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2 / 2)

大丫挑了魚身上最細膩的一塊肉,放到陳氏碗裡,小聲說道:“娘,你吃。我人小吃不了這麼多。”

二牛看了眼大丫,像是明白了什麼,有樣學樣,也把自己碗裡的魚肉夾了一筷子給王氏。

李大成看著眼前和樂融融的場麵,心裡樂嗬嗬的,心思一轉,說道:“我意欲為大丫起個名字,魚娘二字如何?”

在古代,長輩賜名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這代表長輩對被賜名者的重視。長者賜,不敢辭。即使大丫覺得魚娘這個名字過於隨便,也隻能沉默接受。

劉氏向來是最支持李大成的人,“我看行,今天這魚不就是魚娘撈回來的嗎?彆人可沒她這麼好的手藝。”

李仲海和陳氏很是高興,一眾孫輩裡,大牛的名字是學堂裡的先生起的,其餘小輩還都是叫著乳名。李仲海想了想,覺得不能厚此薄彼,“爹,我看不如趁這個時機,也一並把二牛他們的名字也起了吧。”

李大成點點頭,沉默一瞬,“二牛叫子昭,三牛叫子明,二丫就叫晴娘吧。都隨大牛的名字—子晏。”

二牛,也就是李子昭,歡呼雀躍,“爺爺,我知道子昭怎麼寫!”

李叔河也放下筷子,“爹,等我的孩子出生,也要你來取名,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這頓飯吃到最後,顧氏突然捂著嘴嘔吐,李大成給她診脈,發現顧氏已有兩三個月的身孕。

顧氏一臉幸福倚在李叔河身上,溫柔地撫摸著尚未凸起的肚子,“都是魚娘帶來的好福氣。”

大丫認命了,說不定這個名字還真有福氣。

吃完飯天色尚早,陳氏和王氏在屋裡紡紗,顧氏因為剛懷孕,胎氣不穩,躺在廂房裡休息。

二牛就拉著魚娘去外麵摸知了。

每到夏天,摸知了是小孩子最喜歡的活動,傍晚知了幼蟲從土裡麵拱出來,爬到樹上,開始蛻皮羽化,這個時候一抓一個準。

抓到的知了洗淨,用淡鹽水泡著,還可以加酒去腥,家裡有條件的,用油炸一下,一口一個,又香又脆,好吃極了,家裡沒油的,還可以拿火燎著烤,也能吃,在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回豬肉的饑荒年間,這是難得的美味。

魚娘前世在城市長大,不知道有這麼好玩的事情,第一次被二牛拉著去抓知了時,她害怕死了,那麼大一個蟲子,還長著好多腳,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死活不願意用手去抓。

二牛偷偷在她身上放了個知了,魚娘發現後,尖叫一聲,追著二牛打,經此一事,魚娘再也不怕蟲子了。

後來看見什麼蜈蚣、臭屁蟲之類的,魚娘都不甘示弱第一個跑上去用腳踩死。當然,蛇是不敢的。

今年的知了叫的尤其響,下河鎮中間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樹,足有兩人合抱那麼粗,每年知了最喜歡在這棵香樟樹上蛻皮,一晚上能在這棵香樟樹上摸到好幾隻知了。

而現在,這棵大樹下麵聚了一圈人。

一個老人愁眉苦臉,“老朽聽鎮外的消息,今夏的稅又加重了,今年又逢乾旱,如果還不下雨,糧食一交稅,剩下的可怎麼活啊?”

“誰說不是呢?以往田稅十分之一,今年不知要漲到多少。交完田稅還有算賦、更賦和戶賦,最可恨的是,還要給皇帝交獻費,緊巴巴過完一年,還要加田稅,這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我們留啊。”一個青壯的漢子緊皺眉頭,滿是愁苦。

來到這個年代,魚娘才知道,單一個田稅,並不足以壓垮古代的農民。相反,田稅隻在賦稅中占一小部分,真正的大頭,是“賦”。

“算賦”是人頭稅,按每家每戶有多少人來交。

除了“算賦”,還有“更賦”和“戶賦”。

“更賦”是青壯年免除徭役要交的錢,因為成年男子每年都要給國家服徭役,為了不去服徭役,就要交“更賦”,如果不幸被抽中去戍邊,要交的錢就更多了。

“戶賦”以家庭為單位,每年要交二百文。而“獻費”則是孝敬皇帝的錢。

搞明白這裡麵的彎彎繞繞後,魚娘終於明白為什麼古代的賦稅能重到“家田輸稅儘”了,也完全理解古人為什麼不想分家了。

香樟樹濃密的綠蔭為這群窮苦的百姓遮擋了一絲暑氣,可並不能遮擋生活的重擔,他們的絕望痛苦發自心底,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辛苦勞作,隻能勉強果腹,稍有意外,就會掉入深淵 。

魚娘不忍心再待下去了,心軟又有何用,她和他們一樣,都是亂世一浮萍,身不由己。

作者有話要說:賦稅方麵的知識,來自《古代人的日常生活》一書

架空曆史,非完全考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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