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穿過遊廊行至湖邊,沒了屋裡的熏香提神,又感覺疲憊不堪,仿佛力氣都被抽空了,忍不住坐倒在地。
通常來說,練氣境一重的修士,用個五六次的法術,靈力都要枯竭了。
顯然,詛咒觸發時,她體內靈力會變多。
或者轉化外界靈氣的速度會變得特彆快,因此消耗了也能立刻補上。
所以,她一個剛晉入練氣境的人,能連著使用數十次法術。
這看上去好像不算壞事,但是——
她確實可以頻繁使用法術減緩發病的不適感。
但等到一切結束,她就會因消耗靈力過多、加速轉化吸收靈氣過快,進入某種透支狀態。
就像現在。
以她如今的修為,在寶窟挖地,再累也不至於站都站不住,此刻卻不得不坐在地上休息。
哪怕短時間門內不會再發病,但同時也是渾身無力任人宰割的。
所以很難說好還是不好。
不過至少也找到了另一種抵抗詛咒的方法。
“六六?”
蘇陸扭過頭。
蕭天煬和崔槬站在後麵,各自換了一身裝扮。
蕭天煬摸著下巴打量她,“怎麼頭發都亂啦?你是被師尊揍了一頓?”
崔槬好像不太同意這種猜測,“……師兄,師尊又不是你。”
蘇陸:“?”
蕭天煬微笑起來,“師妹不用擔心,隻要你不像你的二師兄一樣欠揍,那你我練手時,我也會把握分寸。”
崔槬歎氣,“彆信他,他不和我拚命就會輸,對你自然不會這樣。”
蘇陸:“……大師兄能指點我,我高興還來不及,隻是要等我恢複一下。”
反正她也不怕和人接觸了。
大不了隻要一犯病就立刻發出切磋請求,先打了再說。
“對了。”
崔槬提醒道,“既然師妹已經晉入練氣境,那就可以接司世堂的單子賺錢了,這可比挖地得的靈石要多。”
蘇陸:“我覺得我沒多大變化,你們到底怎麼看出來的。”
蕭天煬攤開手,“等你到了金丹境,再看境界比你低的人,那就是一目了然,你看我連翠花兒哪條經脈輕傷重傷都知道。”
崔槬滿臉莫名其妙:“那不都是你打的嗎,你當然知道。”
“啊?”
蕭天煬皺眉道:“不啊,你的手少陽不就是那個魔修打裂的?”
崔槬依然不同意,“那是斷裂了,你剛剛說的是輕傷重傷啊。”
“呃。”
蕭天煬似乎不想再爭了,“……算了,六六休息夠了嗎?我給你喂喂招。”
蘇陸歎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希望大師兄也能記得打斷了我的哪條經脈,我怕我自己數不過來。”
蘇陸本來以為自己會被胖揍一頓。
然而並沒有。
兩人交手期間門,蕭天煬全程都在躲閃走位,順便評價她的招式以及靈力控製,指出她一些多餘的動作,又幫她找準了一些穴道的位置。
最後還教了幾個簡單的劍訣手印,用於打出不同形態的劍氣。
蘇陸聽得很認真,也恨不得當場找個本子一一記下。
然後他表示結束了。
“等等。”
蘇陸還沒回過神來,“不用缺胳膊斷腿之類的嗎?”
蕭天煬無奈地看他一眼,“你彆被翠花兒騙了,他練氣境的時候我可沒打過他,打死了怎麼辦?”
蘇陸:“所以你們現在是不得不動真格的?”
“對啊,他練氣的時候我都築基了,那不能真打,現在就不一樣了,再放水能把自己放沒了。”
蘇陸:“所以你倆誰贏了?”
