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舅點點頭,“是這個理,你們兩個隨我一起去見三老,這事伯山是親曆者,我嘴笨,還得你親自去說。”
劉大舅陪著李伯山見了三老,又一次複述了一遍昨日之事。
三老無一不愁眉苦臉,歎道:“朝廷這是一丁點活路都不給我們留啊!”
一位三老胡須發白,年輕時中了秀才,後來考了幾十年沒有中舉,就歇了心思,在鎮上教小孩子識字,他說道:“依老朽看,不如先派人去縣裡打聽打聽,看看此次募兵是個什麼章程,是去上戰場還是修路挖水渠,若是後者,是否可以拿錢來抵。”
另一位說道:“言之有理,怕就怕到時人財兩空啊。我聽說,北邊從去年到現在沒下過一滴雨,還在打仗,比咱們濯陽郡還要亂,災民大批湧入濯陽郡,連咱們平寧縣都有不少災民了。”
胡須發白的鄉老反駁道:“巍巍皇權,若我們無故便散布謠言,豈非是對皇上的不敬。”
最後一位鄉老點點頭:“北方巒安郡亂的仿若人間地獄,咱們濯陽也不遠了,找幾個青壯,快去打聽,若他們的目的隻是抓人,咱們還要早做決斷。”
李伯山看三老不願立刻告知眾人,忙道:“小子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假話,那群人來勢洶洶,若是等打探消息出來,可能就晚了。”
胡須發白的三老說道:“伯山,你還小,遇事容易慌亂,吾等祖祖輩輩在下河鎮,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朝廷雖勢大,但一切有律法章程,料想也不會冒然抓人,且放寬心。”
劉大舅一拍桌子,粗聲粗氣道:“我外甥已經把事情告之了,是爾等不聽勸,若有惡事,可與我外甥無半分關係。”
“劉屠戶,吾等知曉伯山的一番心意,並非刻意隱瞞,隻是事關重大,還需慎重行事。”
在他們走後,胡須發白的三老嗤笑道:“單聽李家人一句話,咱們就要召集眾人,豈非兒戲。”
李伯山和劉大舅一同回家,李伯山雖然覺得將抓壯丁之事推後再宣布有些不妥,卻也理解眾人的難處,在這個皇權大於天的時代,雖說皇權不下縣,宗族禮法約束眾人,但是宗族依舊要考慮皇權的威懾。
劉大舅道:“伯山,這群人就這樣,做事瞻前顧後,一點也不痛快,非要火燒眉毛才肯挪動屁股。”
李伯山道:“大舅,我隻是覺得有些荒唐,想我兒還躺在床上生死未明,就明白那群官兵並非善類,和他們哪有道理可言,大舅,我看我們還是要做好準備。”
又道:“不如多準備些糧食,乾旱也不知何時結束,賦稅一交,到時糧食可就寶貴了。”
劉大舅道:“言之有理,咱們下河鎮向來風調雨順的,甚少有饑荒,若再不下雨,隻怕糧價要飛漲。”
李伯山和劉大舅各自歸家,一路上都憂心忡忡。
因為曾直麵官兵的威脅,所以李伯山明白那群人才不會在意百姓死活,而三老們,安穩日子過久了,雖然苦了點,即使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內心一時半刻也不願意接受。
李大成看到李伯山回來,神色鬱鬱,便明白此去並未有什麼好結果。
“伯山,快進去吧。”
“爹,三老說要先派人去縣裡打聽一下。”
李大成撚著胡子,“我早料到會如此,伯山,咱們問心無愧就行。”
“下河鎮久未經風雨,頂多日子過的苦了點,熬一熬也能活下去,自古徭役都是大事,以往下河鎮也有,卻從未有過胡亂抓人之事,所以三老他們這樣做也是情有可原。隻是—”
李伯山不小心撚斷一根胡須,“我總覺得,天下要大亂了。”
“爹,何以見得?”
李大成搖搖頭,“興許是見的事多了,乾旱、戰亂再加上朝廷不作為,官吏橫行霸道,民不聊生,這樣的局勢想不亂都難。伯山,我看我們還是要早作打算,多備些糧食,萬一天有不測風雲,也能及時應對。”
李大成又叫來李叔河。
“叔河,你近日彆老待在家裡麵,多去外麵轉轉,找柱子他們說說話。”
李叔河撓撓頭,不解。
“為啥啊?爹你是不是嫌棄我在家吃白飯了?”
李大成被他氣笑了,無奈隻能點明,“咱家發生這麼大的事,你能憋得住,不想找人說說嗎?”
李叔河眼前一亮,“我明白了,三老不願意告訴大夥,咱們平常的議論他們可管不住,我這就去。”
李大成叮囑他:“有一點你要記住,彆把大牛摻和進去。該怎麼說你自己琢磨琢磨。”
李叔河拍拍胸脯,“放心吧,爹,我再傻也不會把大牛摻和進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三老,是古代德高望重的鄉紳。關於三老有多種解釋,這裡采取其中一種,默認是三個人。
以及,我其實想寫山東的大蔥,每年過年我家都要買一捆山東大蔥,長的可真水靈。但是地名均架空,所以就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