警告!下麵的臣子都不禁抬起頭看向劉元, 劉元還覺得不夠, 隻是朝著他們露出了笑容, 明明很燦爛的笑,無端讓他們心下發寒。
“我現在不怕殺人, 我手裡殺的人也不少了,多你們一個不多,少你們一個不少。”很實在的一句話, 不知怎麼的就讓他們想到劉元殺了親兄弟的事。
這是真狠,狠極了,狠得他們想起來都心裡直發顫。
早些年就知道劉元是個能征善戰,殺敵無數的人,卻不料她能心狠至此,劉邦說起來再狠也沒狠過劉元,至少人家沒有殺過親兄弟,但是劉元卻殺了,還是一氣殺光了。
劉肥還活著這事,被人自動忘記。
老實成劉肥那樣也是絕無僅有,他們都不想認了此人竟然也是劉邦的種。
“想要把女郎們擠下去,拿出你們的本事來,隻要你們科舉考試比她們好,比她們厲害,我隻要有用之才,而不要其他,你們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就算從前不明白,現在劉元說到這個地步,哪有什麼不明白?因而他們也在想,手裡的人到底要不要放出去參加科考?
這麼想的人何止一個,貴族們都為難死了,他們心裡本來另有盤算,至少一開始他們就沒想過要參加所謂的科考,因在他們心裡,劉元提議科舉,就是想要把他們貴族逼死。
彆說是開科舉,就是這些年劉元開的書閣還有學宮,完全都是為了分化他們貴族的權,劉元不想讓貴族們再大權在握,因此不惜一切的想要培養人才,隻要人才多了,貴族們再想恃才自傲,怎麼傲?
他們若是不想當大漢的官,自然有有本事的人當。他們舍得手中權利被人奪了或是分了?
舍不得的舍不得,若無大權在握貴族就是一個空殼,否則哪有那麼多人爭著想當官,想要世襲罔替?
現在好了,劉元開取才之法,就是想破貴族們世襲罔替的規矩,他們怎麼可能不急,但就算急,他們想不能參加科舉,在聽說參加北境科舉的報名時,他們又不敢不去了。人是真的不少,若是他們不去,多了去的人去,所取之才中無他們貴族你以為會有人在意?
至少若是劉元知道他們貴族一個都不參加科舉,所取的人才全都是寒士,必是第一個叫好。
聯想到方才劉元衝他們說過的話,一口氣卡在喉嚨,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前所未有的難受,好想一氣把人殺了。
是啊,殺了劉元,要不想想辦法把劉元殺了,這些事都是劉元整出來的,要是能把劉元殺了,一了百了。
不不不,不成的,若是能殺得了劉元,哪裡會讓劉元活到現在,一切還不就是因為殺不了劉元,他們才沒辦法對付劉元?
怎麼辦怎麼辦?心下七上八下的,退了朝。全都聚上一起商量,七嘴八舌的還是擔心將來,萬一寒士這麼些年真叫劉元教出一批人來,當真可以出仕為官,他們怎麼辦?
故而我們的人都要入北境去參加科考?
不去,北境這個地方有些邪門,劉元敢在北境開科考,就是因為那是她的地盤,多年經營效果是真不錯,他們要是不憤,那就隻能跟劉元培養出來的人鬥。
北境的學宮裡也並非都是寒門士子,還有他們各家的人,隻是,隻是一直以來他們都不主張讓家中的弟子去參加所謂的科考,現在當真要考了?
不考,就不信了劉元才費了多少年的功夫,當真就能培養出一群可用的人,可以出仕為官了?
一片靜默。最後,不考就不考,那就都不考,且看看劉元手裡的人究竟有多少。
達成了協議,各處散去,都以為事情說好了,也就用不著擔心了。
私底下,卻是去信給自家的子弟,雖然與寒門士子一道考試是委屈了我們,那也得考,要是不考官位哪裡來?各家的人並不少,怎麼可能每一個都能襲位,總有人輪不到,輪不到的人,必須要去試一試,否則下一次的機會誰知道什麼時候才有。
至於女郎,劉元與臣子在朝堂上說的話即傳了出去,傳得沸沸揚揚的,天下人都聽得真真的,這還不夠,瓊容在長安這些年交好的人不少,尤其是女郎。
瓊容作為禦史出仕,比起往日隻有一個侯爵的人,於女郎而言更是激勵。
瓊容在府中設宴,請的都是女眷,收到帖子的各家都想到了瓊容的殺傷力,本能就問起瓊容請人怎麼隻請女眷,得了自家夫人的反問,“麗和侯設宴不請女眷還請你們男人?請了你們能去?”
肯定不去!但去不去是一回事,請不請也是一回事。
“我們這些年時常往來不見郎君管過,現在為何管起來了?”