“我啊。”
蕭天煬非常淡定,“他想打贏我還是有點難度的。”
蘇陸:“……”
你都要把自己放沒了,我怎麼覺得也沒什麼難度。
“對了,我要閉關一段時間門,你再練練你那個法術,或者再學幾個劍訣。”
蕭天煬意有所指地說道:“如果有人找你麻煩,也彆給他們好臉,你讓了一次,他們就認為你好欺負,以後麻煩無窮。”
崔槬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聞言站在一邊點頭,“要是遇到境界差太多,實在打不過,倒是可以躲一下,等我們一起去找回來。”
蕭天煬:“能打還是打了,實在不行再躲。”
蘇陸:“……謝謝師兄們,我知道了。”
她回去先迅速翻了那兩本書,發現上麵描述的詛咒,都和自己的病情有些相同。
但有些地方又不太對症。
然後她又打開了竹簡,開始琢磨所謂的禦空之術。
禦劍之術的本質是禦物,隻是不僅讓法寶飛起來,還要使其能夠載人。
禦空之術的區彆就是,省去了中間門的媒介,隻是讓施術者得以飛行,得以淩空行走奔跑。
但理論上說,禦物其實比禦空好學,如果擁有契合的本命法寶,那禦劍就更簡單了。
她讀完了竹簡上記載的法訣,試了試手勢,以及其中要求的靈力運轉的方式。
禦空的關鍵,就是靈力出體實化。
如同構架無形的階梯踏板,讓人得以在空中有立足之處。
它的要求自然是對靈力的精細控製,收放自如,否則堅持不了幾下就得摔下來。
練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蘇陸已經能淩空走上幾步。
她一腳踩空落下來,站到了屋頂上,乾脆順勢坐了,仰頭看著竹林間門冷淡的月色。
蘇陸一邊休息一邊回想著沈家兄妹這段劇情。
他們說將沈家滅門的大妖和她容貌相仿,好像主要是眼睛顏色相仿。
她沒再在後文看到相關的情節,興許是作者忘了,興許是女主沒去探尋身份,亦或是被自己跳過了。
總之,如果要探究半妖血脈的來曆,或許這是一個線索。
目前來說,她好奇的不是自己的父母出身,而是更想知道半妖血脈對詛咒有沒有影響。
有些詛咒是和被施術者的體質有關,書裡也提過,同樣的咒術,在甲身上和在乙身上效果可能是不同的。
蘇陸並不想見到沈家兄妹,但可以從這一點入手。
畢竟他們出自一個頗有名望的世家,若是有人將這家族滅門,那肯定不是小事,會有很多人知道相關信息。
除此之外,她還想回到老家調查一下。
根據姨母所說,是蘇六兒之母,親手將她交給自己撫養,留了一筆錢,然後一走了之,再沒出現過。
如今西莊的人都被妖怪殺了,但旁邊村鎮裡,有他們的親戚,也有與前身生母姨母相識的人,若是自己去一趟,興許能得到一些信息。
當然也可能一無所獲。
蘇陸順便去打聽了一下離開宗門的事。
到了練氣境之後,一切都方便許多,譬如可以隨意離山,隻需在出口登記一下緣由,以及大致的返回時間門。
除此之外,也可以直接去司世堂接個降妖除魔的任務,屆時離山就更方便了,隻需要出示一下委托內容。
不過她暫時不需要。
因為給師父送信這個理由就非常完美,不會引起什麼懷疑。
她把禦空之術練得差不多了,就跑去敲了慕容冽的門。
“師尊,我準備去了,你的信寫好了嗎?”
慕容冽丟給她一封信和一卷地圖,“冀州三千仙府,均以萬劍宗為尊,甘願成為其支脈,七玄門就是其中之一。”
蘇陸點了點頭。
她自然知道,若乾年後,眼前的人會持著覆雪殺上武神山,幾乎屠儘萬劍宗門下三千仙府支脈。
蘇陸:“聽說過萬劍宗這個門派,他們的宗主穹冥仙尊號稱劍仙,好像門裡規矩很多,名聲大,派頭也大。”
“你們小孩子就關注這些。”
慕容冽表情平靜,渾然不像是與萬劍宗有仇,談起這話題時眼神都不曾波動。
“若說起派頭,誰比得上昔日的琅嬛天府,千千萬萬的修士,數不清的劍修,唯獨無極仙尊能有劍聖之名,還敢號稱中州帝君,受萬人朝拜。”
他懶懶地道,“若是無極仙尊仍在,第一劍修的名號,又如何會落在那位萬劍宗宗主頭上。”
蘇陸好奇地問道:“所以劍仙和劍聖之間門,還是劍聖更強一些?”
