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人,後來都給轉手賣了。
張婆唯一慶幸的是她還跟著兩個孫女在一起,並著另外七八人,一夥都被送到了北蠻。
拉出去跪著當街出賣,大小孫女先後被買走。可憐她那小孫女當時還隻有十一歲,一路上吃了太多苦學乖了都不會哭了,張婆咬著牙跟了小孫女這邊,她人太老了,客人買得多,她就被充了個添頭,彆的乾不了,洗衣掃地總會做的。
張婆就一路跟著小孫女進了買家,買她們是個女人,她不會生孩子,故而想買幾個小丫頭從小開始□□長大些送去丈夫身邊。以便能和自己一條心,就算不一條心也沒關係,隻要她們身契在自己手中,就不怕她們不聽話。
張婆的小孫女原隻有個隨意起的小名兒,喚作小丫,到了那位夫人手裡就給改了名字,叫做寶香。
好在小孫女身邊有個親奶奶,即使在外院做灑掃也能見到,安了小丫不少心。張婆是個聰明的,她讓小丫莫要讓人知道了她們的關係,平常也隻尋著無人的時候才偷偷見一麵,說上幾句話。
就這樣,小丫在張婆的指點下,小心翼翼地活了下來,去年她十六歲的時候,那位夫人親自做主提了她為了妾,小丫運道不錯,今年就懷了身子。
相比起小丫的日子過得不錯,大丫的命運就要淒慘得多,買她走的不是什麼良人,大丫三天兩頭就要挨一頓毒打。
被買走半年後,張婆終於打聽了大丫的消息,然等她過去問的時候,卻得知大丫已經死了。
…
儘管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這會兒想起來張婆還是抹了把眼淚。
明湘湘垂著眼皮不知在想甚麼。
春藤地衣兩人都是被買賣過的人,對次感同身受,也帶出了些情緒。
緩和過來了,張婆又笑了笑,“……且不提這個,還是那日巧了,我和小丫坐在馬車裡,姑娘就在外頭買東西我瞧見了。生得這般貌美的人,除了姑娘外,老身這輩子再沒見過旁人,可不就是一眼認出來了,真真是個緣分,沒想到姑娘會在淄堯,想當初,我還給姑娘按過腿呢。”
春藤心一動,暗想這難道就是主子曾經說過一次的給她治腿的人?
如果是那可真是巧,這以後是不是可以請人上門的了?!
這樣一想,她就高興起來,又親自去給張婆續了一杯茶。
張婆繼續道:“姑娘這樣的仙姿品貌,老身尋著那日你過來的路,問了幾人就找到了,您也莫怪老身唐突,著實是一時見了舊人,心中歡喜罷了。”
張婆當初被帶走了就不知道大宛村的事兒了,隻隱約知道自己兒子孫子都藏在了草垛了沒事,但此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明湘湘卻搖搖頭,“我那時趁機離了大宛村,後麵那裡怎麼樣了卻也不得而知。”
張婆才歎了一口氣,然後又隨口問說:“你們家庭哥兒呢,可也在此處,跟姑娘在一處?”
明湘湘久未聽人提起那人,如今乍一聽名字,腦子竟恍了一瞬。
她左還端著茶盅,此時手指不覺順著杯壁一點一點磨搓。
過了半晌,才淡淡說道:“他自是不同我在一處,那孩子有大出息,早已毋須我來關照。”
張婆子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精了,豈會看不懂人的臉色聽不懂人的話。
這一句話一動作就能看出明湘湘是心情不好了。
於是連忙收了這個話題,說了句彆的,說自己如今在哪出落腳,買了她孫女那商人是淄堯和北蠻人生的混血,他爹是淄堯人,如今回了故裡,以後便要在這裡定居了。
說了這些話,張婆就起身離開,地衣送她出了門。
人走後,明湘湘一個人坐園子裡了一下午。
直到見起了風,春藤才過來叫人回屋子。
不知是不是白日裡見了舊人舊事,牽動了某些心神,明湘湘這夜睡得輾轉反側頗為不安。
後半夜緩緩睡去,夢中噩夢連連。
*
而這夜晚,有一處宅子,一個男人也未曾睡下。
他乾燥的手中把玩著一件小金玉兔,又將東西對著燈火看了許久。
倏爾,這人嘴邊扯著冷冷的一笑,兩根手指捏緊用勁,似要將東西捏壞。
卻最後一晌,他又陡然卸去所有力道,輕撫了撫,將這東西掛回脖子上,放進雪白裡衣內。
一個樣貌清秀的丫鬟在門外簾子處站了許久,這會兒,終究是咬了咬唇,端著碗碟走了進來。
輕軟底叫了一聲:“大人。”
男人猝然之後,皺了皺眉,“何事?”
丫鬟身姿款款,行動嫋娜,又走近了,道:“大人,這是白醫師開的安神湯,這般晚了,奴婢見大人屋中燈火還亮著,想是大人該又不得安睡了,便了熬了一碗湯過來,大人用些吧。”
男人卻抬手一製止,“不必,以後沒我的吩咐莫進來,出去吧!”
丫鬟心中一抖,有些羞惱,卻也不敢再言語,隻好慌忙退下了。