一問起這話來,當夫君的答不上話來了,隻得衝著自家的夫人揮揮手,“去吧去吧,彆管麗和侯與你們說什麼,聽聽就算了,不要記在心上。”
應下自是要應下的,麵對瓊容應該什麼樣的態度並不需要人教。
這名門正妻啊,總有些隻得一女而無子的人,本來以為一個女兒,沒個親兄弟護著,指著庶出的弟弟,卻是一個個仗著自己是郎君,以為家裡的一切將來都是他們的,故而哪怕麵對嫡姐也不曾放在眼裡。
此時女兒未家,庶弟還要指著嫡母過日子便不將嫡姐放在眼裡了,將來這樣的庶弟當真繼承了父親的一切,會護著出妨的女兒?
人心涼薄,當父親的都不拿女兒當回事,還想指著哪一個人會拿了女兒當回事,不傻的人都知道應該如何。
“阿娘。”隨著親娘一道赴宴,聽說了外麵的事,知道眼下的大漢要開科舉,竟然還會讓女郎參加,若是有真本事的人,還會讓許她們出仕。
瞧著母親閃爍著果斷的麵容,尚年輕的女郎喚了一聲,當母親的道:“女兒啊,麗和侯與殿下說過的同一句話沒錯,隻有有本事才能真正在這個世上立。父親也罷,兄弟也好,真要出了什麼事,他們第一個要顧及的是自己,絕對不會是我們。為娘要參加科舉,你要不要隨我一道去。”
母女一道參加科舉,若是傳了出來必引得天下轟動,若是母女皆能上榜,更為天下美談。
“阿娘要去,我陪阿娘去。”女郎沉吟了半響最終回答,這個世上唯一永遠不會傷害她的人就是她的母親,母親的見識比她多,識人也比她能,她聽母親的就是。
“可是科舉考試在北境,離得那麼遠,我們現在趕到北境會不會來不及了?”科舉的日子早就定下了,也就二十來天後,她們若是現在起程,趕到北境時還來得及嗎?
“放心,北境可以開的科舉,哪裡不能開?”一笑而問,引得女郎一頓,但隨之明白了,“若是有人請之在長安也開科舉,想來陛下和太後也不會拂此意的。”
作為天子腳下,大漢的京都,本來就受萬千人的矚目,貴族們眼看阻止不了科舉舉行,也阻止不了女郎們參加科舉,他們就不想想利己的事。
“陛下,太後,既開科舉,要在北境為試,眼下報名參加人數遠不止北境之內,長安乃大漢國都,既開科舉當於長安而舉之。”
果不其然,哪怕一群約好說不參加科考的人,隨著有人進言,他們想想也覺得有理,不約而同地言。
反正攔是攔不住,還不如一口氣鬨大,有多大鬨得多大,要是最後科舉辦得不好,正好打劉元的臉。
壞主意確實不少,劉元卻在看過他們時,也出列道:“臣附議。”
有了劉元出麵,幾乎都同意開科舉的人也紛紛出列,“臣附議。”
包括王陵在內的人全都站了出來,很是同意在長安也開科舉。
劉盈的臉色並不好,一直都打著養病名聲的人,下麵的臣子看到他這般模樣,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劉盈有個萬一。
現在劉邦的兒子就剩下劉盈和劉肥了,劉盈的兒子,生下三個死了一個,兩個卻也是病弱的,尚且算是後繼無人,他們自然不想劉盈在這個時候出事,若是出了事,最後這天下會是誰的?
誰的也就不說了,當想想劉元曾經放過的話,若是這個天下不是劉盈的,不是劉盈的兒子的,她就會毀了這個天下,難不成還以為劉元隨口說說的而已?
要是真以為那是劉元隨口說說,請回頭想想劉元怎麼殺了她的弟弟們的。
再不想承認也得承認了,劉元要是真想毀了大漢的江山,他們哪一個能攔得住?
淚流滿麵的承認,他們哪一個都頂不住。
要知道眼下的宮中,全都是劉元的兵馬看護,周勃早就已經被調了職,他的兵馬他自己帶著,卻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用得上他。
“既然眾卿同議,丞相且與眾卿定下個日子,然後詔告天下,以令天下共知。隻是,兩場科舉,題目可是相同?所取之士,又如何判之?”劉盈接連問出的問題,引得下麵的人麵麵相覷。
他們隻是提議開科舉,還沒想過兩場不同的科舉如何為之,乍然聽到一問沒人回答。
劉元卻是胸有成竹地道:“各考各的,無論題目是什麼樣的,都是密卷考試,所有考卷的批閱,凡閱卷者,皆以朱批,排名之時以各家朱批共貼於考場上,供天下人而評所取之名次可公平。”
“好!”劉盈第一個叫好,王陵的眼睛更是亮了,劉元直接把後麵所有人想要控訴考試或是閱卷的不公平都杜絕了,想挑劉元的刺,不好意思,你沒機會了。
貴族聽到劉元的話自然也明白劉元是在防著誰,臉上一僵,很想問問劉元的腦子到底怎麼長的,他們怎麼就奈何不得劉元,鬥不過劉元?
