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民(1 / 2)

驢車沿著土路向前行進,周圍的景色逐漸荒涼,往年這時候本該是收玉米的季節。

今年因為乾旱,玉米全乾枯旱死在了地裡麵,所以什麼收成也沒有。

從下河鎮離開,起初並未見到多少災民,路上行走的人也不算多,漸漸地上了大路,災民也開始越來越多。

魚娘看到骨瘦如柴的災民有的趴在玉米地裡挖野草,有的在扒路邊的榆樹皮。

災民三三兩兩或在路上,或在地裡,沉默地尋找一切能果腹的東西。

而魚娘這一群人趕著驢車,有老人有孩子,很快就引起了災民的注意。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我都兩天沒吃東西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率先靠近。

劉家人護在外圍,乍一見這種情況,都有些不忍。

其中劉大舅的孫子,才十五六歲的劉安,心生惻隱,低聲對他身邊的哥哥說:“哥,咱們是不是還有些吃的?”

他大哥狠狠打了一下他的頭,沒想到自己家裡出了一個這麼天真的,罵他,“你蠢啊,咱們的糧食都不夠自己吃的。”

劉大舅回頭看他們一眼,吆喝道:“都趕緊走,彆耽誤事。”

劉安隻能不去看老人渴求的眼睛,悶著頭往前走。

那老人見討要不成,大聲喊:“他們有糧食!搶了他們的糧食咱們就能活下去了!”

聽到有糧食,一個個災民的眼睛都在冒綠光,也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統統圍了上來。

見狀,劉大舅默默把自己的殺豬刀提了起來,“我看哪個不長眼的敢過來?”

剩下的人也有樣學樣,紛紛把手裡的鐮刀、鋤頭擋在身前。

災民們有些猶豫,站住不敢動,他們雖然想吃東西,但是和一群身強力壯有武器的人硬拚顯然是一件不明智的事。

一個瘦的皮包骨的婦人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地上有土疙瘩,這樣突然跪下來顯然疼得很,但是婦人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她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們給點吃的吧,我的孩子已經兩天沒吃一點東西了。隻要能給點吃的,讓我做什麼都行。”

魚娘和她懷裡的小孩子對上了眼睛,那個小孩子大概和二丫一樣的年紀,但是因為沒吃飽飯,顯得頭大身子輕。

婦人見無人說話,又懇求道:“我把孩子送給你們好不好?讓他給你們做牛做馬,隻要能讓他吃口飯。”

魚娘摟緊二丫,遮上她好奇的眼睛,“不要看,我教你用麥秸杆編小玩意兒好不好?”

二丫看著姐姐,點點頭。

劉大舅“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都給我滾蛋!一點吃的都沒有,再攔路看我不砍了你們。”

他常年殺豬磨礪出的血/腥氣勢一下子震懾住了災民,趁這個功夫,駕著驢車的人一揮鞭子,驢子吃痛開始往前跑,走路的大人也趕緊跟上。

離災民有一段距離後,一行人仍心有餘悸。

劉安垂眉喪氣不說話。

李大成說道:“以後這樣的情況還會很多,逃荒路上最難的是要狠下自己的心,如果再有誰覺得咱們的糧食多,想做個活菩薩,現在就可以離開。你要想想,你發了善心,害得可就是自己。”

柱子娘在魚娘身邊悄悄抹了眼角的淚,“可憐啊,都是可憐人。”

顧氏臉上也有不忍之色,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想到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若是不離開下河鎮就好了,咱們就遇不見這些災民了。”

魚娘手把手教二丫編東西,她明白這次災民攔路隻是一個開始。

而接下來,她會看到更多淒慘的景象,魚娘有些煩躁,一不小心就扯斷了手裡的麥秸稈。

又走了半天,終於到了一個城鎮,李仲海道:“天已經黑了,咱們進去找個地方過夜。”

趕著驢車進了城門,魚娘看到兩邊的街道上居然有不少賣吃食的。

災民圍在攤子麵前,從破破爛爛的衣服上摸出幾個銅板,換來一個黑乎乎的餅,剛拿到手就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了。

定睛一看,那賣的都是平日裡不能吃的東西。榆皮麵、紅薯秧、茅草根、花生殼、麩皮、棉籽餅,但凡找到的能入口的東西都被擺在上麵了。

以前喂豬牛的食物,現在至少要十文錢一斤,要知道,素日裡的雞蛋也才一文錢一個。

進了一家客棧,魚娘環顧一圈,輕輕冷冷的,沒有什麼客人。

李仲海問跑堂的小二,“你們客棧可有大通鋪?”

小二道:“自然是有的,大通鋪一人三十文。”

“這麼貴?”李仲海還沒說話,劉大舅就插嘴了,“你們這不是在宰客嗎?”

小二露出個為難的笑,“這位大爺,我們哪敢啊,實在是最近什麼都在漲價,若不漲價,小店實在經營不下去了。”

李仲海又問:“可包吃食?”

小二道:“不包,外麵價最賤的榆皮麵都十文錢一斤了,若是供應吃食,小店就要倒閉了。”

李仲海歎口氣,對李大成說道:“爹,雖然價是貴了些,可外麵不安全,我看不如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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