慕容冽顯然是這麼想的,“這兩人都無敗績,隻是差了些年歲,並不曾相遇,無極仙尊橫掃中州時,穹冥仙尊還在武神山掃地呢。”
他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蘇陸:“……那麼,在所有的渡劫境當中,穹冥仙尊是年齡最小的那個?”
畢竟她聽說無極仙尊年齡也不大,好像比玄仙宗宗主流雲仙尊還年輕一些。
“不。”
慕容冽停了一下,“若論起天賦,上任宗主棲雲仙尊尚未飛升時,是最年輕的渡劫境,她也是最具悟性的劍修,天才中的天才。”
他想了想,“若是如今這一代人,論起年齡和悟性,應當是祭星教主舜華仙尊為最。”
蘇陸:“…………魔尊?”
“不錯,因為祭星教徒喚他為神尊,他又是現在的魔門第一人,因此被外界稱為魔尊。”
慕容冽沉吟道:“此人天賦絕佳,無論劍道還是法術,都已經臻至化境,此次他出關,永冬平原封印解開,冀州很快會亂起來了。”
他這麼說著,卻是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眼中也沒有絲毫的擔憂。
蘇陸知道他多半是和萬劍宗有仇,自然不會多問。
她展開地圖。
這上麵繪製的是中原東北部,包括部分徐州和中州,整個青州和冀州。
以及冀州之北的北域雪境,聚魔城和永冬平原,還有那萬年凝冰不化的至寒山,那魔門至尊的祭星教就藏在山中。
慕容冽為她指出七玄門所在的位置,“冀州東南的暉雲城,城南青螺山,便是七玄門所在之處。”
蘇陸不太熟悉這種地圖,但上麵標示清楚,很容易就能看懂。
“現任七玄門門主,雖然有些學問,但人品與道行一般差,做過不少有損陰德的惡事。”
慕容冽淡淡地道:“你放下信,拿到書,就立刻離開,不要和他們打交道。”
然後好像想起什麼,又無所謂地加了一句,“當然,我也管不著你,你願怎樣是你的事。”
蘇陸歎氣:“師尊,你忘了我的詛咒麼,我恨不得和每一個修士都保持五百丈遠的距離。”
然後她動身了。
外門五堂各有出山的路徑,每處出口都是護山結界的封印點之一,因此得以開辟道路。
凝碧峰的出口就在山中大路的儘頭,走到山腳遠遠就能望見值守弟子們的身影。
蘇陸給他們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以及蓋著慕容冽私印的信封,接著就被放行了。
幾個修士望著她的背影咋舌不已。
“……大長老的新弟子不是今年才入門的嗎?這已經練氣境了?這才幾個月?”
“你不知道?她和蕭天煬崔槬一樣都是天靈根啊。”
“天靈根也有很多一兩年都進不了練氣境的……”
離開護山結界之後,外麵依然是閬山的支脈,隻是靈氣濃度比起外門五堂的地界又低了一些。
蘇陸懶得在山裡繞來繞去,直接走到半空中,俯瞰著一眾蒼翠低峰,大致確定了一下方向,然後開始狂奔。
以她如今的修為,隻要能控製好靈力運轉,彆出岔子失足摔下來,禦空之術維持一個時辰也不是問題。
更何況,她並不需要一直在空中跑。
離開閬山範圍之後,蘇陸找到了所謂的官道大路,是寬闊平坦的土路,時不時有馬車牛車經過。
每隔一段距離會有分叉路,以及指示牌標明方向。
在一路上連續超過了許多馬車和騎馬的人之後,蘇陸對自己的速度大致有了概念。
隻要經過鍛體境,哪怕不是體修,身體也被靈氣所改造,素質遠非常人能比。
……
此時,在凝碧峰結界出口處,一群煉石堂弟子正在誠惶誠恐地行禮。
“剛剛出去了?”
白衣青年站在他們麵前,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下他們的話。
煉石堂修士們麵麵相覷,“是,蘇前輩是為大長老送信去了。”
“去哪了?”
段鴻反問道。
煉石堂弟子們更加焦慮了。
因為按規矩他們是不能隨便回答的,尤其是還涉及大長老。
慕容冽本人不太計較,但是蕭天煬和崔槬哪個都不是吃素的,論起境界也和段鴻一樣。
就算在大比裡輸了他一回,但都是金丹境,對於他們這些築基練氣的人來說,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罷了。”
段鴻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