“另外,為求公平,所有考生的姓名,性彆,貫籍皆以密封,也就是說所有批卷的人都不知道手裡批的是什麼人的卷,所有的一切隻看才學,文章,好與不好,朱批為證。想來就算沒取士的人,得諸位的朱批也能有所得。”
一番話說下來,就算貴族們也挑不出錯來。
想想劉元是什麼人,考試的規矩集數千年的精華而得,她這時候一步做到了位,哪一個敢不服,能不服?
“好,阿姐好計,好計。”劉盈聽得眼睛都發亮了,把名字都蓋上了,誰也不知道那都是誰,讓再讓人來批閱,誰還能如何?
劉盈笑得眉眼彎彎,心下卻更堅定了一個打算,卻在這時有人提問道:“不知殿下打算讓何人來閱卷。”提到閱卷的事,立刻讓人驚醒,也都睜大眼睛看向劉元。
閱卷者想評論天下才子,定下大漢可出仕為官者,這樣的一群人同樣重要。
貴族們的眼睛都亮了,全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劉元,想著若是劉元沒辦法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說法,他們就……
彆說大話,千萬彆閃了自己的舌頭,要是說多了大話,最後丟臉的反而成了自己。
“北境之地,有才之士不少,比如你們所知的商山四皓。”劉元一將名字說出來,引得滿朝臣子皆驚。
商山四皓本為秦始皇時七十名博士官中的四位,分另職掌:一曰通古今;二曰辨然否;三曰典教職。
劉邦在世時曾屢次請他們出世為官,卻被拒絕,萬萬沒想到人跑到劉元的手下,驚歎地看向劉元。
“至於長安裡,各家無參加考試的人,請丞相禦史大夫及九卿一道閱卷點評如何?”
彆說是身為丞相的王陵了,其他的人幾乎都是一臉驚色的看向劉元,還以為聽錯了。
“阿姐。”劉盈也是不甚放心地喚了一聲,不知劉元怎麼會提出了這樣的提議,那不是給了貴族們機會,讓他們排除異己
然則劉元道:“各人的朱批最後供以天下而覽,點評得不到位,到最後惹人笑話的人成了誰都懂的。”
本來還擔心的劉盈乍然一聽此言精神一震,對啊,朱批落下,各家的水平立見。
“若是最後讓天下人笑話大漢的三公九卿都是鼠目寸光,貽笑大方之輩,大漢是丟了臉,你們更丟臉吧。國辱而臣死,你們自己應該做什麼不用我提醒你們吧?”明明帶著笑意的詢問,無端讓人不寒而栗。
哪怕想要暗暗做些手腳的人,這會兒都不太敢,他們貴族能不要名聲,能讓天下人都笑他們沒有真本事,就是蒙祖蔭才當的官,鬨得天下人都笑話了他們,不就是給機會旁人取而代之。
不,萬萬不能自打自己的臉,絕對不能。
劉盈再一次見識到劉元的厲害,她永遠都明白貴族們究竟想要什麼,就能捏住他們想要的東西,讓他們為她所用。
事情大致定下了,長安的科考定在一個半月後,正好也是北境的科考閱卷結果傳來,因此而令所有人都翹首待之。
不負眾望,一個月後,北境所取之士的名單全都送回了長安,共計七十六人,最讓人震驚的是,其中女郎竟然占了四十二人,陰盛陽衰?
乍然一看到名單有人立刻起了如此念頭,送到劉元的手裡時卻是引得劉元輕笑不止,連聲地叫著好,似乎那是令她再開心不過的事了。
“北境開了好頭,殿下多年的心血終於有回報了。”
四十二名女郎被取士,這是多麼讓人震驚的結果,劉元開心,開心的又何止她一個。
“孟先生已經讓人將所有卷子和朱批全都抄了一份送回京城來,殿下,是否準備張貼出去?”菱青送上北境快馬送回長安的卷子,等著劉元發話,劉元道:“我看看。”
雖然開心,但是劉元也擔心他們閱卷批卷是否有失公允,故而並不著急要張貼,而是取來查閱。
“麗和侯。”門外傳來了聲音,一陣腳步聲也傳了進來,正是瓊容。
“北境的卷子送回來了?”瓊容跑得氣喘籲籲地追問,劉元點了點頭,指著手裡的卷子,“先生來得正好,與我一道看。”
瓊容來此就是為了卷子,聽說卷都在劉元的手裡了,二話不說地走了過去,直接取了一半過來,師徒二人看起卷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